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請神容易送神難。
吳妄壓根就沒去想,自己不只是要負責請神,還要負責請神之後的喂神服務。
怎麽他就來滅宗了?
怪不得,霄劍半路跑過來,說是出於安全考慮,過來做他護衛。
感情是在這挖的坑。
大長老皺眉道:“宗主,老夫將其”
“哎,別動粗嘛,對神大人要敬重些。”
吳妄露出幾分微笑,緩聲道:
“請幾個樂師算了,樂師太溫柔。
搞個舞獅舞龍隊,弄幾百掛炮仗,把這裡陣法解了,對這位神大人的到來表示歡迎。
當然,這事別傳出去。”
大長老含笑答應,卷起一陣黑風衝向了駐地。
吳妄瞧了眼那熟睡的睡神,嘴角一撇,轉身朝著門外而去。
眾人在旁似笑非笑,唯獨林素輕微微皺眉,對這睡神霸佔洞府的行為表示不滿。
隨之,吳妄輕咦了一聲。
就在自己寢殿不遠的石壁上,多了一處簡單的門戶,一個灰白色的石框鑲嵌在了山壁之上,與他的寢殿剛好相鄰。
吳妄頓時來了興致,招呼一聲老阿姨和小仙子,喊上霄劍道人與沐大仙,再有那青鳥為伴、鳴蛇開路,直接溜達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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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門,其內不正是那睡神的神殿?
幾十名或躺或坐或一起躺的男男女女頓時驚慌失措,吳妄卻含笑道:“不必著慌,我就找個歇息的地方。”
言罷,吳妄踏步而下,徑直去了那居中的床榻前。
來而不往非禮也。
直接跟睡神換家,也是吳妄此前沒想到的。
屁股一落,兩鞋紛飛,吳妄就要直接躺去那宛若雲霧凝成的大床上但他剛有動作,心底靈光一閃。
雲霧?
吳妄扭頭瞧了眼這大床,心底泛起了幾個念頭。
雲夢之神總不至於這麽惡趣味,搞了個睡神的名頭,又把自己的本體化成床具。
這樣哪天暴露了,他還能指著一群先天神哈哈大笑,道一聲:
一群大傻子,睡夢之神的本體,當然是一張床榻了!哈哈哈!
若真如此,躺在一名明顯是男性神靈的本體上
吳妄略感不適,連忙起身,讓素輕準備了幾張躺椅,帶著幾人在此處入座休息,順便弄點小燒烤、泡個熱水腳。
讓吳妄受寵若驚的是,有幾名侍女還主動向前,為他們幾人送來茶點靈果。
顯然點靈神通點化出的靈體,與真正生靈還是有些不同。
不多時,就聽殿外鑼鼓喧囂、鞭炮齊鳴,更有陣陣山呼海嘯之聲,萬分的熱鬧。
側旁神殿的牆壁上出現少許波痕,一張白淨的面容透了出來,臉上寫滿了困倦,隨後便是穿著寬袍的身子,以及身後拽著的大床。
吳妄扭頭道:“素輕,稍後讓大長老加強下洞府側壁的陣法。”
“是,少爺。”
“不就是借你地方睡一覺,”睡神哈欠連天地抱怨著,“至於嗎,搞這麽大場面,擾神清夢。”
“閣下怎麽來了我這小家小院?”
吳妄笑道:“天大地大海也大,哪裡不是你的家?
我這宗門地處偏僻、窮山惡水,周圍連個靈礦都沒,您這麽一尊大神,來我這豈不是屈了尊?”
“這怎麽能叫屈尊呢?”
睡神笑道:“不是無妄子你將我扣押在人域嗎?我這囚犯多積極,直接上你家門等著,地牢多自己備好了。”
吳妄:
這是賴上他了?
老前輩總不至於將母親身份直接透露出去,老前輩不太可能輕信一個來路不明的神靈。
吳妄有心試探,長長地歎了口氣,愁眉苦臉地喊道:“我說睡神,
你終究是神靈,我只是一個元仙境,您沒事來我這作甚?”睡神抬起雙手,抻了抻袖子,那濃密的眉頭挑了挑。
“元仙境,能收服鳴蛇啊?”
鳴蛇冷哼一聲,殺意凌然。
吳妄抬手示意鳴蛇退下,那睡神漫步而來,嘴唇微動,卻是直接在吳妄耳旁說著什麽,旁人並未能聽見聲響。
便是霄劍道人,也無法捕捉到傳聲的痕跡。
那睡神說的是:
“元仙境,能有神力充盈的身軀,能有星神的神力?
年輕人,你身上有很多秘密,我身上也有很多秘密,咱們這種人和神,是可以互相保持神秘,然後做朋友的。
不然我還能去人域的哪兒?
