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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日清晨,泠葭還是懨懨不紓,強撐著跟隨皇帝等人一同開拔。
公主的鑾駕規製不算大,但勝在精致華美,繁麗的錦帛裹身,八角垂吊流蘇銀鈴,馬車行進時,春風拂掃過,發出清脆悅耳的清音。公主車攆之後,是那二位宮妃的儀駕,方才登攆時,見那兩位宮妃步履闌珊,彼此相攜著由侍女攙扶著上了馬車。
走了一會兒,泠葭實在忍不住,偷偷掀起車窗幕簾的一角,向後望去,可綿綿無盡的人龍,卻總也找不到自己想見的那人。
正待放下幕簾,不想隨行上來一個人,恰是那龔戎,看著她笑問,“殿下何事?”
泠葭收起表情,木著一張臉,涼涼調開視線,澀然應道,“本宮無事。”
“殿下身嬌體貴,此番長途跋涉若有什麽不適之處,盡可與臣吩咐。”
龔戎搶在她放下車簾前搶了話,一雙眼忍不住在她臉上探看。
不可否認,單憑這張臉,便不是金枝玉葉的公主,也有資格值得男人們為她競相追逐。龔戎想起自己那元妻,倒是不提也罷,那不過就是他用來登階門閥的一塊墊腳石,如今鳥盡弓藏,她也別怪他,當年結姻不過就是各圖所需,如今她阻了他的新途,就只能功成身退了。
泠葭懶得與他虛以委蛇,略略應了,連忙放下幕簾遮住。
到了圍場大帳,帝王華蓋在山風間飛揚翻拂,泠葭站在近旁,不動聲色的看著下首一眾人。
傅燕樓身著赤金光明甲,肩吞獸首猙獰囂張,在日陽映照下刺目的幾乎不可直視。兩人視線交接,他錯目而過,可她卻忍不住目光就那麽黏在他的身上,再抽拔不開。
閱兵的整個過程枯燥乏味,皇帝按照順序檢閱騎兵的布陣、弓馬及對抗,及到晌午過後才算結束,略做休適,很快便開始了狩獵儀式。
皇帝當大衍之年,已不再親自下場田狩,只抽檢了年輕的武將與中郎將下場競技,傅燕樓及龔戎俱在其列。
參與競獵的差不多有百人之眾,其中除了禦前的中郎將、左右司衛抽選十數人,半數以上幾乎都是禁軍,傅燕樓的部下只放給他十余人,皇帝禦筆只勾選了將領及從軍的人數,而由下面的將領自定扈從。
傅燕樓漫不經心地點選了十二名軍士,隨他同赴。
幾人紛紛翻身上馬,他忽然轉過頭,穿過茫茫眾人,一眼鎖定她。泠葭不知怎的,沒來由的一陣心悸,手中的帕子被她攥緊。
他似乎對著自己笑了下,可還沒等她分辨清,已然撥轉韁繩,一馬當先衝出。
競獵一向都是男人們樂此不疲的盛宴,馬蹄揚起的黃沙為這場狂歡拉開了序幕,年輕的勇士們如箭矢般衝出,奔向未知的山林深處。
皇帝忽然側身看向泠葭,垂眉溫笑著喚了她一聲,“今日這校場之上,你可要仔細看看,將來你的夫婿,也許就在其中。”
泠葭懶得跟他打啞謎,這裡離圍場還有段距離,方才那百余人如今早已沒了蹤影,就連方才飛揚的黃沙都已消散在風中。
龔戎一直不遠不近的跟著傅燕樓,對於這個天之驕子,既陌生又熟悉。
廢帝朝時,兩人本無交集,他一直是內朝官,駐守京畿,而傅燕樓領兵朝外,一直駐守九江郡,兩人不過是每年朝臣述職有過幾面之緣。
他知道,其實對於傅燕樓,廢帝一直都很舉棋不定,明知道是根硬刺,若不拔掉,說不準哪天就把自己扎了;可這削鐵如泥的刀刃又是那般趁手,不管是流民起義還是匪患外寇,把他放出去總能高枕無憂。於是每日就在徘徊中糾結,猶豫不決的結果,就是這柄趁手的屠刀終於有一天倒戈相向。龔戎深知,當時京畿的武力防衛在面對傅燕樓的鐵騎時,幾乎沒有絲毫還手之力,所以背主投誠,他最終變成了扎在廢帝心上的那根刺。
到現在一切依然沒有改變,只要傅燕樓還在一日,那個黃袍加身的人,不論是誰,都會如坐針氈。他就像一只猛虎,環伺在帝王枕畔,如今有了前車之鑒,就更不會讓他安安穩穩地外放出去。
不著痕跡的比了個手勢,身後的人漸漸漫開,早已埋伏好的禁軍也已放出信號,只待他一聲令下,今日傅燕樓已是插翅難飛!
兩指劃過鳳翅,收到訊息人扣動機關,一枚半臂長的袖箭倏地激射而出,目標正是前方那正縱馬隨行的年輕武將,因是背對,袖箭直指那人後心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