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發佈時間: 2024-09-24 04:4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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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怪異

紀恆說這話時, 有些微不自在。他當日曾說過, 不會以規矩束縛她。如今問她這個問題, 倒像是逼迫命令她一般。

“今年就不見?”謝凌雲心念微動,她細想著紀恆的話,這種事情其實是沒法避免的吧?

紀恆跟她商量, 說如果不耐煩,可以不去。可他心裡是想讓她去的吧?

謝凌雲想了一想, 小聲問道:“你想我去麼?”不等紀恆回答, 她自己便續道:“今年不見的話,明年也要見的,是麼?”

她知道這個規矩, 無非就是皇后在正月初一接受一品命婦的覲見,然後設宴款待命婦們, 期間也說不上幾句話。

謝凌雲自己對這些不大感興趣, 可她不想教紀恆為難。她知道紀恆為她做了很多, 也幫她推掉了不少她不喜歡的事情。這種事又不是很難, 如果紀恆想她做,那她做就是了。

他為她付出了很多, 她不能什麼都不做。感情這種事情, 說到底是相互的。

紀恆“唔”了一聲, 輕聲道:“等你身體好了,見一見,走個過場就行。不過,若是實在不想見的話, 就找個藉口推了吧。反正,初一命婦覲見,好久都沒進行過了……”

他祖母早逝,母親早逝,之前幾十年都沒有皇后,不也這麼過來了嗎?恐怕那些命婦們也未必願意正月初一換上誥命服飾,進宮拜見皇后娘娘。

今日是有人跟他提起了這樁事,他才想起來了,按理她該出現,可他不想勉強她。明明答應過她的。

謝凌雲卻笑了:“那怎麼行?什麼走過場?你看我像是走過場的人嗎?至少不能丟了你的面子,也不能丟了我的面子。要做呢,就要做好……”頓了一頓,她又說道:“正好,到時候,我也出了月子,見一見大家。我一直不見客,其實也挺悶的……”

紀恆意外於她的話,他又驚又喜,眉眼輕揚,心情很好:“說的是,我的阿芸這麼好看,是該讓她們看看。”

“好看什麼?”謝凌雲嗔道,“一點都不好看。”

“誰說的?九天玄女娘娘的徒弟,哪裡丑了……”紀恆微笑著反駁。

他看著謝凌雲,哪怕她此刻還在月子裡,不施脂粉,他也覺得她美極了,身上似乎是在發光。

她方才回答說她願意去接受命婦們的覲見。他自是欣喜,原本不是多大的事情,只是她的同意在他看來,像是在為他而退讓,是為他著想。

他心疼這樣的阿芸,也喜歡這樣的阿芸。

謝凌雲不知道紀恆的心思,更沒想到她的這一舉動,會讓他思緒萬千。只是日子總是要過的,在她心裡有了紀恆以後,她在做事時,就願意替紀恆考量。

有時想想,她也覺得好笑。明明當初她說著要自由,不要規矩。怎麼嫁給紀恆以後,自由倒是有自由了,只是規矩的話,可也的確守規矩了。

月子難熬,然而真正出了月子之後,時間就像縮短了一般,過得飛快。很快就到了正月初一。

謝凌雲早早起床,收拾妥當,去見一品命婦們。

說來她也曾在正月初一隨祖母進宮參加過石貴妃設的宴會。一晃都好幾年過去了。當時她還是宴上唯二的非一品命婦,現下竟然成了主人。

她不禁心生唏噓。

今日該有的規矩,謝凌雲事先都熟悉過,接見命婦,落落大方,倒也不出差錯。——不過,她如今是皇后,即使真有點小差池,也無人追究怪罪。

宴會結束,命婦散去後,謝凌雲回了寢宮,在宮人的幫助下,自行褪去釵鐶,換上輕便的衣裳。

她輕輕嘆一口氣,心說其實也沒什麼難的。不是麼?

她在宮中不大管事,需要她這個皇后出面的時候也不多。——沒嫁給紀恆以前,她還擔心過自己無法勝任皇后。可是真成親了,紀恆繼位了,她發現她要做的事情似乎並不多。

宮中主子不多,而且諸事有女官,有嬤嬤,她平時也不用多管。

好像也不難,是不是?

然而,紀恆卻對她今日之舉大加讚揚,彷彿她做了多麼了不起的事情一般,誇得她都不好意思了。

謝凌雲只得道:“嗯,那你放心,我以後其他方面也會做好,會像那些賢後看齊,至少要做合格。”

至少不能教紀恆難堪失望。

紀恆卻搖了搖頭,笑道:“阿芸,你不必想太多,你做的很好了。而且,你有很多是那些賢後們也做不到的……”

“嗯?”

紀恆一笑,低聲說道:“你忘了父皇那日的誇讚麼?你有大賢德,和她們都不同。”

這兩天,他也在想,阿芸本來就是特別的,無需強求她跟別人一樣。沒有人是十全十美的。她武藝驚人,能授人武藝,能立下軍功。這都是旁人所不能及的。這些,足可以彌補她其他方面的一些不足了。

他還是希望她能快樂些,能順著自己的心意。

畢竟,他當日答應過她的,不會給她束縛。

紀恆攬著妻子的肩,慢慢說著自己的想法。

謝凌雲倚在他懷裡,心裡想的卻是,或許,這就是阿娘說的,夫妻之間要互相體諒,互相理解?

