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雖則各家都是不差錢的, 可是眼見著明明裝著同樣的粉,那崔家的貨卻水漲船高,豈有不生氣的道理?有的乾脆置氣, 便不買了。
可是後來再參加宴會, 有些夫人小姐自己掏出從白家買來的水粉,卻看有人鄙薄地掩著嘴,偷偷地恥笑。
再後來終於鬧明白,原來白家的水粉便是下里巴人,因為便宜,主顧盡是些鄉野村婦, 聽說粉裡無甚滋養之物,用久了還會長斑。
嚇得那些個夫人小姐回去後,趕緊將粉盒子扔掉了,再不敢拿出去丟人現眼。
再回頭買崔記的水粉盒子,卻被告知,暫時無貨,想要的話便要預定, 且長隊排著。
這便讓那些先前沒有買到的又是一場後悔。
不光水粉如此, 崔記裡所有的布匹首飾, 在明眼處皆有崔記的蘭花標誌。
一時間,能用上崔記的貨色竟是成了顯貴的象徵。一個新開的鋪子, 卻能從京城眾多的老字號裡打響名頭, 著實出乎京城買賣人的意料之外。
瓊娘也是個會推陳出新的, 竟然又推出了十二金釵的名頭。十二只盒子為一套。若想集齊, 也得按部就班地一點點來。每位主顧到了崔家買貨,都是實名記賬,待得銀兩積累到了一定的數額,才可購得下一只盒子。
以至於到了最後,門檻漸漸加高,第十二只盒子簡直名貴得高不可攀。非得買盡了各項貨物,才可等。
貴宅的夫人們,整日清閒,不好別的,專愛蒐集各類的奇巧,更何況這十二金釵的盒子越發的能體現身價,竟是激得人越發上了癮。
就連喬掌櫃也翹大拇指,直道東家將那些個貴婦的心思拿捏得真是奇準。
而那與崔家打擂臺戲的白家呢?
此番一戰,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賤價買了胭脂水粉賠錢不說,還連累了店鋪裡其他的貨品,只要從白家店鋪出來的,便帶著一股子濃重的便宜味兒 ,叫人提不起興致。最起碼那些個侯門夫人們是看不上眼的。
這白家向來是生意場裡手腳不乾淨的,此番也是頭一遭吃了暗虧,豈會善罷甘休?
可是如法炮製僱人去攪合崔家的生意。那崔記也是豪橫,一個店鋪而已,前來鎮守的居然是琅王府的侍衛。
一個個膀大腰圓的,穿著個夥計的衣服,鼓囊囊的肌肉要撐破了小衫,但凡有個衣衫不整,容貌嚇人的顧客入門,便快步閃走在那客人面前,有禮而迅速地將人「請」出去。
至於尋事滋事的地痞子一類,連話都懶得言,直接夾進街後的暗巷子裡,連麻袋都不套,上手一頓老拳燉肉,管教他下次見了崔記便遠遠繞行。
相較之下,太子身為堂堂一國儲君,卻不好叫太子府的侍衛來幫一個妾維持生意場。
這便是廣大偉正的不便之處,行起事來,不若那混不吝的琅王肆無忌憚。
自家老婆的買賣,就是這麼護著,你能把我怎樣?
明的暗的都玩不轉,這叫當慣了橫主兒的白家老爺大為光火。
若換了旁的掌櫃,只怕要打罵一通洩憤了。
可是這主導貨鋪生意的乃是白氏——是他最看重的女兒,雖則此番沒有落得好處,那白老爺也沒深說。
畢竟玩鷹的還有被鷹啄眼的時候,崔家背後靠著琅王,而白家的身後是太子爺。這鹿死誰手,笑到最後未成定數呢!
