砰!
安嘉落雙腿一軟,當即跪在了地上!
膝蓋重重砸落在石板之上的聲音,沉悶不堪。
安嘉落眼前一黑,只覺得這一道聲音,也直接砸碎了她的某些東西。
比武場的看臺之上,最少也有十萬人,八大家族,四大學院有身份的人,也通通在此!
當着這麼多人的面,這一跪,便是將她的臉皮扯下來,在地上狠狠踐踏!
安嘉落活了十幾年,從來沒有如此刻一般,恨不得從來沒有出現在這裏!
她的身體一半冰寒徹骨,一半卻是火燒火燎,那些目光落在她的臉上,不用看都知道充滿鄙夷,不屑,輕賤,嘲諷!
安嘉落的身子劇烈的抖動起來,緊緊咬住了脣瓣,有嫣紅的血滲出。
“安大小姐,不會連磕頭都不會吧?”
慕清瀾似笑非笑。
安嘉落此時聽着這聲音,只恨不得上前撕爛他的嘴!將他扒皮抽筋,挫骨揚灰!
然而實際上,她什麼也不能做,只能跪在這裏,受盡屈辱!
而同時,她在心裏,也開始對蕭北棠生出了怨念。
爲何他一言不發?
爲何看到自己受盡凌。辱,他還可以在一旁,安安靜靜的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她可是他的未婚妻啊!
這一瞬間,無數曾經的回憶浮現在腦海,尤其是在那冰宮之中,蕭北棠曾經握緊她的手,說,等菁英會結束之後,便要和陛下商定大婚事宜。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娶她爲妻。
真是諷刺。
安嘉落卻不知,蕭北棠現在,也比她好過不到哪兒去。
自己一心一意喜歡的女子,好不容易求來的未婚妻,他以爲可以相伴一生的女子,卻原來連這種事情都做的出。
有多少人在嘲笑安嘉落,就有更多的人在嘲笑他蕭北棠!
一方面他無法接受那些人的目光,一方面,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安嘉落。
她和以前,不一樣了。
慕清瀾輕輕“嗯”了一聲。
安嘉落的手撐在地上,指節泛白,顯然用盡了力氣。
慕清瀾瞥了一眼,神色慵懶。
“磕頭!磕頭!”
“心腸這般歹毒,去死都不爲過!”
“願賭服輸,該不會不認賬了吧!難道因爲你是四殿下的未婚妻,你就可以爲所欲爲不成!磕頭!”
看臺之上的衆人,逐漸按捺不住,紛紛高喊出聲,一個個羣情激奮,看起來竟是比慕清瀾這個當事人還要激動,喊聲越來越大,甚至大半個比武場,都在叫囂着讓安嘉落磕頭。
彷彿她不這樣做,今天就不能走出這裏一般。
安嘉落手指甲狠狠扣在地面上,幾乎崩斷!
終於,她咬碎一口銀牙,閉上眼睛,彎下腰身,也彎下了總是高高昂起的高貴的頭顱!
砰。
額頭撞在石板之上,發出一聲細微的聲響。
安嘉落雙眼通紅,滿腔的恨意和怒火,幾乎將她焚燒!
她死死的睜大眼睛,似乎只有這樣,纔不會讓眼淚繼續掉下來。
在蕭北棠懷中哭,那是在尋求安慰和幫助,是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的示弱撒嬌和討好。
而現在,她若是哭,便是只會讓那些人,更多一分羞辱自己的心思!
慕清瀾居高臨下的看着安嘉落。
以前她有意無意勾搭蕭北棠的時候,有沒有想過這一天呢?
終於成爲四皇子未婚妻的時候,有沒有想過這樣的情形呢?
頭髮凌亂,滿身血跡,臉上手上,瘢痕點點,可怕至極,狼狽至極。
安嘉落直起身子。
耳邊的喧囂聲,更加可怕。
“磕頭!還有兩個!繼續啊!”
“這般狠毒,三兩個怎麼夠?還是得磕上一百個纔對!哈哈!”
整個場地,怕是只有安家的人,最爲尷尬難堪。
原本是爲了看安嘉落晉級四強的,結果落敗不算,竟然還被揭穿做了這般醜事!甚至當衆對人下跪磕頭!
整個安家的臉面,都讓她丟盡了!
“長老,咱們怎麼辦?大小姐她——”
“這件事情,要不先不告訴族長…”
“你們以爲族長會不知道嗎?!”
衆人沉默。
發生的那一刻,只怕安家上上下下,已經全部知曉了。
不,應該說整個帝都,都知道了!
“等會兒派人把小姐擡回去醫治!其他的事情,之後再說!”