跟那些對神只有憎惡的人域修行者呆一起,始終不如來你這個逢春神身旁舒服。
我現在就十分好奇,天帝為啥毫無征兆地在他們討論如何冊封神農時,加上了對你的冊封,還把九野一角直接劃給你。
你身上神力從何而來。
還有你的大道,明顯是星辰大道,但跟星神的道又有不同,好像比星神的道也不弱。
當然,你別說,我也不問,咱們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日子嘛,都是這麽湊合過。”
“誰跟你過日子!”
吳妄咬牙罵了句,心底念頭不斷轉動,隨之就笑著讓林素輕攝來座椅。
他道:“閣下前輩在這,我始終是心底有些不安。”
睡神身周泛起淡淡的青光,身上的衣服徑直換成了黑袍長衣,頗為正經地坐在了吳妄身前,與吳妄之間有一只烤肉架相隔。
睡神溫聲道:“我來此地借居,自會幫你們這個滅天黑什麽大魔宗上上下下,都有一個良好的睡眠。”
“不用前輩做什麽,這裡是人域腹地,宗門安穩的很。”
吳妄笑道:“前輩別看我們滅宗地方小,人也不多,但宗門產業還是可以的,在人域各處有幾百家商鋪,與人域煉器宗師盟有千年的獨家合作權。
前輩如果想在我們滅宗帶著,人域吃的、玩的、樂的,只要不違背公俗良序,我都可命人給前輩搞過來。”
睡神頓時笑眯了眼。
這家夥還真是上道。
但隨之,吳妄又道:“可前輩如何證明,前輩不是帝夋派來,對我有謀害之心?”
“就知道你小子沒那麽好說話。”
睡神笑了聲,雙腿交疊,面露思索。
很快,他的嗓音傳入吳妄耳中:
“此事確實難以證明,我也不可能說出本體的真實身份。
如果只是說,我是個古神不想為帝夋賣命,也沒什麽說服力。
不如這樣,我有一門神法名為神言術,說出口的話語,便會被烙印進大道之中,我可說一句,自己絕非帝夋的爪牙。”
吳妄沉吟幾聲,傳聲道:
“那前輩也有可能是為其他事對我出手。
天地間可不只是帝夋神系,那不服帝夋的西王母,被驅逐之天外的燭龍,前輩您身份成謎,這些可都說不準的。
誰能保證,前輩不是燭龍放在天宮的內應?”
“哦?”
“嘖。”
雲床旁,兩人隔著燒烤鐵爐相對而坐,一個胖臉帶著笑意、目光透露出少許猶豫,一個面色凝重,但目光隱含著少許期待。
“這樣吧。”
吳妄選了個方案,在袖中拿出了一只大葫
“你就直接說想讓我乾點什麽,喝酒就算了!”
睡神差點跳起身來,對吳妄一陣呲牙咧嘴,“你們人皇的道酒,我是真的怕了。”
“前輩您給我一個小小的把柄,”吳妄道,“如此我才能安心讓前輩在此地,讓手下人好好孝敬前輩。”
睡神笑罵:“你這小狐狸,怎麽比人皇還難糊弄。”
吳妄感慨道:“我這不過是為了保命罷了,前輩始終是存了糊弄晚輩之心呐,這也跟晚輩心目中,前輩那高光偉正的形象差太多了。”
睡神瞪眼道:“那我走?”
吳妄眼前一亮:“我這就聯絡仁皇閣,給前輩安置住處,道兄!”
霄劍道人立刻站起身來。
“嗨,你這年輕人,”睡神皺眉道,“怎麽就不知,何為前輩的提點!行吧,你想要什麽把柄?”
“我想想。”
吳妄反手拿出一只留影寶珠,沉吟幾聲。
睡神見狀,淡定地坐回了寶座中,緩聲道:“就這?不如我來罵幾句帝夋,讓你記下來,如此我也不可能回返天宮了。”
“罵天帝,多少有些失禮。”
吳妄正色道:“不得不承認,天帝終究是現有秩序的制定者,生靈都該有一份基本的尊敬,哪怕是與之為死敵,這般出言侮辱,也是不妥的。
那樣顯得咱們太過小家子氣,沒有格局。”
睡神眼前一亮,讚歎道:“本神馬上就要對你刮目相看啦!”
吳妄露出幾分和煦的微笑,溫聲道:“前輩不如對這寶珠念兩句詩詞。”
“詩詞?”
