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奕靜靜看着憤怒失控的葛長齡。
直至對方漸漸冷靜下來,這才說道:“憤怒可解決不了問題。”
葛長齡沉默片刻,道:“我清楚記得,當年伴隨在你母親身邊修行時,曾偶然說過一件事。”
“她說,她身上有一樣極詭異可怕的魔寶,以後她若是萬一變得不像她了,極可能就是被這一件魔寶侵佔了神魂和軀體。”
“她說,若這樣的事情萬一真發生了,就讓我和蘇弘禮用盡一切辦法殺了她。”
聽到這,蘇奕不由挑眉,一件極可能侵佔主人神魂和軀殼的寶物?
若真如此,這寶物可就邪乎了!
就見葛長齡繼續道:“當時,蘇弘禮還好奇,想要看一看那一件魔寶的樣子,可你母親並未同意,甚至罕見地爲此動怒,告誡蘇弘禮,莫要惦念此寶,否則,定會害了他。”
葛長齡自嘲一笑,道:“說實話,當時我也無比好奇,可見到你母親動怒,便再不敢心存這等念頭。”
“可如今看來,蘇弘禮性情大變的原因,極可能就和這件魔寶有關!”
聽到這,蘇奕眸光閃動,脣邊泛起一絲譏嘲,“我母親自己必極清楚這件寶物何等危險,哪怕和蘇弘禮成爲夫妻,也註定不可能主動交給蘇弘禮。”
“換而言之,蘇弘禮極可能是貪心作祟,動用了一些見不得人的手段,才從我母親手中接觸到了此寶,以至於發生了意外。”
葛長齡點頭道:“我也是如此認爲,只是……”
“只是什麼?”
蘇奕問。
“蘇弘禮雖性情大變,但他卻似乎並未遭遇什麼變故,還保留着他自己的記憶和智慧,完全不像被侵佔了神魂和軀體的樣子。”
葛長齡皺眉道,“並且,他自從廢黜你母親後,就再也不理世俗之事,這些年來,一直隱居於蘇家,也並未表露出多少反常舉動。”
蘇奕道:“你懷疑,他性情雖大變,但並未被那一件魔寶侵佔神魂和軀體?甚至……極可能還掌控了那件魔寶?”
葛長齡道:“不錯,你母親既然可以掌控此魔寶,以蘇弘禮的手段,或許也可以辦到這一步。”
蘇奕眸子泛起追憶之色。
他清楚記得,三歲以前,蘇弘禮和母親葉雨妃的關係極好。
可就是在當年的五月初五,蘇弘禮忽然下令,廢黜葉雨妃,將其囚禁冷宮,事情發生前,完全沒有預兆。
而現在看來,蘇弘禮極可能就是在自己三歲那年,竊取了母親葉雨妃身上那一件極危險的魔寶!
至於他爲何會仇視母親,或許正如葛長齡所言,蘇弘禮認爲母親包藏禍心,差點害了他?
想到這,蘇奕已懶得想下去。
不管如何,蘇弘禮身上,定然發生了某種變故!
哪怕不瞭解這些真相,蘇奕也斷不會放過蘇弘禮。
一個害死自己妻子,又視自己親生骨肉爲孽子的混賬東西,就是有再多的理由,也不足以抵消他身上的罪行!
更何況,擁有前世記憶的蘇奕,對收拾自己這一世的父親,完全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哪怕最終揹負“弒父”的罵名,他也不會在意分
毫。
“當年我母親曾傳授你修行之法,能否讓我一觀?”
蘇奕問道。
葛長齡道:“老朽早料到道友會對此感興趣,早已將從你母親那所學的一門修煉祕法和兩門祕術鐫刻於玉符之上,請道友過目。”
說着,從袖袍中取出一個玉符,遞給蘇奕。
蘇奕以神念探入其中。
其中鐫刻的修煉祕法名喚“玄冥抱元訣”,一種和道門有關的傳承,功法傳承完善,可讓修行者一路修煉到靈道大圓滿層次。
對蘇奕而言,這樣的功法談不上多頂尖,可若擱在這蒼青大陸,已稱得上是極厲害的傳承了。
蘇奕問:“你當年見到我母親時,已是先天武宗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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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長齡點頭:“正是。”
蘇奕道:“怪不得,她傳授你此法門時,當告訴過你,十年之內,不得嘗試去衝擊陸地神仙之境,對否?”
