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聞大會第二日凌晨,出了一件大事——
陸之維死了,而且是被人挖金丹而死。
陸之維昨晚歇在藥王谷門派下榻的客棧中,因為雲夢下午的警告,他既沒呼朋喚友也沒招蜂引蝶,只是一個人在房中睡下了。本是再正常不過的夜晚,卻忽然死於非命。陸一舟大發雷霆,責令仙盟必須盡快給他個說法,仙盟從凌晨盤問到天亮也沒發現這陸小公子有什麽仇家。
唯一算得上與他有嫌隙的,除了雲夢,就只有邀月了。
——她昨日大鬧藥王谷畫舫這件事,許多人都知道,雖然是雲夢與她的糾紛,但畢竟是在藥王谷的畫舫上。
雲夢有妙音門弟子作證,她又有全性和魔域撐腰,仙盟誰也不敢得罪,只能用“請”的方式將她們二人帶到殮房。例行問詢過後雲夢直接離開,連亡夫的屍體都懶得瞧上一眼;邀月已經答應了江彌下午一定要去看他的比試,所以也沒想久留,沒想到星淵卻面色複雜地叫她看看屍體。
蒼灰色冰石棺中,陸之維的屍體面目安詳,無中毒跡象,除了丹田處也沒有任何外傷,看起來與安睡沒什麽差別。
“凶器應該是陸之維自己的匕首,傷口很特別。”
——藥王谷弟子的匕首一側是鋸齒狀,傷口處血肉翻飛的厲害。
邀月站在石棺邊查看片刻,忽然抬頭問:“那邪修之前行凶時用的什麽兵器?”
“無所不用。仙盟之前一直認為此人精通十八路兵器,但刨金丹的凶器基本都與受害者本人的兵器吻合。所以我最開始就懷疑,這凶手是個幻術高手。說來慚愧,這件事我從未主動在仙盟提及過……”
星淵臉上突然浮現出了某種古怪的神情,仿佛因為顧忌著什麽而難以啟齒。
“——因為當世只剩下星機閣擅長幻術了。”邀月看著他,眼裡隱約略過一絲失望,“盟主這樣護短豈不是養癰成患?”
星機閣六百年前內部分裂的很厲害,一路主張“求神”,一路主張“問鬼”。在閣主的競爭中求神派的星淵上位,從此與鬼道有關的典籍便被星機閣列為了禁術。求神派的術法都以渡化為主,即便是幻術也只是為了“困”而不是為了“殺”。問鬼派則激進得多,既有驅使厲鬼行屍的血鬼術,又有操縱活人的傀儡術。星機閣歷來墮魔之人,大多出自此派。
“邀月此言差矣,我早已在宗門上下排查過很多遍,鬼道之術被我封印了幾百年,星機閣弟子絕無可能修習。”星淵神色微凝,握著千機扇的手指一緊,“況且,三百年前最擅長幻術的——”
“是凌霄宗。”
凌霄宗是法修起家,但卻在幻術登峰造極。凌家與十萬大山的狐族來往甚密,將狐族的幻術提煉升華成了門派絕學“鏡花水月”。此後在永寧州大殺四方,順理成章地升為永寧州仙官。論幻術,“鏡花水月”除了因為范圍太小被六欲天功壓上一頭之外,九州幻術無出其右者。用“鏡花水月”控制一人自刨金丹,易如反掌。
星淵靜靜地看著她,聲音擊金斷玉,與他平時溫和的口吻迥異:
“三百年前,凌霄宗是否有漏網之魚?”
邀月瞳孔一縮。
“……有。”
——凌無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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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聞大會第二日上午原本是書法比試,因為出了凶案被仙盟推移到晚上。她整個下午都在配合仙盟排查凌無劫的行蹤,沒能去成天元山。某個又開屏未遂的雄孔雀憋了一肚子邪火,想拉著她在床上發泄發泄,可晚間的書法比試她答應過南雙雙,是無論如何都要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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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陌州今年參加這場比試的其中一人名叫張靜姝,是張弛和南雙雙的女兒,也是遠近聞名的才女。
金秋月華灑落山間,風從湖面掠來,微波輕輕蕩漾,水汽與桂花清甜芬芳的香氣夾雜在一起。天元山下此刻燈火輝煌,觥籌交錯和絲竹之聲不絕於耳,湖光中映照星鬥,隨著波紋粼粼閃爍。
今夜比第一日的看客更多,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醉仙樓的老板娘、新晉的天下第一美人,明月姑娘要來。
明月是古往今來最引人遐想又讓人不能捉摸的事物。一個女子敢叫做明月,她若不是俗不可耐,就定是人間絕色。這明月姑娘自然是後者,而且色藝雙絕。
邀月到場時全性弟子在湖邊迎她,幾位舵主除了不好熱鬧的秦千雪都來了,離雲最是興奮,一見到她便張開雙臂撲了過來:
“掌門!我好想你啊——”
這個“啊”字在一陣勁風中變了調,成為了某種痛呼,離雲連她衣角都沒碰到,整個人就被掀翻了出去。
“——說話就說話,不要動手動腳。”魔皇從她身後踱步而出,然後在少女責備的目光中與她十指相扣,聲音淡淡,“沒事,這狗皮糙肉厚。”
江彌五官深刻利落,身上仍是下午參加騎射時的箭袖長袍。紅玉發冠將他那一頭潑墨似的長發高高束起,額上一條嵌著紅寶石的黑色額帶,褐色的眸子稍許中和了五官的凌厲,只余下攝人心魄的俊美。
天知道下午某人打扮許久,最後發現心上人沒出現有多窩火。現在將火氣發在離雲身上,總算臉色好轉。
可他這口氣還沒順多久,又一個礙眼的人迎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