“我胡謅的,前輩您聽燭龍不與帝夋便,睡神殿中鎖二羲。”
睡神差些直接跳起來,一陣咬牙切齒地瞪著吳妄,口中不斷冒出心黑、心真黑這般溢美之詞。
吳妄含笑等著,待睡神黑著臉就要吟誦時,又抬手一點。
他心底泛起少許奇妙的感應,宛若這天地間有一根鎖鏈在輕輕擺動,被他抬手握住,輕輕一拽,拉開了一閃新天地的大門。
神權,神力。
賦逢春意。
睡神臉上頓時多了兩坨紅暈,目光也有些蕩漾,緩聲道:
“燭龍不與帝夋便,睡神殿中鎖二羲。”
“哢!”
吳妄將手中、袖中的幾顆留影寶珠拿出來,放入錦盒中,交到了霄劍道人手中。
“道兄,速速送往陛下處,請陛下好好保存,稍後只要我有性命之危,就將此物扔去天宮!”
霄劍道人起身答應,接過那錦盒扭頭就跑,一個健步已經跳出了睡神殿。
整個過程如行雲流水,看的那睡神一愣一愣的。
隨之,睡神突然反應過來,大喊道:“不應該是說,我若對你出手就如何如何,怎麽成了你有性命之危!
這不成了,我還要出手護著你!”
吳妄眨眨眼:“我是這麽說的嗎?”
“你!少在這裝糊塗啊!”
“前輩,您跟我一個小輩計較什麽。”
吳妄滿臉堆笑,起身拉著睡神入座,笑道:
“來,嘗一嘗我改良了調味料的烤靈獸肉,品一品我們人域真正的仙釀美酒。
大家以後都是自家人了,別客氣。
前輩平日裡喜歡聽什麽小曲,看哪般舞蹈戲曲?
我們人域現在,那些傳記雜文特別受歡迎,您說不定會喜歡上。”
睡神滿臉悲憤,但很快就化悲憤為力量,吃吃喝喝、數落起吳妄道心之黑。
側旁,林素輕、泠小嵐、青鳥齊齊歪頭。
今日的吳妄,她們
還真沒見過。
為了安撫睡神那被傷害到了的神心,吳妄特意拿出了半個月的功夫,帶著睡神遊山玩水、喝酒取樂。
當然,他主要也是想帶青鳥多走走看看。
她在那漫長的歲月中,憑著一縷執念,在東海荒島上重複著填海之事。
趁著如今人域還算安穩,自當多領略下人域的繁華。
浮玉城中走一走,俗世集市轉一轉。
依舊是林素輕在旁為伴,泠小嵐不喜人多喧鬧之處,便在滅宗等候吳妄回來,專注於修行。
睡神性子頗為隨和,對生靈之繁鬧也頗感興趣。
他會去與沒多少壽元的老者相談,聽聞一些生靈對壽元大限感慨。
也會去觀察那些無憂無慮的孩童,從他們身上得到少許啟發,目中劃過少許感悟。
這日,兩人轉回了浮玉城,在那早已完成了改建的醉香樓停駐。
喝喝酒,聽聽曲兒,隨便聊了幾句。
趁著左右沒有人域高手,吳妄總算問出了自己一直想問的問題。
“前輩對燭龍神系了解多少?”
“還行,”睡神手指敲了下桌面,一縷青光漫過,他們已可隨意交談,話語不會被旁人聽去,卻又能聽到外面傳來的動靜。
睡神笑道:“憋了這麽久才開始打聽神靈之事,你耐心倒是不錯。”
吳妄眼前一亮:“看來前輩早就準備知無不言了。”
“哎,有限度的知無不言,”睡神歎道,“咱們能不能彼此多一點真誠,少一點這些路數和言語擠兌。”
“那我就真誠的交個底,”吳妄手指敲了敲桌面,“實不相瞞,我此前一直在想,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燭龍神系與人域聯手,豈不是能戰勝天宮?”
睡神沉吟幾聲,緩聲道:“這有點一廂情願了。”
“哦?為何?”
