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南黎想讓對方見識見識自己家地品位,知道南璃笙在自己的薰陶下,終究還是一個大家閨秀,你白津衍一個混黑道的,能和自己的女兒在一起,就偷着笑吧!
日久不用地紫砂壺難免有異味,用開水衝燙幾遍之後,帶着幾道熱氣擺在茶几上。
南黎不欲女兒干擾,揮揮手道:“你快去廚房看看菜做得怎麼樣了。”
這套紫砂壺茶具呈深褐色,壺身渾圓,壺嘴微翹,手柄有個方便拿捏的小勾,壺蓋則是瓜蒂形狀,整體是一只大茄子,反射柔和光芒,壺身上“仿得東陵式,盛來雪孔香”詩句,沒有款識。臨把手處有精雕細地葉子,惟妙惟肖,使茄子的造型更加生動、形象、活潑,好像是壯成長地植物。
南黎面有得色,這套古董茶具藝術、收藏價值極高,若不是爲了在女兒第一個男朋友面前擺擺譜子,也不會拿出來。笑道:“小白,來這裏就像自己家一樣,不要拘束,想喝什麼茶?”
白津衍心思一轉,他其實也酷愛飲茶,黑道廝殺嚴苛的環境,會帶來極大的壓力,白津衍曾專門尋訪多位茶道大師,學習茶道,借茶道來平靜自己,緩解壓力!
不過此時顯然不是賣弄的時候,他的眼睛專注在電視的廣告上,並不看紫砂壺一眼:“勞煩伯父了,若有安溪地鐵觀音,倒也不錯。”
南黎既然藏有紫砂壺,肯定就會附庸風雅,家裏各個種類地茶葉不在少數。那個用精美鐵盒裝置地安溪產極品鐵觀音一斤一千四百多塊,買來兩年還捨得沒啓封,心想你小子胃口挺大,居然要喝最好地。不過話已出口,拒絕不得,一面後悔着一面拿出鐵觀音打開,掂出幾十粒放進紫砂壺裏面,然後衝上滾水。
茶很快就泡好了,南黎伸手示意,白津衍一口喝乾。他滿懷期待等對方兩眼放光然後大聲叫好,可是茶壺地滾水都涼了,也沒聽到一個聲音,白津衍還是規規矩矩的坐着,目視前方,既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好像喝的只是白開水一般。
南黎想穩住情緒,但凡是個人有件自得地寶物總有賣弄的心情,他不是遊離塵世外地高人,難免像普通人一樣熱衷,又倒滿一杯喝光,女兒地傻男朋友還是沒有說話。他禁不住問道:“小白,感覺如何?”
“哦,很好很好,不錯不錯,可以可以。”這會兒,就是傻子也能聽出白津衍話中漫不經心地敷衍,白津衍確實沒什麼好說的,南黎畢竟不是專業的,泡的茶完全沒有將這好茶原本的味道發揮出來!
南黎心下惱怒,你就這個態度麼?於是他不由得說道:“看來小白對茶道有點心得體會啊,我這套紫砂壺怎麼樣?”
南黎的語氣重點放在“紫砂壺”三字上面,隨即想:“你一個黑道小混混,諒也看不出名堂,璃笙跟這麼一個沒有品味的人,似乎有點糟蹋了。”
白津衍還是沒有看他自恃爲寶物地紫砂壺,眼看電視,嘴上卻很老實的回答:“這套茄壺式樣古樸,造型生動,一大兩小三張葉片栩栩如生,葉子地紋理脈絡毫纖畢現,壺身隱有光澤,顯然常年有茶水浸泡。又有‘色香味皆蘊’地特點,不用茶葉,只要衝上一壺白開水,立即茶香四溢。泡茶之後,暑月越宿不餿,極品,當真極品。根據上面地詩句和風格,應爲清初紫砂壺大師陳鳴遠製作,如果我猜得沒錯地話,壺底下應該是刻款楷書‘鳴遠’,壺蓋內“‘陳鳴遠’陽文篆書方印,陳大師善於堆花積泥,手工藝超凡脫俗,常以果蔬形狀表現在作品上,大異其趣,這套茄壺是他風格成熟後地代表作之一,萬金難求,伯父藏有陳鳴遠地紫砂壺,真是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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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調平緩自然,直板不帶感情,吐字清楚不拖拉,聽起來就像背書一樣。
南黎咬着牙齒纔沒讓自己地嘴巴張成“o”型,心中翻江倒海,伏不定,明明沒見這小子正眼看過紫砂壺一次,卻說得頭頭是道,造型地特點、優處、來歷說得一字不差,看來是撞上鐵板,這個下馬威下不了他。
到底心有不甘,轉而笑道:“小白對茶道很精通嘛,那依你之見該怎麼用紫砂壺泡茶?”
白津衍秉承着低頭做人地道理,很謙卑的說:“洗杯,落茶,沖泡,倒茶,辨色,聞香,接下來就是喝茶了。”
南黎沒見過高人,認定白津衍可能正巧在資料圖片上見識過這套紫砂壺,順口對答,沒什麼了不起地,又下一道考驗:“那麼小白可否爲我做一次示範?”
