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禳認輸了。
他渾身淌血,模樣狼狽,衣衫都被鮮血染紅,可滿臉都是掩不住的高興。
這樣的結果,大大出乎蘇奕、素婉君和青兒的意料。
顯然,一切都和白朮有關。
能讓劍仙孫禳做出如此讓步,可見在其心中,白朮的地位何等之高。
白朮卻鐵青着臉,語氣冰冷,“少假惺惺!蘇命官的成敗,豈是你能讓出來的?”
他被按住肩膀,無法動彈,可卻毫無懼色,眉梢間毫不掩飾恨意和殺機。
孫禳笑容溫和,“師弟說的對,在劍道爭鋒中,的確是他贏了,而非是我拱手相讓。”
說着,他擦掉脣角血漬,目光看向青兒,“不過,青兒姑娘還是得跟我走一趟的。蘇命官大可以放心,以我和青兒姑娘的交情,斷不會害她。”
素婉君心中一沉。
顯然,白朮的出現,也無法讓孫禳改變立場。
誠然,他向蘇奕認輸了。
可那都是看在白朮的面子上罷了,誰也不會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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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我在,就不會讓你如願。”
蘇奕艱難地從地上起身,虛弱得像一陣風就能把他整個人吹散,化作飛灰。
那一身厚重的死氣正在肉眼可見地侵蝕他那僅剩不多的生機。
恰似風中殘燭,搖搖欲墜,隨時會熄滅。
他這樣的處境,卻說出那樣一句話,哪還有一絲威懾可言?
素婉君心疼,多次欲攙扶蘇奕,可最終忍住。
劍修自有劍修的傲骨和體面。
生死都已看淡,被人攙扶,算什麼事?
“蘇命官對我師弟有救命之恩,我自然感念在心。”
孫禳眼神平靜,“可我既然領命查找引渡者的蹤跡,自不會半途而廢。”
說着,他雙手作揖,“還請莫要讓我爲難!”
轟!
白朮直接出手,一劍斬出。
直取孫禳首級!
孫禳保持着作揖的動作,紋絲不動,任憑這一劍砍在脖子上,鮮血飛灑,劍痕極深。
但一瞬間,傷口就癒合,消失不見。
白朮心中恨意何等濃烈,可面對打不還手,卻又無法殺死的孫禳,心中也不由涌起深深的無力。
“白朮道友,你且退下。”
蘇奕開口。
白朮長聲一嘆,慚愧道:“讓各位見笑,若非我如今還未……罷了。”
英雄遲暮,談不得當年勇。
徒惹神傷。
白朮退到一側,臉
色猶自鐵青,看向孫禳的眼神中的恨意如若萬古不化的寒冰。
“道友可是想通了?”
孫禳問,猶自保持着作揖的姿態。
蘇奕取出一塊祕符,動作遲緩艱難,指尖都在微微顫抖,這細微的一幕,讓素婉君眼眶泛紅。
蘇奕將祕符托起,“給你。”
孫禳雖然一頭霧水,還是伸手隔空把祕符抓攝了過來。
“這是?”
孫禳眼眸一凝,震驚道,“引渡者的氣息?”
蘇奕頷首道:“憑此祕符,便可讓你找到引渡者,這也是她的安排。”
孫禳怔住。
青兒則忍不住道,“蘇大人,您是說,主人已得知孫禳的事情,囑託您將這塊祕符交給他?”
“不錯。”
蘇奕目光看着孫禳,道,“其實,早該在對決之前,就把這塊祕符交給你。”
孫禳不解道:“這又是何故?”
蘇奕道:“難得遇到如閣下這樣一個劍修,自然見獵心喜,若不先戰一場,心中必留遺憾。”
一下子,孫禳眼神發生微妙的變化,脣角都一陣抽搐,徹底明白過來,蘇奕說的好聽,實則從一開始就把自己當做了磨劍石!
有那塊祕符在手,哪怕自己下死手,蘇奕也有辦法讓自己不得不罷手!
自然地,蘇奕可以毫無顧忌地拿自己來砥礪劍鋒。
他一聲苦笑,感慨道,“蘇道友還真是膽魄過人,行事出人意料。”
他倒也談不上惱恨。
只憑蘇奕救活白朮這一點,他也不會計較什麼。
而此時,素婉君只想狠狠掐蘇奕一下,這傢伙也太能隱藏,害自己和青兒白擔心一場!
只是,看着蘇奕那一身的死氣,素婉君心中又是一陣疼惜,心中那一絲惱意也蕩然無存。
“可你眼下的狀況,恐怕不怎麼好吧?”
孫禳看着蘇奕,他同樣感受到,蘇奕的生機已瀕臨枯竭的地步。
蘇奕只說了一句“不知死,焉知生?”
說着,蘇奕竟是由衷致謝道,“正是借閣下之劍鋒,助我在生死幻滅之間,體悟到死亡之祕,進一步領悟性命之玄機,於我而言,不亞於一樁可遇不可求的造化。”
“多謝!”
他雙手作揖,行了一禮。
孫禳:“……”
他
是混不吝的性情,若蘇奕這番話中但凡有一絲嘲諷之意,他必會笑着說一句,既然感激我,爲何不跪地給我磕一個?
可他沒有聽出一絲嘲諷。
蘇奕這番話,盡是發自內心的謝意,卻讓孫禳一時語塞,心中莫名地發堵。
就像被人客客氣氣地抽了一巴掌,然後說了句謝謝,而自己卻偏偏只能忍着。
孫禳神色一陣明滅,半晌才忽地笑起來,“有意思!太有意思了!這份謝意,我孫某人收下了!他日若再見,希望還能領略到道友如此超絕非凡的手段!”
他收起祕符,看了看青兒,又看了看白朮,沉默許久,才說道:“青兒姑娘,師弟,不管你們信不信,我只想說,我孫禳從不曾有忘恩負義之舉!”
他抱拳作揖,“保重!”
說罷,轉身而去。
那一襲灰袍飄曳,眨眼間已消失不見。.??.
連那覆蓋在天穹上的兩儀乾坤圖,也隨着孫禳離去而消失得無影無蹤。
青兒、白朮皆不約而同地暗鬆一口氣,就像卸掉壓在心頭的一塊巨石。
實在是,孫禳帶來的壓力太恐怖。
哪怕他自始至終都客客氣氣的,不曾做什麼喪心病狂的事情。
可越是這樣,越給人以深不可測的壓力。
“這孫禳倒也是一位真正的劍修,哪怕註定是敵人,也讓人很難不敬之。”
蘇奕輕語。
孫禳此人,是他抵達命河起源至今所遇到的唯一一個強大到不可揣度地步的劍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