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發佈時間: 2024-10-12 09:54: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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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後來母親的病癒發嚴重,她甚至想要逃離這個世界的時候,顏一鳴想過,當初如果沒有因爲心中的恐懼與煩躁離開S市,沒有離開媽媽的身邊,她是不是不會變的這麼敏感這麼容易受傷。

一場病痛催化下造成的傷害,讓顏一鳴與母親離了心,即使她能理解病人不受控制的舉動,但是卻永遠也忘不掉母親的話。

她說她是原罪。

爲了得到父親那所謂的“原諒”,她甚至要拉她下地獄,醫生說這都是病痛種下的果說她不應該怪罪到媽媽身上,可是顏一鳴卻諮詢過其他的醫生,他說生病後的一切不可操控的行爲纔是心裏最真實的反映。

於是心中的可憐與躊躇又漸漸消失乾淨。

她沒有告訴任何人自己的心裏在想什麼,也從未向清醒過後的母親解釋過什麼,她逐漸發現離開了這個家後的空氣比往日清新了太多。

可是有些事情有些身份,卻是永遠也擺脫不了。

敏感的母親在女兒離開這裏後,似乎才發現她對女兒的思念與依賴比想象中多得多,她總是親親熱熱的打電話給女兒,每日都不間斷,就像重新找到了可以傾訴的對象。

可是當初那個對她永遠充滿耐心的女兒似乎變了很多。

病人不曾想過太多,只是越發不厭其煩的打電話給她,她不知道顏一鳴的課程,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有空什麼時候會忙,只要想麻馬上就要聽見她的聲音。

顏一鳴就算已經不再像以前那樣去愛她的母親,可是卻從未對她說過一句重話,但是在她忙得分不出一分神的時候電話依舊不依不饒的響起,催命一般的讓人煩躁。

她關了手機,耳邊終於清靜,直到晚上纔開了機,沒有母親的電話,倒是父親不知爲何撥了電話給她。

從來都不敢不苟言笑的男人說話永遠都不會聽出來什麼感情,但是此刻顏一鳴卻聽得見他的憤怒,他問她對母親說了什麼,你知不知道你媽媽……

顏一鳴驀然生出了無端的荒謬,她冷笑着打斷了父親的話,多日的壓抑與煩躁在一瞬間變成了扎人的話語。

她說你有什麼資格對她說這種話。

因是你種下的,憑什麼卻要她接收她並不喜歡的果。

父親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所有的話都被堵在了嗓子裏,顏一鳴聽着電話中的沉默,有種難以言喻的痛快,她想起了年少時那個女人與父親的笑容,想起他一日又一日的冷漠。

“你有什麼資……”

“你媽媽不見了。”

話還沒有說完,父親疲憊的聲音壓過了她的聲音,顏一鳴愣在了原地,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最後結結巴巴的說,“……那快去找啊……”

“她買了去你那裏的機票。”

因爲女兒的拒接電話,她沒有再打電話給她,而是瞞着所有人直接前往了女兒所在的城市。

顏一鳴在急忙奔向機場的時候摸着心口的位置,分明已經很失望了,可是在聽見她一個人跑出來時還是會擔心的不像話,從來都是被捧在手心裏的母親,從沒有在沒有人陪同的情況下離開家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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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還沒有到,她在機場等了又等,等不到後開始一個又一個地方的去找,最後終於找到了她,她甚至還穿着家中長穿的長裙,腳下踩着拖鞋。

顏一鳴一顆心終於沉了下去,她長長的鬆了一口氣喊了她一聲,母親轉過頭來,沒有笑也沒有說任何話,在顏一鳴完全沒有防備的時候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臉上。

她那高傲的母親,在被女兒決絕之後趕來這裏,就是爲了教訓她一般的給她一巴掌。

一巴掌從此刻在了顏一鳴的心中,她第一次心中有了恨,對母親的,對眼前這個她關心了這麼多年的女人。

她身高腿長,比身量嬌小的母親高了那麼多,行人來來往往好奇的注視着這對母女,顏一鳴就這麼居高臨下的看着她,所有的表情全部隱在了心裏,她用從未有過的冷淡語氣對母親說,“既然你能自己來,那自己回去應該沒什麼問題。”

面容依舊年輕漂亮的母親怔在了原地,她想象中是自己對女兒無禮行爲的教導,是女兒認錯的乖巧模樣,卻不該是現在的樣子。

她突然有些後悔剛剛的行爲,那麼多人女兒定是覺得丟了面子,或許是這一巴掌打的太重,她急急忙忙去追女兒卻根本追不上。

她一個人在機場站了很久,久到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最後被從S市趕來的舅舅父親帶回來家。