安家的人難堪萬分,如坐鍼氈,周圍不少人都是投以嘲諷鄙夷的目光,讓他們恨不得立刻起身就走。
但是安嘉落還在這裏,他們便是
只能等到一切都結束。
安嘉落一陣頭暈目眩,聽到那些聲音,卻也只能繼續磕下去。
然而她剛剛彎腰,額頭尚未碰到地面,便是聽到那少年慵懶的聲音。
“剛纔那一下,沒聽到響兒,不算。重新來。”
安嘉落終於按捺不住,憤而擡頭:
“奚言!你不要太過分!”
因爲極致的屈辱和憤怒,她的五官都有些扭曲,加上臉上的紫色瘢痕,更加可怕而詭異。
看上去,和之前那個落落大方溫婉嫺雅的安嘉落,竟是判若兩人。
慕清瀾眨眨眼。
“不願意?”
蕭北棠終於看不下去,沉聲道:
“奚言,雖然嘉落有錯,但是你如此作爲,未免過分,得饒人處且繞人…”
慕清瀾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方纔她對我的時候,怎麼沒聽你說這句?”
蕭北棠一噎,竟是說不出話來。
慕清瀾看向安嘉落,嗤笑一聲。
“安嘉落不願意,你來代替,也未嘗不可。反正這三聲響兒,我今兒是聽定了!”
蕭北棠再喜歡安嘉落,怎麼可能幫她磕頭?
安嘉落咬咬脣,衝着蕭北棠搖了搖頭,聲音像是從嗓子眼裏擠出來的一般,嘶啞壓抑。
“我磕。”
然而剛剛說完這話,她便是忽然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蕭北棠立刻上前,將人抱在懷中。
“嘉落?嘉落你醒醒!”
他心中焦急萬分,衝着修垣說道:“大元祭司,嘉落身中劇毒,還是應該先救治,其他的事情,暫且擱置,以後再說吧!”
他語氣凝重且快速,帶上了一絲身居高位者纔有的淡淡威壓,顯然不容拒絕。
修垣微微一笑:“四殿下不用擔心,我身上正好有着紫羅渡的解藥,只要服下,便無大礙。”
慕清瀾差點笑出聲。
修垣叔叔,你可以的!還是跟以前一樣給力!
身上有着解藥,卻是一直沒提,直到這會兒,安嘉落打算裝昏逃避,纔將這件事情說出來。
只怕那兩個人都要氣死了!
且不說蕭北棠的臉色如何難看,就連“昏過去”的安嘉落,都忍不住臉色青了一瞬。
慕清瀾立刻道:“看樣子,安大小姐是體力不支,加上中毒,才暈倒了。幸好大元祭司有解藥,只要給她服下,肯定馬上就好轉了。我便在這等着,她什麼時候清醒過來,把這三個頭磕完,我再走。”
說着,還一副“我不急你先忙”的好人姿態。
南潯在一旁憋笑憋得臉色通紅。
蕭北棠只覺得此人簡直厚顏無恥到了極致!
人都昏倒了,竟然還想着這種事情!
然而很快,修垣便是送過去了解藥,蕭北棠無奈,只得給安嘉落服下。
周圍的目光,實在是太過灼熱,幾乎是在服下解藥的一瞬間,安嘉落就悠悠醒轉了。
她搖了搖頭,彷彿才清醒過來自己在什麼地方。
而後,她終於咬牙,推開蕭北棠,直起身子,朝着慕清瀾磕頭!
砰!
砰!
砰!
三道重重的磕頭聲響起,安嘉落的額頭上,迅速鼓起了一個青紫色的包,隱約滲出一絲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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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嘉落心中也終於明白,今天如果不磕的他滿意,是絕對不可能走了。
乾脆破釜沉舟,就這樣狠狠的磕了三個,只求儘快離開!
慕清瀾眉眼舒展。
“這樣纔對嘛!看來安大小姐做什麼都很有天賦呢。”
安嘉落氣的差點又一口血吐出來!
有天賦?
跪下磕頭這種事情,說有天賦,這是夸人還是罵人!?
慕清瀾語氣輕飄飄的,似笑非笑。
“你說若是你早點這麼做,不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了。嗯?”
安嘉落打落牙齒和血吞,一字一句咬牙道:
“多謝教導。今日之恩,他日必定涌泉相報。”
喲,放狠話呢。
慕清瀾眉眼一彎,眸子裏像是綴滿了星芒,忽然湊近了安嘉落。
安嘉落被嚇了一跳,下意識想要將人推開,卻是發現自己已經沒有了任何力氣。
慕清瀾湊到她耳邊,聲音低得幾乎消散在風中。
“以後,再想搶別人的東西,先動動腦子。就算是垃圾,那也得別人扔了你才能撿,你——絕對不能主動伸手搶,懂嗎?”
安嘉落心神一震!整個人如墜冰窖!
她再擡頭,卻見那少年已經瀟灑後退,眸中閃爍着冰冷的笑意,宛如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