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還是那蝶衣沉不住氣, 微微擡起頭道:「王妃, 這臨出宮前,萬歲吩咐奴婢要照拂好王爺與王妃的起居,可是如今安排到了那西閣,不能日日侍奉王爺王妃,日後萬歲責怪, 奴婢實在是惶恐……」
瓊娘覺得懷了身孕後, 自己的氣量不知怎麼的,日漸的小了。有這兩位美嬌娥在屋子裡, 實在是礙著了她吃下一碟子果盤的心情, 於是也懶得再聽這個叫蝶衣的跟著皇帝攀附著交情,淡淡道:「皇兄那裡,本宮自會去說, 你們做好分內事, 照拂好西閣裡新買來的名貴傢俬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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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句「皇兄」登時將那想拿萬歲壓人的蝶衣噎得臉色尷尬。
可不是, 若是從太后那邊兒論起, 韶容公主可算是萬歲爺的皇妹的。
這兄妹之間過話, 哪裡容得個婢子挑唆?
一直沉默不語的戀花,這是便是向瓊娘作揖後,便拉著蝶衣識趣地退下了。
那蝶衣出來時,不高興地對戀花道:「方才怎麼不見你說話,你我已經入了王府, 若是真任憑了王妃擺佈, 豈不是永無出頭日, 便是要做了灑掃的丫鬟?」
戀花沒有做聲,只是回到二人的房中,四下無人時才道:「你看那王妃長得如何?」
蝶衣被問得一滯,沒好氣道:「既然庶民出身卻被王爺一眼看中的,自然是顏色生得極美,叫男人一看便移不開眼了。」
那戀花解了自己自己的髮釵,拿了把梳子梳著頭道:「既然是這般,你我又何必是去自討著沒趣,叫王妃比得沒了顏色?不過……」
她話鋒一轉,又自是道:「再過幾個月,王妃也該顯懷了,那腿腳一時浮腫,臉上的斑用粉也自是遮不住了,那時蝶衣姐若是有個上進的心思,再作打算也是不遲。」
那蝶衣雖然性子急,卻也不是傻的,只琢磨了一番,登時明白了戀花話裡的意思。
可不正是這個道理?女人生養孩子,便要脫一層皮,再嬌媚的絕色等得懷孕的時候,都還殘了相,那王妃看著便還小,不懂得這層道理,只想一味獨寵,只怕以後糟了王爺厭棄的時候,便悔不當初,倒不如給丈夫納了美妾固寵呢。
這般像倆,蝶衣也漸自有了底氣,便決定安心待著王府裡,也是要循著機會,慢慢了解了王爺的癖好才好從長計議。
再說瓊娘那,待得那蝶衣、戀花走出了,在外屋負責收拾衣箱子的纖香輕蔑地朝著那兩人斜飛了一眼,衝著來給王妃取披風的翠玉道:「初來乍到的,沒的給我們王妃上筏子,當真是沒規矩的!」
翠玉瞪了她一眼道:「萬歲爺賞賜下來的人,哪輪得著你等亂嚼著舌根?做好自己的差事才是正經!」
翠玉是王妃屋裡的大丫鬟,她一開口,纖香不好多言,便自賠笑著翻找出披風遞給了翠玉。
翠玉將披風取了進屋時,正看見王妃又吃了半碟子的果盤,便是不放心地道:「王妃,你先前吃了棗,如今又吃果子,仔細吃壞了腸胃,先前來給你診脈的太醫說了,要你多走動走動,可別是吃得存了食。」
瓊娘用手帕揩了揩嘴角,笑著道:「也不知怎麼,這幾日甚是能吃,這便停手歇了。」
說著便起身洗了手,換了條長裙,再罩上貂絨的披風去花園子裡走動走動。
遠處不知哪家府宅在放鞭炮,不時傳來噼裡啪啦的聲響,瓊娘緩緩地吐著氣兒,心內盤算著來年的事情。
如今她身為漕運商會的會長,除了掌控自家的船行外,也是要兼顧著整個漕運的行當。
最近幾日,京城裡南洋的舶來品甚是受著青睞,瓊娘也自進了批貨色,又找了懂行的掌櫃估價,那掌櫃道,那些個物品原是不貴,可是架不住海運的費用,便水漲船高,別看賣得貴,可是大頭都是被海船賺去,就是這樣,這些珍稀的玩意兒還供不應求呢。
瓊娘琢磨著,便想著要自己牽頭,帶著幾家大船行涉足下海運的生意。
若是以前,她自是不幹,可是現在有了公孫兄妹這樣懂得門道的能人幫忙,她自然可以大著膽子,另外開闢一番疆土。
那日楚依依的一番通房的話語,既叫瓊娘心內覺得不舒服,又是讓她再次提醒著自己,萬萬不可因為嫁了人,便不自覺起了依靠夫君之心。
她覺得自己對錢銀的愛戀,才還恆古不變的。
如此一來,一年之計在於春,一切的事情就要早作打算,免得再過幾個月,大了肚子,便是不好再張羅周旋了。
她正自想著,這邊看見自己櫃下的一個小夥計,在管家的帶領下來到了花園子門口,正伸著脖子往園裡望。
待看見瓊娘正坐在廳裡,那管家吩咐夥計在花園子口候著,自己現在過來跟瓊娘通稟道:「櫃上的這個夥計有急事要找王妃。」
瓊娘心知這大過年的,肯定是出了什麼大事,便叫那夥計過來說話。
那夥計跪下便道:「王妃,不好了,公孫二姑娘被官府抓去了!」
楚盛在一旁看著這夥計晦氣,只沉著臉道:「先前是怎麼吩咐你的?竟全忘了?不是說大過年的討個彩頭嗎?怎麼張嘴便說『不好』?你得說公孫二姑娘被『請』進官府裡去。」
在這管家看來,那個比漢子還要粗獷的二姑娘大約是喝了酒,在街市上與人發生可口角一類才被官府抓了去。這樣的事情,便是讓人打點下,自能解決的,何須這般喪著臉?
