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三世佛心中雖惱怒,表面上則沉聲道:“值此生死關頭,若能爲道友開一線生路,貧僧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厄天帝心中暗鬆一口氣,嘴上道:“此等大恩,他日我必百倍千倍報答!”
下一刻——
就在蘇奕認爲,白衣三世佛要玉石俱焚時,極爲荒誕的一幕發生了。
這和尚竟不進反退,抽身退到了極遠處。
厄天帝眼瞳一縮,臉色頓變。
之前,他和白衣三世佛一起聯手拼命,才勉強能夠和蘇奕抗衡。
誰能想到,信誓旦旦要“下地獄”的白衣三世佛,卻抽身退出了戰場?
“禿驢,你他娘——!”
厄天帝破口大罵,氣到面頰鐵青。
可他話沒說完,蘇奕早已趁機殺來,一劍劃破其道軀!
鮮血如瀑飛灑。
厄天帝遭受重創,差點命喪當場。
他悚然一驚,一邊閃避,一邊怒罵,“禿驢,你爲何要這麼做?你他孃的莫不是瘋了!?”
白衣三世佛一退,就等於徹底放棄了突圍的機會,最要命的是,還牽累到了厄天帝。
這讓厄天帝焉能不怒?
白衣三世佛嘆息道,“道友,眼下唯有你去和蘇奕玉石俱焚,或許能殺出一線生路。”
厄天帝氣得差點吐血。
他總算明白過來,白衣三世佛就是想坑自己,讓自己去和蘇奕拼命!
白衣三世佛認真道:“道友不必故作委屈,倘若我剛纔不這麼做,你也會毫不猶豫抽身而退,等着看我和蘇奕拼個玉石俱焚,與其如此,還是由我成全你爲好。”
厄天帝:“……”
他之前的確有這樣的想法。
或者說,他根本沒指望白衣三世佛會爲自己拼命,原本就打算先試探一下白衣三世佛的態度,一旦不成,自己就退出戰場。
到那時,蘇奕肯定會先解決白衣三世佛。
如此一來,白衣三世佛焉可能不拼命?
可厄天帝萬沒想到,白衣三世佛卻搶在他之前退了!
這一切,盡收蘇奕眼底,看得他都忍不住想笑。
古人云,患難見真情。
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刻,白衣三世佛和厄天帝卻上演了一出相互坑害的好戲。
皆抱有“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心思。
如此一來,反倒給了蘇奕許多機會!
大概,他們從一開始就根本不是誠心合作,也註定不可能同生共死!
心懷間隙,必因此裂。
之前,若白衣三世佛和厄天帝不惜一切選擇玉石俱焚,說不得還真能殺出方寸山祖庭。
可惜,他們如今已沒機會。
心念轉動間,蘇奕早已出手。
命書懸浮,大淵橫空,將厄天帝所在那片區域完全籠罩。
鏘!
伴隨着若鳳啼鳴九天的劍吟聲,九獄劍在蘇奕掌間騰空斬出。
厄天帝背脊發寒,感受到致命的威脅。
他本就負傷很重,又曾自損道行,如今獨自面對蘇奕這一劍,已沒有任何閃避的機會。
“禿驢你記住,你若能逃走,是老子救了你的狗命!”
猛地,厄天帝發出怒吼,手持血禁玲瓏燈,身影轟然燃燒,開始拼命。
要和蘇奕玉石俱焚!
可他遠遠低估了蘇奕這一劍的可怕。
在其拼命時,本就慢了一分,再加上之前負傷慘重,如今選擇拼命,哪怕自焚性命和一身道行,那等威能也只比巔峯時強一些而已。
而蘇奕出手時,可根本沒有任何保留!
伴隨着一道驚天的碰撞聲,一股毀滅力量在這片區域驟然間擴散。
蘇奕直接被震退數十丈,脣中淌出一縷鮮血。
厄天帝立在毀滅洪流中,手託血禁玲瓏燈,身上千瘡百孔,鮮血如溪流般流淌而下。
白衣三世佛立在遠處,沒有靠近過來。
厄天帝呆呆地看着手中血禁玲瓏燈,忽地長聲一嘆,喃喃自語,“奇怪,明明將死,我最恨的卻反倒不是蘇奕,而是你這禿驢……”
白衣三世佛平靜道:“大敵可恨,亦可敬。被自己人捅刀,則只讓人恨,無法敬,我理解。”
厄天帝轉過身,看向白衣三世佛,“我死了,你又如何能活?”
白衣三世佛道:“四大皆空,生死亦空,空空如也,無慮生滅。”
說着,他雙手合十,寶相莊嚴道,“道友好走!”
厄天帝臉上露出譏諷之色,道:“若死亡後有陰曹地府,我就在那等着,你我必會重逢。”
聲音還在迴盪,他欲轉身,去看蘇奕一眼。
可最終卻沒能做到,因爲他在轉身那一瞬,軀體就已悄無聲息地化作漫天灰燼消散。
至此,厄天帝也徹底殞命!
