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低沉磁性的一聲，沈璃腳步微頓，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一個看起來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正站在不遠處，往她這邊看來。
身形頎長，容貌清俊，氣質儒雅溫和，金絲邊框眼睛又爲他添了幾分斯文書生氣。
即使臉上已經有了些許歲月痕跡，也依舊不難看出年輕時候的俊朗清秀。
只是這張臉，實在是陌生。
沈璃遲疑着開口：
“您是——”
對面的男人笑了起來：
“我是時煬。”
原來是他。
沈璃對這位國畫大家早有耳聞，前段時間又曾聽俞平川提到過幾次，所以並不陌生。
不過，今天確實是第一次親眼見到真人。
她輕輕頷首：
“時煬老師好。”
此時陽光正好，她帶着一頂棒球帽，帽檐在那張乾淨的容顏上投下一道陰影。
她的眉眼模糊在那一層暗光中，看的不甚清晰，只見秀挺的鼻樑和尖翹的下巴，格外清麗。
時煬目光定格一瞬，笑意更深。
“之前就想見見你，但一直沒有機會，想不到會在這裏碰上。”
他說着，擡手指了指後方的教學樓。
“我來這裏開一個講座，你呢？”
他是畫協副主席，也是國內最爲知名的國畫大家，西京美院請他來，實在是再正常不過。
沈璃瞭然，道：
“我來給俞老師送東西。”
在外的時候，她一般還是會稱呼俞平川爲俞老師。
時煬頷首：“這樣……那你先去找俞老吧，別耽誤了。”
沈璃語調疏淡客氣：
“時煬老師再見。”
說完，她轉身，擡腿就要離開。
然而剛剛走出一步，時煬又忽然在後面喊了她一聲。
“沈璃。”
沈璃腳步微頓，回頭看去。
時煬笑意溫和誠摯：
“忘了說了，我很喜歡你的畫。”
能得到這樣一位國畫大家的欣賞與肯定，是非常難得的。
換做任何一個年輕畫家，估計都會歡喜非常。
但沈璃心裏卻是並未掀起半分波瀾。
一來，她本就不在乎無關人員是否喜歡她的畫，二來，之前俞平川已經轉述過。
不過出於禮貌，她還是點了點頭：
“謝謝。”
說完，她便繼續向前走去。
時煬看着她的背影，眸光定定。
直到她拐過彎，徹底看不見了，時煬才搖頭一笑，喃喃：
“這麼驕傲，果然是……”
不知想到了什麼，他臉上笑意淡了許多，剩下的話便沒有說出口。
靜默片刻，他這才轉身離開。
……
之前俞平川說在畫室等她，沈璃就直接過去了。
她到的時候，就見十幾個學生正在畫室中各自專注繪畫，俞平川站在過道看着，屋內一片安靜。
沈璃敲了敲門：
“俞老師。”
清朗悅耳的聲音響起，打破了這片寂靜，俞平川擡頭看來，見到是她，臉上立刻帶了笑。
他走了過去：
“阿璃，怎麼來的這麼快？”
沈璃將畫板遞過去，脣角微彎：
“您的囑託，不敢不快。”
教室裏的學生們也紛紛擡眸看來，看到是沈璃來了，頓時小小躁動起來。
“那是沈璃吧？”
“是她！她怎麼來了？”
“看着像是給俞老師送東西來的。不過真人好漂亮！”
“我超喜歡她的畫的！可惜她和咱們不一個校區，平常真沒什麼機會能碰上。今天運氣可以啊！”
對於西京美院的學生，尤其是學油畫的這些人而言，沈璃就是一個人人豔羨的標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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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從梅堰清，本身天賦又極其出色，每一幅畫都能在市場上拍出高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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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她還不到十九歲。
許多人一輩子也達不到她的這些成就，怎麼能不讓人羨慕敬佩？
俞平川笑呵呵。
要是平常，他可能就要開始管紀律了，但今天不同。
聽着他們誇沈璃，他心裏驕傲高興還來不及。
沈璃往教室裏看了眼，道：
“那我就不打擾您上課——”
聽出她要走，俞平川當即問道：“你下午還有其他事兒？”
沈璃搖頭，只剩下晚上的一個預實驗要做，其他確實沒什麼要做的了。
俞平川衝她招招手，笑道：
“那你也一起留在這上課吧！正好等這節課結束，你跟我一起回水苑世家喫頓飯。”
算起來，沈璃是有段日子沒去了。
沈璃一愣：“上課？”
俞平川咳嗽一聲：
“怎麼，師兄的課你不想上？”
沈璃：“……好的。”
俞平川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她實在是沒有理由拒絕。
聽到她這肯定的一聲，不只是俞平川，教室裏的學生們也齊齊興奮起來。
沈璃不是西京美院的學生，而且本身在畫壇的輩分極高，能和她一起上課，這機會真是千載難逢啊！
“那邊還有個位置，你坐那兒吧！”
俞平川擡手指向教室角落的一個位置。
他知道沈璃無論上什麼課，都偏向後排，於是就給她安排了這麼個座位。
話音落下，距離那位置最近的兩個男生頓時忍不住“臥槽”一聲，簡直受寵若驚。
這什麼待遇！
全班其他人齊齊朝着他們甩過去羨慕嫉妒的眼刀。
沈璃朝着那個位置走去。
等她真的落座，那兩個男生倒是又生出幾分害羞和緊張來，只紅着耳朵和她打了個招呼，就沒再敢說話了。
沈璃只是來隨機聽半節課，也就沒打算畫畫，坐下之後，連畫板都沒支。
不過她並不無聊，因爲旁邊的男生很快就再次嘗試跟她搭話了。
“沈、沈璃？你能不能幫我看看，我這裏怎麼畫比較好？”
沈璃側眸，看了眼他的畫。
他們這節課的內容是臨摹大師作品，這個男生選的是梅堰清早年的一副人物肖像畫。
她和俞平川都是梅堰清的弟子，繪畫技巧和風格都有一定程度的類似，這男生向她請教，確實是找對了人。
她擡眸看向俞平川。
俞平川正好也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倒也覺得挺有意思：
“阿璃，那你給他講講吧？”
沈璃點點頭，起身走了過去。
教室裏的衆人回頭，就見沈璃正站在那男生旁邊，擡手指着他的畫，低聲說着什麼。
那男生先是沉思，而後露出恍然之色：
“我懂了！謝謝大佬！”
前面的一個男生也忍不住舉手：
“大佬，你能不能幫忙看看我的？”
沈璃眸光微擡，尚未來得及說話，旁邊傳來一道不冷不熱的聲音：
“你那是臨摹的洛奈的畫，找沈璃，不合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