“如果是遠古之前,或許還有一線機會,燭龍神系從統治者變成弱勢方,有一個較為漫長的過程。
但當時人域還不知道在哪。”
睡神道:“現如今,燭龍與帝夋已非當年的燭龍與帝夋,帝夋組建了秩序大道,那燭龍必然已化身摧毀秩序的一方。
人域是寄托於現如今天地秩序而存在,若秩序毀滅,人域自會遭受滅頂之災。
除非人域願意付出死傷九成九的代價,與燭龍聯手摧毀現有秩序,再建立新的秩序。
但人皇也好,你也罷,還是那些有些婆媽的人域決策層面的高手也罷,都不敢去下這個狠心。
這就是人域的弱點,而且比較致命。
在神代更迭中,想什麽都不舍棄就獲勝,根本不可能。”
吳妄歎道:“確實是這般。”
“所以,人域缺了一個敢於背負罵名的王。”
睡神笑了笑:“當然,我這話對你來說,必然有些激進。
神與生靈自不相同,神的壽元無限,看的是天地大勢變化,生靈壽元無多,注重傳承與自身穩定性。
你聽聽就行了。”
吳妄問:“燭龍神系一方,除卻燭龍還有什麽高手?前輩不是說過,他們的回歸已是必然。”
“嗯,天宮有些大道已經爛了。”
睡神嘴角一撇,低聲道:
“我一直在側旁觀察,天宮已符合即將被推翻神權的所有特征。
不然我也不會借此機會脫身,大樹底下好乘涼嘛。
只要天宮幾條本源大道中,再有一兩條出現問題,天地封印就會崩潰,燭龍回歸確實是必然。
他們一方的高手,我想想五行尊神嘛,水之大道是站在燭龍那邊的,水神跟燭龍交情很深,遠古神戰前,也曾幫助過微弱時的人族。”
吳妄緩緩點頭,忍住插話的衝動,繼續聽睡神說話。
“對了,水神有個女兒,其實也不是女兒,就是水道一系的冰道。
那是個狠角色,當年差點就改寫戰局,鬥法很強、神通很猛,瞬息間可冰封十萬裡,比水神還棘手。
除此之外,還有原本的幾大風神,因因乎、折丹,實力都不弱。
若說強神,古雷神雷澤也是頗強,本是異獸所化,而後吸納了雷道本源,算是破壞力最強的神靈,自古罕見。
不過燭龍神手下,最不能招惹的,其實是一個女神。”
“誰?”
睡神咧嘴皺眉,歎道:
“氣運之神,執掌天地氣運歸屬的強神,當年她幾乎只憑一個人,就讓帝夋神系內部起乾戈。
此神心眼極小,有仇必報,本身鬥法實力不強,但她的神道屬性有三。
逢凶化吉、心想事成、福源深厚。
她站在哪個神系,哪個神系最少能加兩成勝算。
當年一戰也是這般,如果不是她給續運,燭龍早就敗了。
不過她當時不滿燭龍,並未全力出手,自身也沒遭大道反噬,倒是十分難得。”
吳妄抬手扶額,感覺自己頭頂寫了個大大的危字。
等燭龍神系回歸後找運道神理論,讓她解開自己這個詛咒這事明顯行不通。
只能是自身踏入超凡,破開運道神的這個咒法了。
睡神納悶地看了眼吳妄:“你怎麽了?聽到這個神,表情如此奇怪。”
“沒想到,這世上真有命運女神,”吳妄含糊其辭。
睡神笑著解釋道:
“氣運跟命運不可混為一談,應當說並不存在命運之道,所謂的氣運,只是憑大道之間的互相影響,讓自身與天地大勢發展相合,從而順風順水,僅此罷了。
這個運道女神當年追求者甚重,遠古時也是十大美神之一。
不過嘛,她性情古怪,總是捉弄追求者,當年帝夋也被她奚落的不輕。”
吳妄沉吟幾聲,問道:“為何帝夋不爭取這個運道神相助?”
“爭取不來。”
睡神低聲道:“她是燭龍的女兒,還不是冰神、水神那樣大道層面的父女,是燭龍與一位遠古女神所生。
後來那遠古女神隕落,燭龍性情大變,因此發狂要毀天滅地。
想讓運道神背叛燭龍,難度太大。”
吳妄小聲問:“那如果,我是說如果,冰神跟運道神動手,前輩覺得,她們誰能贏?”
“冰神啊,你怎麽對這些女神這麽感興趣?”
睡神抬手拍了拍吳妄的胸口,笑道:
“逢春神,天帝可真是了解你哈,別多想了,那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女神,一個比一個凶悍。
你現在是半神之軀,她們不可能正眼瞧你,你不如努努力,效仿一下人族先賢,搶一條大道回來,成為一代強神。
憑你的姿色嘛,或許能引起她們的興趣。”
吳妄:
“我覺得冰神應該是表面高冷,骨子裡很溫柔的。”
“冰神,溫柔?”
“前輩咱們謹言慎行,謹言慎行。”
“這怕啥,”睡神笑道,“咱倆聊閑天,她們在天外還能聽去?怕什麽。”
吳妄目中滿是深意,緩聲道:“氣,能不能被冰凍住?”
“自是不可能,氣又非只是水屬呃。”
睡神表情迅速變得有些木然,盯著吳妄一陣猛看。
“我就隨口一說,前輩隨口一聽,”吳妄含笑放下茶杯,下巴對著正前方的舞台抬了抬,“看,她們跳的真棒。”
睡神端茶的手,些微的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