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服輸

發佈時間: 2024-09-30 17:2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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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衝伸手取過只筆行了行,又抽來張紙,都準備停當,抬頭看了看她,示意她可以開始了。
南漪哼笑一聲,隨手翻開手中那本,隨意找了一頁,故意斷開整句,取中隔斷念來,“‘皆令清淨’……開始吧。”不過短短四個字,她念完略略有些心虛,自己都覺得有些欺負人,但是想到他提出的條件,那點子剛冒頭的心虛就蕩然無存了。
他提著筆微微愣了下,吊起眼睛看她,似乎沒想到她也可以這樣厚顏無恥。
她隨意輕笑了下,一臉無辜,“你只說我出上句,可沒說從哪裡斷句起始,實在做不來,現在認輸也不遲。”
湊巧窗外飛來只雀鳥,落在枝丫上吱吱叫著。他側目看了會,鳥兒不久又振翅飛遠了,徒留微顫的空枝頭。
是哪一年呢?
那應當是一個早春的清晨,他也是這般坐在窗前,孤身一人,單薄的衣衫,抵擋不住苦寒和孤寂,只有筆墨為伴。
他收回視線,重又行了行筆,懸筆運腕,凝神開始默書起來——無有地獄、餓鬼、畜生及阿修羅,又移諸天人置於他國……
從他落筆開始,南漪就認定他不過就是為了找回面子胡亂瞎寫的,可再細看,大驚失色,再反觀經書,兩下裡反覆比照,竟是一字不差!
她驚詫得目瞪口呆,他看都未看她,只自己一徑不停筆,過不多時,洋洋半頁已書滿了。
“停停停!”
南漪慌忙叫停,抽走他的筆和紙,又在桌上反覆查看,可卻沒發覺任何可疑之處,又見他閑適賴在圈椅裡,一臉桀驁之色。
將手中這卷放回架上,她抽來法華經的另一卷,又挑了一處繞口的偈言念給他,讓他接,誰知他思索片刻,竟又默上了。
她慌忙又喊停,實在無法相信眼前這一幕,她偏不信邪,又換了一卷,可結果依然如是。
此時南漪腦袋嗡嗡直響,他每寫一個字,那橫豎撇捺仿佛都變成了銀針刺在她心口上。可她不喊停,他便一直寫著,從開始到現在,其間他未再開口說一個字,只是極安靜地寫著。
直到後來,她都懶得再與書校對。他身在紅塵,專杖殺伐,六根不淨,斷不是能舍了愛恨嗔癡的那種人,可他此時此刻不言不語,只沉默地寫著經文,周身竟有種說不出的平寧。
她想起原在《太平廣記》上看到的一句,金剛怒目,降服四魔,菩薩低眉,慈悲六道,佛家亦分收放施為,不想他竟也深諳其道。
待他寫滿一張紙她也未叫停,他扔了筆,牽起宣紙一角擺在她眼前,也不說話,輕笑著看她。
南漪心如死灰,將經卷放在那紙上壓著,做最後的掙扎,“你是不是搗鬼了?用了什麽手段?”
他挑眉“咦”了聲,“我還以為女先生清風朗月,身正影直,想不到也是個輸了不認帳的賴皮性子。”
南漪叫他說的漲紅了臉,疾言厲色道,“胡言!我……我只是——”
“只是不信我能寫出來。”
她啞口,的確,即便是現在,她也有些不敢相信方才那一幕。
故作輕松,南漪轉身將經卷放回架上,踟躕著踱步到桌前,裝模作樣提起宣紙看看,一開始心思不整,想著他待會要跟自己提什麽要求,可見他這會子倒安靜下來,只怔怔盯著硯台不言不語。
待沉下心,才將視線真真落在這紙上,這會兒才留意到他書以飛白,滿章潤燥相宜,形神兼具,她雖對書法行道所知不深,可也看得出他的字不賴,於是不動聲色又放下了。
本想趁他走神時遁逃,可剛轉身就聽他說道,“看來女先生不止熟讀藥典,兵法也沒少看啊。”
南漪腹誹,心裡也有了計較對策,轉身直接嗆道,“不必陰陽怪氣的,願賭服輸,想讓我幹什麽說吧,不過有言在先,違禮背教之事不乾,傷天害理之事不乾,無能為力之事不乾。”
他起身繞到她面前,視線在她身上過了一遍,嘖嘖兩聲,歎息道,“我還沒說話,你話倒挺多,這不乾那不乾的,你還能幹什麽?端茶倒水,穿衣疊被,我獨獨缺了你不成?”
南漪哼笑,“燕王殿下一呼百應,自然不差我一個,所以何苦與我認真計較呢,你不是一直想要返生香嗎?等我回了蟒山,我收拾出來都送給你,可好?”
他不置可否,負手踱步到窗前,伸手合上了,站定了,背衝她道,“你既說返生香不過就是普通合香,我還要它作什麽?你放心,我讓你做的事沒你想的那麽複雜,既非大奸大惡,也不違你所能。”語畢,轉過身,放肆的視線在她身上流轉,“我想作畫,脫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