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平

發佈時間: 2024-10-13 15:5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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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刺史府。
粉衫女郎好奇地打量著眼前這間臥房,簡樸素淨,不見半點琳琅寶器,心道這人雖一朝得勢,倒是沒有那些奢靡的做派,確實如父親所言那般是個心性極佳之人。
想到二人的婚事,心中不免隱隱的期待,仔細算起親緣來,她還應喚那人一聲表哥。
女郎名喚姚玉茹,父親姚峰是淮南王的得力副將,淮南王早有意兩家結為秦晉之好,只是她不願嫁給那個只知道貪圖享樂玩弄女人的蕭璜,不過弱冠之齡,便一副體虛的模樣,明擺著是教那些美人掏空了身體。
正苦惱著,沒想到前些時日淮南王秘密尋回了流落在外的長子,人帶回來時身上還有傷,將養了些時日就去軍營為父分憂了。
這兩人她其實都不願嫁,蕭璜是個不折不扣的紈絝,可找回來的大公子說難聽點就是個泥腿子,聽聞之前還曾落草為寇,實在教她難以抉擇。
可是後來有一回他救了她後,她心中的堅冰悄然融化,忽然覺得他似乎也不錯,只是他為人也太冷淡遲鈍了些,於情愛一途似是沒有開竅,她屢次暗示都沒有聽懂。
心裡想著事,眸光不經意落在案上,瞧見一個精巧細致的沉木盒,是室內唯一的珍貴之物,好奇心驅使著她打開了,微蹙著眉拿起盒內的物什。
這是……
“你在幹什麽!”
一道厲喝從背後傳來,姚玉茹一個激靈,手上的東西沒拿穩,咣當一聲跌落在地。
她有些無措:“表哥,我……”
話還未說完,就被一股大力扯開,整個人趔趄了下險些沒站穩。
只見對方匆忙撿起那物小心擦拭,視若珍寶的模樣令她有點費解。
有些不服氣道:“不過是兩塊碎玉,表哥若是喜歡玉器,玉茹也有不少珍藏,可供表哥挑選。”
荊複沒接她的話茬,語含質問:“誰讓你進來的?”
姚玉茹面上無措,小聲囁嚅:“沒人攔我,我就進來等表哥了。”
院中上下都默認姚玉茹是未來的主母,自然不會有人攔她,他也知曉父親有意讓他娶姚玉茹,一時無言。
見他不語,姚玉茹又試探問:“這兩塊碎玉對表哥很重要麽?玉茹知曉城中擅長修複玉器的能人巧匠,或許可以……”
“不必了。”荊複打斷了她,平靜道,“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只是我以前犯過蠢,留下此物時刻警醒自己罷了。”
“方才失禮了,我送你出去罷。”
姚玉茹點點頭,沒再多問,見荊複隨手將那兩塊碧綠的碎玉擱置在案上,好像真的毫不在意。
兩人並肩而行,她偷偷去看他英挺的側顏,心跳如鼓,有一搭沒一搭地同他說著閑話。
“我聽父親說起陵城新上任的郡守是上京有名的世家貴子,性端方,美姿儀,也不知是不是真有傳聞那般出眾。”
“這些上京的名門望族一向耽於享樂,想來又是一個沽名釣譽之徒,不過他似乎是大族出身,姓崔……”
身旁一直神色淡淡的男人,忽然站定,輕聲道:“你方才說他叫什麽?”
他的面色很平靜,似乎只是隨口一問,目光鎖在她身上,令她莫名覺得有些危險。
結巴道:“我、我也不知他叫什麽,只知道他姓崔,攜夫人一同赴任……”
呵,已經三個月過去了,想必二人早已是琴瑟和鳴、親密無間的恩愛夫妻了。
袖中拳頭松了又握,他離開那日就知道這是必然的事,在他看不見的地方,他們會親吻、擁抱,做盡一切更為親密深入的舉動,即便是早有預料,可心中仍是不可避免地燃起一團毒火,炙烤著他的肺腑,胸口堵著一團濁氣久久不散。
不過是個謊話連篇、貪生怕死的女子罷了,他又為何要這般在意,過往種種皆是欺騙和利用,她根本不值得他再費一絲心力。
送走姚玉茹後,荊複一人靜靜地坐在塌上出神,掌心握著碎玉,原本斷面還有些尖銳的棱角,現在也變得光滑平整。
方才探子來報,崔珩將要經過青城,現下人就歇在附近的客棧。
果然,還是不想就這麽放過她。
她一定以為自己死了罷,從此便能高枕無憂,和崔珩舉案齊眉。
這可是她自己送上門來的啊。
……

“阿嚏——”
虞靈枝揉了揉發癢的鼻尖,含糊道:“表哥,還有多久到陵城?”
一路舟車勞頓,虞靈枝從不喊疲累,崔珩眼底滿是心疼之色,輕聲寬慰:“等過了青城,再有十日便到了。”
青城……
驀地想起一個人來,一個被她刻意遺忘的人。
這就是他要帶她定居的地方麽,是不同於上京的別樣景致,她曾經嗤之以鼻的過往,此刻卻在心底漸漸清晰。
她想是她的記性太好了,才會記得他說過的每一個字。
回過神又覺得自己賤得慌,好不容易才擺脫了他,此刻居然會為那些可笑的承諾動容。
“阿枝,在想什麽?”
虞靈枝盯著茶杯上方的嫋嫋熱氣,忍不住說道:“我在想,戰亂何時能停歇。”
走出上京,才見識到外頭是如何動蕩,何謂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初時見到那些場面她還會面色慘白,到最後竟是有些麻木,只盼著早日平息戰亂。
“士庶對立已久,民間怨聲載道,各地都有寒門子弟揭竿起義,一呼百應,陛下又……”崔珩歎了口氣,又說,“都會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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