“此人有雄才大略,稱得上命運長河上難得一見的絕世梟雄,像今日之殺局,不少安排皆出自他的手筆。”
“可惜,唯獨他的氣魄稍稍有些不夠,死在蘇道友手底下,不冤。”
白衣三世佛唏噓開口。
他顯得很從容,既不逃遁,也不再出手,似是已徹底放棄逃走的可能。
蘇奕沒有那麼多感慨,只看着白衣三世佛,道,“認命了?”
“人力有窮時,命也。”
白衣三世佛笑了笑,由衷欽佩道,“不得不說,換我是道友,就無法佈下今日這樣一場氣魄無雙的殺局。”
他很感慨,目光環顧四周,“當初得知你要重建山門的消息後,我都難以置信,懷疑你這傢伙是不是瘋了。”
“可現在看來,換我擁有你這樣的實力和底牌,同樣也會這麼做,以這座洞天祕界爲殺手鐗,圖謀一個一網打盡的生死局!”
說着,白衣三世佛眼眸看向蘇奕,“斗膽問一句,將這些鬥了這麼多年的大敵一一斬殺於自己劍下,這感覺該有何等痛快?”
蘇奕屈指輕輕摩挲九獄劍,道:“不殺你,可不夠最痛快。”
白衣三世佛神色平靜道,“不瞞你說,我這次前來,我本就已做好最壞打算。”
蘇奕若有所思,“真不在意被我毀掉你這兩具大道真身?”
白衣三世佛嘆道:“有心殺敵,無力迴天,縱使再不甘,又能奈何?倒不如坦然面對,起碼死得有氣節一些,免得被你小覷了。”
蘇奕指了指懸浮頭頂的命書,“倘若我將你鎮壓於其中,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呢?”
白衣三世佛眼眸悄然一眯,旋即搖頭笑道:“我不會給你這樣的機會。”
蘇奕忽地道:“無寂佛把‘三世法’傳承交給我了。”
白衣三世佛一怔,旋即神色複雜道,“爲了對付我這個當弟子的,師尊他老人家可真是煞費苦心。”
聲音漸漸低沉,而他整個人則陷入沉默中。
蘇奕拿出酒壺喝了一口,“我留你到最後,你心中應該能猜出一些什麼吧?”
白衣三世佛一聲苦笑,“想猜不出都難。”
這一刻的他,明顯沒了之前的從容,神色也很難再保持平靜,眉梢間有着一抹揮之不去的陰霾。
蘇奕追憶道,“當年在神域,你借我之手,破心魔業障,融前世、今生、未來三世佛於一身,就此重塑道業,登臨天帝之位,道行也遠比從前更勝一籌。”
“現在呢,又要圖謀什麼?一條在佛門從未有過的成祖之路?”
白衣三世佛默然。
蘇奕則並不在意,自顧自道,“在萬劫之淵,我殺了你的過去身,奪回了被你搶走的屬於無寂佛的道心和道業。”
“看起來,好像壞了你的道途。可在我研究過三世法傳承後,卻發現對你而言,反倒極可能因禍得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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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白衣三世佛終於忍不住了,嘆道,“果然瞞不過你。”
他眉梢間,難掩欽佩和讚賞,“你推測的不錯,於我眼中,以後的成祖之路有兩條。”“其一,以三世身分別掌握一個永恆帝座,藉助師尊的禪心和道業力量,推演成祖道途的奧祕,之後融三世身於一爐,以過去、今世、未來三種天帝根基鑄一個萬
古未有的成祖根基!”
“這等壯舉,哪怕在命運彼岸的佛門祖庭中,也未曾有任何人做到過!”
三世佛眉梢間,浮現一抹睥睨之意,“若能成功,以後這天下佛門上下,無論是誰,無論何等道行,皆得喚我一聲‘佛祖’!”
說到這,白衣三世佛有點遺憾,嘆道,“可惜,棋差一着,這條路毀在了道友手中。”
“不過,我也得感謝你。”
“大道路上,最忌腳踏兩條船,一如人生的十字路口,看起來都能走的通,每條路皆光明無量。”
“可正因有了選擇,反倒最容易亂了道心。”
聽到這,蘇奕不免心有慼慼然。
他想起了第一世。
當初之所以會滋生心魔,就在於在求索更高道途上,心境中出現了分歧!
之後,便有了第一世心魔所執的對立平衡之道。
而本尊,則在求輪迴轉世之道。
無疑,三世佛所面臨的,同樣是未來道途的問題,擺在他面前的,同樣有兩條路!
“道友毀了我一條道途,反倒等於斬了一個道心業障,讓我再不必爲此而困擾。”三世佛笑道,“當斷不斷,必受其亂,萬劫之淵的行動,的確讓我因禍得福,不止想明白了,也參透了以後的道途該怎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