顏一鳴接到舅舅的電話說母親已經找到,“哦”了一聲準備掛了電話,舅舅與她說母親到底生着病,不要計較太多。

顏一鳴這才連一聲“哦”都捨不得給,結束了這無聊的對話。

舅舅揉着眉心,無力的靠在車座上,從一開始就不應該開始的錯誤,被她們故意忽略,直到現在已經再也挽救不回來。

他勸不動外甥女,只能委婉的與妹妹說顏一鳴如今很忙,所以還是不要天天打電話給她,顏媽媽愣了好半天后,像是有什麼要問,但是終究沒有問出來。

舅舅以爲她聽了進去,鬆了口氣離開了家裏。

幾日後,卻以更狼狽的姿態直奔這裏。

顏媽媽,第二次,自殺了。

她雖說病了,但有些清醒時卻還是聰明的,她發下了女兒不同尋常的冷漠與家人對她的隱瞞,她悄悄的避開了衆人找到了家中的監控。

她看見她哆哆嗦嗦的拿着一把水果刀走進了女兒的房間,女兒房間傳出來的尖叫聲刺痛了她的耳膜,然後所有人衝了進去將她拉了出來,女兒捂着止不住血的胳膊,面容是她從未見過的蒼白。

顏媽媽突然懂了。

她一遍又一遍的看着這段視頻,就像受虐一樣,最後悄悄的離開了這裏,再一次躲在房間裏哭了很久,待下午僕人們來敲門時,房間裏再次沒了動靜。

顏一鳴曾與關係很好的朋友說起過自己家中的種種,朋友掩不住詫異的說原來這種中出現的情節居然會真實出現,她看着顏一鳴漂亮精緻的臉龐,想起許多人說起顏一鳴時的羨慕與喜歡,突然有些悲涼。

上帝從來是公平的,這樣光鮮亮麗的背後,卻隱藏着最殘酷的事實。

顏一鳴與她說她再也不想回去,就算以後也不會再回去,但是這句話過後的第三天,顏一鳴又踏上了回家的路。

母親再一次幸運的被搶救了下來,但是心理醫生卻找到了她,她說母親因爲對她的內疚所以選擇了自殺。

他說這是好事,也是壞事。

壞在她的病再一次嚴重,可是好在她對父親那莫名其妙的愧疚似乎被掩埋,心裏想着念着的只剩了女兒一個,醫生希望她可以配合治療,說不定母親的病能有所好轉。

她始終未曾開口說過一句,那麼多人來勸她,他們說無論如何她是她的母親,她是生下她的人,顏一鳴荒唐的想,是不是要自己要像她一樣選擇結束了自己的生命,才能不用承擔這樣的責任。

可是她還是想活下去的,她除去這個糟糕至極的家庭,她還有很多想做的事情。

她沒有聽他們的話還是離開了S市,後來她聽說母親終於接受了治療開始服藥,而她再也沒有收到過母親的電話,顏一鳴本以爲生活就要這樣下去,可是期末之後她卻被莫名其妙的退了學。

父親親自來接她,他說沒有關係她可以直接去S市的某一流大學,他說母親很想她,她說母親很需要她。

顏一鳴終於哭了。

她從未做錯過什麼,自小受傷的是她,自小陪在母親身邊,自小從未真正恨過父親的也是她,可是爲什麼最後的後果卻全數要她來承擔。

顏一鳴想不通自己做錯了什麼,上一輩的恩怨就這樣過去了二十多年,最後反噬的卻是毫不相干的自己。

顏一鳴荒誕的想,也許並不是不相干,就像母親所說的,她有罪。

她是原罪,她的出生就是罪,所以從一生下她就要承擔所有。

她的母親需要見到她,她需要告訴母親她從沒有怪過她,她需要認真耐心的陪在她身邊告訴她還愛着她,可是一切都發生了,再次看見母親,顏一鳴卻連笑也笑不出來。

母親再也沒有對她說過一句重話,她總是小心翼翼的問她今天做了什麼吃了什麼,問她心情如何,就像曾經面對父親時的小心的卑微。生怕說錯說錯一句話惹她生了氣。

她在清醒的時候與身邊的阿姨說,若是發了病千萬不要讓一鳴見到,她似乎忘了當初被她刻在心口的父親,滿心只剩下了一個顏一鳴。

母親搬到了郊區的陽光別墅裏,醫生勸她每隔兩天就去看看她,和她說說話,顏一鳴不願意去,她不想見她,更不想見到她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樣,她只想離開,可是卻離不開。

心情不好時她用各種各樣的方式緩解心情,言語間比起曾經尖銳又刻薄了許多,她做夢都想離開這裏尋一個安寧,直到有一天,她終於離開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