於是只安慰女兒,緩一緩這雜鋪的生意,就算做不成大戶,賣與尋常百姓還是富富有餘的。
白氏自是依從了父親的。可是心內卻暗暗記下了這一筆,倒是要尋個機會,回敬了崔家瓊娘這一番。
眼下眼前運河已然全面開啟。因為眼看入冬,別的江河,總有冰封的地段。
而新開鑿的運河,因為有兩條暖江水的注入,大部分河段整個冬天都不會封凍,於是來往的船只盡是擠向了運河。
單是稅銀那一塊,就是收入驚人。而這稅務銀兩,自是按照先前的約定,入了琅王的私庫。
一時間,滿京城誰人不知,這琅王府夫妻二人都是摟錢的耙子,簡直是富可敵國。
就連瓊娘有時吃茶,都被別的貴宅夫人半開玩笑著,要她這個富戶來請。
瓊娘表面含笑,嘴裡卻道:「王爺當初墊付了運河的修築款項,乃是打腫臉兒充胖子,自是管江東的豪紳借貸不少,如今收了前來,還要還了先前欠下的款項,連本帶利也是不少,每個六七年都還不完外債,哪兒來的進項?」
瓊孃的話,半真半假,琅王當初的確是管江東的父老簽下了運河貸,仗著楚家在江東的威名借下了不少,此番歸還最自然要算上高倍的利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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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瓊娘算過,最多三年也就還清,剩下的便是琅王自己的進項了。
但是這林中的出頭鳥,甚不好當的,瓊娘深諳眼紅之人,盡是見不得別人好的毛病,適當地哭一哭窮也是對王爺有利無弊。
不僅如此,她更是對王爺也是耳提面命,適當的時候要裝一裝窮。
這日剛下了一場新雪,屋頂前一夜的功夫,長出了許多的冰稜子,在初生的陽光裡閃爍著多彩的光兒。
窗外冒著寒氣,屋內卻是暖意融融,瓊娘閉著眼兒摸了摸緊貼著她臉兒的堅實胸膛,復又舒服地將臉貼過去,嘴裡含糊地道:「王爺,該起身早朝了。」
楚邪摸著她的後背道:「盡是睡糊塗了,今日休沐,上什麼早朝?」
經他這麼一說,瓊娘也才想起,昨日正是因為他說明日休沐,正好可以懶起,便與她胡鬧到半夜。
原本她以為琅王不知怠足的毛病,待得月餘就應該減乏了。可是現在眼看著新婚足有幾個月過去,可王爺依然吃不夠。
瓊娘疑心這是病,曾經委婉地跟王爺提過,養生一道,當固本培精,若想延年益壽,當一月四次以內為宜。
楚邪當是正在吃凍梨,聽了她這話,斜眼看了她一眼,道:「既然這般有理,你且寫個章程出來。」
瓊孃的性子是做事向來認真夯實,還真一板一眼地寫了個日程的安排章程。
等呈送給了琅王,王爺拿巾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梨汁兒,略帶欣賞地看了看自己王妃的精細活:小日子那幾天避讓開來後,這四天安排得間隔是不長不短,粗細均勻。可真是拿慣了算盤的啊!就差寫明每次的進退事宜,力道的重緩急慢了……
他細細地看完後,點了點頭,大筆一揮,圈了四個圓圈道:「這四天準了你的假,讓你滋生些精氣神兒。其他的日子給本王打起精氣神兒,若再有行得過半,便嚷著要睡的情況,便當打屁板子伺候。」
瓊娘沒想到這王爺這般的無賴,當下氣急,要去扯他,沒想到卻被他扯到了床上,又是胡鬧到半夜。
等今晨醒來,依舊睡眼矇矓,竟然忘了王爺休沐的事宜。
二人雖然都醒了,卻未急著起身。只是叫翠玉將兩個新灌的湯婆子送入屋子裡來,塞入被窩裡。
琅王有寒腿的毛病,往年到了冬季會復發,也與他不拘小節,不按時用藥有關。
可是今年娶了新婦,自有能看管住王爺的人了。湯藥,外敷全都緊盯著,症狀居然大減。
饒是這般,瓊娘還是請來了位醫術高明的郎中,準備再給琅王號脈請個保靠除病根的方子。
這郎中乃是前世瓊娘為尚雲天尋訪來的,治療他的失眠多夢,外加盜汗內虧的症狀。誰知調理好了尚郎的身子,卻全貼補在柳萍川的身上。
如今,她再為人婦,請來這神醫時也是幾多感慨,不知自己這一番心力會不會盡付東流水。
不過琅王卻並不認為自己那點子寒症算得了什麼。只是看他的小王妃披散著長髮,將幾幅膏藥放在被窩裡的湯婆子上燙軟,立刻手腳麻利地貼在了他腿上的穴位上,那等子嫻熟勁兒,看了招人喜歡。
楚邪愛死了瓊娘圍著他轉時的感覺,逮著機會,便不讓瓊娘閒著,只說腿又疼了,讓瓊娘用喜一雙細滑的手給他揉捏腿穴。
窗外寒風凜冽,若是這般跟他的小娘在床榻上消磨一天,也是愜意。
不放過提起待會讓那郎中看病,楚邪才想起一樣事情來,一邊摸著瓊孃的胳膊一邊道:「一會且讓郎中也給你看看,嫁入王府月餘了,怎麼肚子總不見動靜?」
瓊孃的手緩了緩,彎長的睫毛微微一動道:「王爺……有時生不出孩兒,也有男子的原因。」
若是別的還好,這點事關男子的威名,不容含糊。
他雖則先前惡意抹黑自己,但那也是大丈夫自信的表現不是?
可瓊娘這般說是何意?江東王就不愛看瓊娘跟自己死槓的樣子,當下擡起下巴道:「本王這般,又不是稀軟的貨色,怎麼能播不下種?讓你看病又不是嫌棄你是鹽鹼地,怎麼這般矯情?」
如果可以,瓊娘很想學了自家孃親的嗓門,大喝一聲:「老孃上輩子跟別的男人生了兩個呢!田肥地沃,高產著呢!偏跟你沒動靜,還真備不住是王爺您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