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爲‘團結之家’的大別墅,是戚不凡跟這羣戰友們生活的地方。
別墅建造成了四合院造型,每一棟樓有三層。院子很大,有訓練場所,院外有一片小樹林。樹林里布置着十幾張石桌跟石凳,閒暇時候,他們也可以在這裏下下棋,喝喝茶。
這樣的老年生活,有些像養老院,不過又跟養老院有所不同。在這裏,他們都是主人,而不是養老院的客人。
他們這羣人,當年在部隊是一起生活上戰殺敵的好兄弟,後來因種種原因退伍,退伍後,日子過的都不盡如意。戚不凡去當過搬磚工,狼戰做過私人保鏢,阿德當過小區保安,品程去學過廚藝…
總之,他們的日子都過得很憋屈。
後來,是戚不凡一個個地找到了他們,邀請他們跟他一起,創辦了私人訓練基地,網絡了一大批從部隊裏退伍後無事可做的退伍老兵。
戚不凡給了他們新的希望。
他們感激戚不凡,同樣也感激着在背後爲戚不凡出資的方先生。
這些年,這些戰友們,都先先後後地結了婚,唯獨戚不凡始終孑然一人。年輕時候,狼戰他們也曾問過去不凡爲什麼不結婚,戚不凡每次都只是搖頭,一副不肯多說的樣子。
那時候,他們兄弟幾人,還總想着將訓練基地那些女人介紹給戚不凡,好歹讓他成個家。可戚不凡就像是志不在此一樣,對相親談戀愛結婚生子這件事,完全沒有興趣。
起初,狼戰還以爲戚不凡是心中已有所屬,但心愛之人已經長辭於世,於是長情的戚不凡便打算孤獨地過一生。畢竟這種事,還是不少的。
狼戰還暗悄悄地去問過戚不凡心裏是不是裝着一個不在世的姑娘,纔不結婚。結果被戚不凡一句,“我喜歡你,在等你嫁給我呢。”就把狼戰給打退回去。
狼戰事後還曾提心吊膽過一段時間。
在部隊裏,搞gay的人還是大有人在的,狼戰當真被戚不凡給嚇到了。那一段時間裏,他還曾糾結過,到底該怎麼拒絕戚不凡,才既不會破壞了多年的兄弟情誼,又不會傷了他的自尊。
狼戰爲此煩心了近一個月的時間。
一個月後,在一個下雪的天氣,狼戰在食堂裏碰見了戚不凡。他見戚不凡表情憂愁,似乎是心情不好,頓時就想到了戚不凡對自己一片傾心,而自己還一直沒有給他迴應的事。
他放下餐盤,走了過去,拍了拍戚不凡的肩膀,說,“戚哥,那個,我們去小樹林裏好麼,我有話跟你說。”
“去小樹林?”戚不凡想到少年讀書時候,那些壞孩子邀人打架的時候,就愛去小樹林。他將狼戰上上下下地瞅了好幾眼,才說,“你打不過我。”
“不是,我是有話跟你說。”
“…行吧。”
兩個人一起去了小樹林裏。
戚不凡手裏還拿着一個饅頭,沉默地啃着。
一旁,狼戰忸怩了片刻,才一臉爲難地說道,“戚哥,那啥,我思考了一個月…”
“嗯?”戚不凡斜眼盯着狼戰看,納悶他到底是要說個什麼,爲何這般吞吞吐吐。
狼戰心一狠,眼睛一閉,張口就說,“戚哥,你是個好人,但我考慮了一段時間,覺得我還是喜歡女人的。對不起戚哥,我不值得你喜歡。”
被髮好人卡的戚不凡:“…”
他盯着狼戰,眼神是匪夷所思的。“你爲什麼會覺得我喜歡你?”戚不凡這麼老實正經的一個人,也被狼戰這些話搞得哭笑不得。
狼戰說,“那什麼,上個月你不是說,你喜歡我,在等我嫁給你麼…”
戚不凡:“狼戰。”
狼戰:“嗯?”