葛長齡眉宇間已露出訝異之色,點頭道:“正是。”
蘇奕又看了看玉符中所記載的兩門祕術,一種名喚“流雲歸元勁”,一種名喚“五絕化天劍”。
明顯是和“玄冥抱元訣”相輔相成的祕術,極爲不俗。
見此,蘇奕將玉符還給葛長齡,道:“看得出來,當年我母親是真拿你們當朋友對待了。”
話語平淡,可卻讓葛長齡神色複雜,露出愧色:“不錯,你母親於我而言,不僅僅是朋友,更是老朽在道途上的引路者,授我妙法,予我指點,從不曾藏私。可……”
“在她遭難後,我卻無能爲其復仇,這些年來,一直愧疚於心,每每想起,便寢食難安。”
說罷,一聲長嘆,儀態蕭索,黯然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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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蘇奕對此,沒有多說什麼。
沒多久,葛長齡收斂心緒,道:“三天後,若你敗了,我拼命也會幫你博一條生路。”
說罷,他長身而起,告辭離去。
直至走出松風別院時,葛長齡想起什麼,道:“對了,還有一件事,前些年,我曾再次前往暗羅妖山深處那一座深淵底部,結果卻發現,那一座九丈劍冢已不存在了。”
“你母親當年曾說,那劍冢內封印着一柄絕世兇劍,我懷疑,取走此劍的,極可能就是蘇弘禮。”
“道友,你可要小心了。”
聲音還在迴盪,葛長齡已漸行漸遠。
庭院中,蘇奕躺在藤椅中,神色平淡如舊。
葛長齡此次前來,解開了他內心不少疑惑。
可葛長齡大概不清楚,哪怕不知道這些緣由,他在對待蘇弘禮這件事上,也斷不會有任何留情。
當一段往昔恩仇,已成爲心中執念,一劍斬之便是,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
“方元。”
蘇奕開口。
“大人有何事吩咐?”
方元匆匆而來。
“去買一碗麪,素的,清湯寡水,無需佐料。”
蘇奕吩咐道。
方元一怔,內心雖疑惑,可還是領命而去。
沒多久,方元帶着一碗熱騰騰的素面回來了。
“你去忙吧。”
蘇奕從藤椅上坐起,拿起碗筷,開
始喫起來。
那滋味很寡淡,對喫慣美食的蘇奕而言,甚至有些難以下嚥。
可此時,他喫得卻很認真。
一如四歲那年的二月初二,那個陰暗潮溼的房間中,那個女人給自己做的一碗長壽麪。
那個女人骨瘦嶙峋,重病在身,猶如籠中困獸,在陰暗與痛苦中苟延殘喘。
可憐得讓人心疼。
對蘇奕而言,這女人的來歷,以及她的身世,都早已不重要。
一碗麪喫完。
蘇奕躺在藤椅中,輕輕摩挲着藤椅扶手,恬淡如舊。
他已等待多年。
不着急再多等待三天。
……
這一天傍晚。
正在湖畔垂釣的蘇弘禮忽地問道:“那孽子自從殺了遊天鴻之後,到如今也不曾離開松風別院?”
“沒有。”
道袍老者的身影悄然出現,輕聲道,“道友,葛長齡應該已經把當年的一些事情告訴了蘇奕。”
蘇弘禮神色淡漠道:“早料到會如此,不奇怪,反倒是這孽子得知當年的一些事情後,竟還能夠沉得住氣,倒是讓我有些意外。”
說着,他笑了笑,吩咐道:“道兄,你去做一件事。”
……
夜色朦朧。
木晞、濮邑、姜談雲、盧長鋒等人,正在玉京城“落英樓”內宴飲。
“我已打探到消息,五月初三晚上,大周皇室就會出動影龍衛,將以蘇家爲中心的城中十里方圓的區域封鎖。”
木晞一邊飲酒,一邊說道:“畢竟,你們也知道,若蘇奕和蘇家開戰,那等戰鬥餘波一旦擴散,不知要毀掉玉京城多少街巷和房舍,提前把不相干的人們撤離,纔是最明智的決斷。”
濮邑感慨道:“如今這玉京城,不知有多少眼睛在盯着這一場即將來臨的風波,據說,最近一段時間,可有不少厲害的人物從四面八方而來,其中不乏一些大魏、大秦的巨擘人物。”
“比如大秦東華劍宗那位號稱戰力第一的‘雲琅上人’、大魏第一宗族金氏的太上三長老金若瀾,皆早在數天前就已抵達玉京城。”
“不誇張的說,到如今,誰也不知道,這玉京城中究竟匯聚了多少強橫人物。”
這番話一出,衆人內心也翻騰不已。
自四月二十那天蘇奕在九稷山上斬殺遊天鴻之後,消息便轟動天下,在最短時間內傳遍大周、大秦、大魏三國之地,引起了不知多少風波。
到如今,隨着五月初四即將來臨,這天下的目光,都是聚焦在了蘇奕和蘇家這一場即將上演的恩仇上。
以至於,最近一段時間的玉京城,也是暗流涌動,大有風雨欲來之勢。
直至酒宴結束,木晞一行人走出酒樓時,已是深夜。
他們正欲離去,忽地遠處街巷上,走來一個身着道袍,頭盤道髻,手握拂塵,相貌清瘦的老者。
道袍老者目光一掃木晞等人,露出一抹和煦如春風般的笑容,微微稽首道:
“貧道奉命而來,請諸位屈膝,在此一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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