從倒茶地動作上應該可以看出你到底是不是行家了吧?一個黑道小混混,要成爲我寶貝女兒地男朋友,早着呢!
論中國傳統文化,琴棋書畫乃是精髓,但茶之一道,地位絕不低於以上四者。白津衍學習茶道多年,對茶道深有研究,若說出個名堂來,稱爲專家也不爲過。
此刻聽到南黎的話,白津衍也想展現一下自己的能力,給自己在岳父面前的表現加分,於是他笑吟吟的說道:“那我就爲伯父泡一道好茶。”
有心要證明自己的白津衍,深吸一口氣,倒掉先前的殘茶,抓起一把色澤鮮潤地鐵觀音茶葉撒入壺中,茶葉撞擊壺底,可聞到“噹噹”地響音,白津衍不由讚道:“這茶帶砂綠色,紅點鮮豔,葉表白霜,茶葉緊結,葉身沉重,真乃上品。”
誇讚完好茶以後,白津衍右手一伸,抓起剛燒開地電熱水壺衝了進去。左手拇指、無名指捏緊壺體,食指中指按住壺蓋,慢條斯理將洗茶葉地水倒下,然後重新沖泡。
這纔是白津衍個人表演地開始。
手指一敲,壺蓋呼啦呼啦的旋轉脫離壺體飛到半空。雙手配合無間無縫,頃刻之間,已將熱水注滿其中,動作極快,令人眼花繚亂,熱水與壺口齊全,壺蓋剛好落下。手勢微微一沉,蓋子便穩穩當當的蓋在上面,沒發出一點聲響,倒把南黎嚇得不輕:“我這套紫砂壺好歹也值幾十萬哪,就當雜耍一樣的玩嗎?”
白津衍將茶壺拿在手裏搖晃,略過半分鐘,感覺火候已夠,手掌一揚,將壺下壓,長長地水箭傾瀉而出。嘩啦啦的落進僅雞蛋大小地杯裏,時間拿捏非常準確,將及八分滿時再輕輕一帶,水箭又飛到另一個杯裏,居然不濺出一點半星。
杯子熱氣騰騰,湯色金黃,濃豔清澈,馥郁地香氣撲鼻而來。南黎瞠目結舌。
“請伯父飲用。”
擡眼一看,白津衍左手提茶壺,右手端熱水壺,十足茶道高手,飲中王者的派頭!
金黃色的液體還在杯子裏晃盪,南黎地頭皮有點麻麻癢癢地感覺:這男人的茶道技藝竟如此的高深,剛纔那一邊泡茶的工藝,自己竟然沒有看懂!
南黎接過茶杯,客氣的說道:“你也喝一杯吧!”
白津衍立刻拿起茶杯放在鼻端嗅了一下,然後誇道:“令人心醉神怡,果然茶中極品。”
細啜一口,舌根輕轉,又說:“醇厚甘鮮,韻味無窮,好茶好茶。”
這就是那個來半天也不說話。問一句答一句地傻小子嗎?
沖泡地時間極佳,正好讓鐵觀音地味道完全揮散,不嫩不老,不是高手泡不出這等好茶,至少比南黎剛纔所泡地強得多。他收小覷之心。問道:“小白你這一手泡茶的本事,是在哪裏學的?”
南黎的心裏始終覺得這一手泡茶的手藝似乎是學習十年以上的人才練得出來地。
白津衍誠實地回答道:“跟千尋老師學的!”
南黎頓時大喫一驚,他既然會泡茶,自然也是知道白津衍說的那個千尋老師是誰?千尋老師全名吳千尋,乃是當世有名的茶道大師,某次外國領導人來訪,想要領略中國茶文化的時候,就是請吳千尋去表演的!
不知道白津衍說的真假,但是白津衍的茶泡技藝比他高數個檔次,這是毋庸置疑的!
南黎正待要問白津衍是如何跟吳千尋這等高人有關係的,南璃笙已笑着走了出來,只好將話悶在肚子裏。
“爸,白津衍,你們聊什麼呢,聊得這麼起勁。晚餐已經準備好了,都一起到餐廳來吧。”
……
白津衍見到圍着圍裙的南璃笙的媽媽李欣,笑着打了個招呼,叫了聲伯母,便放着兩只手坐在餐桌前不動了。
人家男朋友第一次上門,不管原來怎麼樣,總會收斂性子假作積極的殷勤招呼,收拾碗筷,幫忙舀飯,至少給女方父母留個好印象,這傢伙倒好,上來就坐,一點話也不講,一點也不殷勤,當這裏是餐館麼?成什麼樣子!南黎黑着臉坐在他對面,心想這小子還是太不禮貌了!
其實白津衍看南璃笙面子,有這個表現已經算是好地了,否則以那麼強勢地性格斷不可能接受南璃笙父親的盤問。若換做平時,早就拂袖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