瓊娘微微皺眉,道:「二姑娘是因為何事被抓?」
那夥計估計也是被管家申斥了一通,想起了新年討個好彩頭的關節來,便是舔了舔嘴脣道:「二姑娘今日帶了位小爺到櫃上支錢,說是八大胡同裡今日有正當紅的姑娘唱曲,她要去捧場……您說過,這位二姑娘要使銀子,儘管來用,是以掌櫃的便給她支了錢,可是她又要小的替她拎東西,便是跟著二姑娘一起去了。誰知聽了曲,散了場,二姑娘領著小爺出來以後,一位爺連招呼都不打,便給二姑娘來了個『五福臨門』。二姑娘不是吃虧的主兒啊,便回了那位爺一個『海底撈金蛋』。最後也便不知怎麼的,引來了官爺,二姑娘便去官府,替衙役們開張,來了個『開門紅』……」
瓊娘被這小夥計的滿嘴吉祥話都繞得迷糊了。
又是問了幾遍才鬧清楚事情的原委。
當下立刻派人官府詢問才知,這公孫二姑娘可是闖了大禍。
她領著入衚衕聽曲兒的那位,竟然是女扮男裝的雍陽公主!
而那位打了公孫二姑娘的爺,卻是剛從北地回京探親的柳將琚。
原來柳將琚這天出門訪友拜年,行了不遠,突然看到巷子深遠兩個男人正在拉扯。柳將琚眉頭微皺,準備繞路而過。那兩人也看見了柳將琚,一個立時停了手,且將臉扭了過去,似乎怕被柳將琚瞧到,而另一個仍然糾纏。
柳將琚心中起疑,多看了幾眼,那矮個兒的公子竟然將手擡起覆在面上,卻被另一人嬉皮笑臉地伸手扯了下來。
柳將琚發現那人有些眼熟,仔細看了幾眼,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那可不是正是雍陽公主,只是著了男裝而已。
眼看著公主身邊沒有侍衛和教習嬤嬤跟著,卻被個臉色黝黑的年輕男子糾纏。
柳將琚心中一驚,趕忙上前,伸掌砸向另一人,喝到:「住手!大膽狂徒,竟然敢當街調戲女子!」
拽著公主那人鬆了公主,左手外展,格開了柳將琚的劈掌,右手握拳擊向柳將琚的面門,口裡說道:「哪裡蹦出來的莽撞軍漢,居然管起二爺跟娘子的閒事。」這人身手竟然十分了得。
柳將琚躲開拳頭,將雍陽公主護在身後,與眼前之人對打起來。因為礙著公主的名聲,不好點破她的身份,只問道:「賊人可是準備劫持你?待某將他拿下,問明是何人主使。」
那人和柳將琚對了幾掌,發現自身力氣不足,仗著身手敏捷,閃動間招招搶攻,一邊說道:「與自家娘子耍得正歡,哪裡需要你來討嫌?真是閒得卵蛋疼!」
說著便伸出鉤成鷹爪的手指,朝著柳將琚的襠下抓去,準備來個海底撈蛋。
這招也夠陰損的,柳家的香火差點便被那爪子折斷。
雍陽公主見二人打得激烈,心中焦急,緊緊握住雙手,喊道:「柳將軍還請住手,這乃是我的友人,非是賊人,剛才不過是玩笑而已。」
柳將琚聽了心中詫異,繼而恍然,這人模樣倒是英俊,怕是雍陽公主私下傾心之人,公主趁著年節宮裡管得不嚴,偷跑出來與此人幽會。不過聽說雍陽公主就要出嫁,這般做法實在是太荒唐,可偏偏這時,又官府值守巡街的衙役前來,只看著他們在衚衕口纏鬥,加之根本不認識三位是哪個,便也不問青紅皁白,只是招呼著人,將滋事的三人全抓進府衙交差了事,好趕著回去交接吃餃子。
瓊娘一聽,倒吸了一口冷氣,真是想給在獄中的那位二姑娘一個五福臨門,大過年的,這禍闖的可有些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