戚不凡語重心長地教誨他,“有空的話,多去學學文化知識,弄清楚什麼叫諷刺,再來跟我談喜歡不喜歡這個話題。”
戚不凡感到腦仁疼。
我的戰友是個傻逼,這可真心累。
狼戰琢磨了半天,才明白戚不凡這話的意思。
感情他說那句話,就是在逗他!
還害怕苦苦糾結了一個月時間呢。
後來,狼戰找了個對脾氣的姑娘,不久後便有了一個小女兒。後來,阿德跟妻子結婚,又因妻子出軌而離婚。後來,品誠在四十歲那年,遇見了一個大齡剩女,還是個知性優雅的女老闆。女老闆倒追品誠一年,兩人終於成婚,皆大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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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邊的人,都成雙成對了,唯獨戚不凡,還是不見動靜。
狼戰漸漸地品出了點兒別樣的異常。
狼戰女兒滿週歲那天,戚不凡在席間喝醉了,狼戰得空開車送他回家,送到他們家樓下的時候,戚不凡忽然睜開眼睛,對他說,“阿戰啊。”
“戚哥。”
“有女兒,很幸福吧?”
“那可不。”
戚不凡笑笑,因爲喝醉了,笑容竟然有那麼幾分蠱惑人氣的魅力。他靠着車背,卻說,“曾經我也覺得有個女兒很幸福,那個時候很窮,我恨不能將自己兜裏最後一個硬幣都花在她的身上。”
知道戚不凡對初空那丫頭是個掏心掏肺的,狼戰便說,“戚哥是個仁厚人,待初空那丫頭沒得說。戴老大地下有知,也會安心的。”
“是啊,我自認爲對她不薄,不比任何一個父親對自己的女兒差。”
“那是當然,戚哥對初空沒得說。”
這一點,大家有目共睹。
戚不凡一個單身漢,將戰友的女兒視如己出地對待,還將她培養成了一名知名的電視臺主持人。沒有比戚不凡更加好的父親了。
戚不凡卻按住自己的額頭,他苦惱地說,“明明,我對她的所作所爲,都是一個父親對女兒該有的做法,那她爲什麼卻對我產生了不該有的感情?”
狼戰心跳陡然一停。
他愕然回首盯着戚不凡,詫異地問了句,“你是說,初空那丫頭,喜歡上了你?”
“你還沒有看出來麼?”戚不凡說,“她喜歡我,那丫頭啊,走錯了路,愛錯了人。她把少年時候懵懂的喜歡,當做了一輩子的長情。”
“她胡來,我不能跟着胡來啊。這些年,身邊也有人勸我乾脆跟她在一起得了,可我過不去心裏的坎,我把她當女兒,跟她真走到了一起,我覺得我就是個變態。”
戚不凡很傷神,他揉着自己的太陽穴,“我也清楚明白地拒絕過了她,但那丫頭有些偏執。”他嘆息一聲,對狼戰說,“我有時候,特後悔當初把她接到我們家來。”
“戚哥…”
“好了,不說了。”
戚不凡下了車。
他回到自己家中,沒洗澡,就躺在了牀上。
第二天早上起來,戚不凡打開電話,卻看到有一個未讀信息。
他拿起手機,看了一眼,不意外是戴初空發來的。
初空:【三年時間到了。我在中央廣場等你,等你到晚上十二點。】
這個約,他不能去。
這一天,戚不凡沒有去上班,他就一個人坐在家裏,靜靜地坐着,不喫不喝。夜晚,濱江市下了雪。戚不凡擡頭盯着窗外飄灑的雪花,想到戴初空,心裏一陣難受。
一看時間,已經九點了。
叮鈴鈴——
戴初空冷得嘴脣都要變紫了。
她用冷到發僵的手指,在包裏找到了自己的手指。
打電話來的,是戚不凡。
“喂——”
戴初空冷到聲音都在輕顫。
“初空。”戚不凡站在窗口,望着街上一層薄薄的積雪,說,“回去吧初空。”
“你來了麼?”戴初空顫抖的聲音了,多了一些哽咽之音。
那頭沉默了片刻,戴初空才聽到戚不凡說,“初空,任何時候,無論多遠,爸爸都會來找你。但戚不凡,永遠不會去找戴初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