她想為自己、為紀恆做些什麼,紀恆卻想著要她自由快樂。她心底驀地一軟,腦袋一低,回身抱住了紀恆。

“怎麼了?”紀恆一愣,不大理解她這一舉動。

謝凌雲聲音極低:“紀恆,我突然覺得我好像離不開你啊……”

沒人的時候,她越來越習慣於這些直白的告白,而紀恆每每聽了都是一陣心潮澎湃。

紀恆輕輕“嗯”了一聲,嘴角微微翹起,好一會兒才道:“我也是。”

他手上漸漸用力,輕輕低了頭,準備去尋她的唇,卻聽宮人道:“皇上,娘娘,小殿下醒了,正哭呢……”

“啊?”謝凌雲一驚,下意識推開紀恆,站起身來,“怎麼哭了?”

她的孩子脾氣很好,同她小時候特別相像,極是乖巧,很少哭的。

這時奶娘抱了天天過來,謝凌雲忙接在懷中,見孩子哭聲已止,但面上仍帶著淚珠,不免心疼。

她輕輕拍孩子,柔聲哄著。

奶娘在一旁,臉上堆著笑:“小殿下方才是餓了,吃了奶,就好多了。這不,娘娘一抱啊,就更乖巧了。”

謝凌雲只笑了一笑,並沒有接話。

紀恆接了一句:“確實。”——他聽說他小時候很鬧人,可沒兒子這般懂事。

待天天睡著,已經是一刻鐘以後了。奶娘輕手輕腳抱了小皇子去休息。

紀恆這才又說道:“不早了,咱們也該歇了。”

謝凌雲嗯了一聲,自去洗漱收拾。

時光流轉的極快,這一年春,禮部尚書再一次誠懇建議皇帝選秀以充實後宮。

這一回,尚書大人不提朝堂,只稱該選有賢德的女子輔在君王之側,這也是祖宗留下的規矩。

紀恆對此頗為厭煩,又不好發作。於是,他只回道,選秀勞民傷財,不如將這銀錢省下來,充實國庫。

比起後宮,他更希望國庫可以充實一些。

後來大家也都發現了,這位皇帝陛下,似乎很排斥選秀,儼然一副對女色不感興趣的樣子。若非後宮裡早早儲著一位皇后,大夥兒都要懷疑,皇帝是不是不近女色了。

咦,說起來這位皇后娘娘,大夥兒不免又有新的想法。這皇后娘娘可是上得戰場,力能扛鼎之人。莫非是皇帝懼內?

嘿,一國之君也懼內,不免讓人笑話。

皇帝懼內,這可要不得。前朝就有皇帝懼內,不敢隨便寵幸其他女人。而且因為那個皇后偏愛某一位皇子,還影響了儲君的廢立,幾乎動搖了國本。

民間百姓懼內,不過當個笑話,大夥兒笑一笑就過去了。但是皇帝懼內,可就不得了了啊。

後宮干政、外戚專權,可都是能動搖國本,殃及江山社稷的大事啊。

一時之間,還真有臣子上摺子,言之鑿鑿,帝王之愛,在博而不在專。皇后是一國之母,可敬而不可寵……前朝舊事萬萬不可在本朝上演啊!

紀恆看著奏摺,內心一陣無力。這都什麼跟什麼,他只是不想納妃,怎麼就跟他要毀掉江山社稷一般?

阿芸雖然是三品昭勇將軍,可阿芸又對朝政不感興趣。他也沒有提拔、重用謝家,後宮干政、外戚專權,動搖國本,威脅社稷……

這些人還真敢想!

紀恆微怒,留中不發。他固然知道帝王無家事,但是整日裡只知道盯著他後宮那點事兒的朝臣們,只能說太閒了。

在朝堂上暗暗敲打一番,尋一些事情給他們做,他們還真閒了一段時日。

紀恆暫時鬆了口氣,得想個好法子,最好一勞永逸才是。

謝凌雲知道這些,已經是月餘以後了。她也不避嫌疑,直接向紀恆求證:“紀恆,真的有不少人勸你選秀嗎?”

“唔,也不算很多。”見周圍並無外人,紀恆也隨意一些,他伸手,輕輕捏了捏她的臉頰,嫩嫩的,滑滑的,他愛不釋手,“有那麼幾個。也是奇怪,他們家裡又沒有適齡的姑娘,這般熱衷於此事做什麼?”

謝凌雲“哦”一聲,隨口道:“可能閒著沒事唄。”

比起那些大臣,她更在乎的是紀恆的態度。她知道紀恆重諾,也知道紀恆在乎她。紀恆的所作所為,讓她心裡甜甜的。

紀恆鬆開了捏著她臉的手,頗為贊同地道:“是,的確是太閒了,他們。”

謝凌雲笑了一笑,輕輕踮起腳尖,在紀恆唇上印下一吻:“我們跟他們不一樣,我們不閒。”

“嗯?”紀恆挑眉,“你是在暗示我麼?”

謝凌雲紅了臉,擺手:“沒有,沒有……你在胡思亂想什麼?”

然而,紀恆卻扼住了她的手腕,聲音低沉曖昧:“阿芸,好阿芸,我把那些都攔下來,你就沒什麼要跟我說的?”

謝凌雲左顧右盼,就是不看他:“有啊,有啊,紀恆言而有信,一言九鼎,是大大的好人。”

紀恆又好奇又好笑,口中卻一本正經道:“今晚咱們繼續練習點穴吧”

謝凌雲臉頰發燙,朝霞噴薄而出。她自是知道紀恆什麼意思,她不開口,也沒任何動作。

“嗯?”紀恆輕輕推了推她,“阿芸?”

謝凌雲斜了他一眼,然而她面如朝霞,端麗明媚,無一絲威脅之態,反倒更添嫵媚,自然也起不到任何威懾作用。

不過,她終究是點了點頭。

……

謝凌雲不大喜歡那群沒事就盯著後宮找茬的大臣,她想不明白,明明她當日立下大功時,他們誇讚她也不乏溢美之詞。怎麼紀恆不同意選秀,他們就一股腦認為是她在從中作梗?

她能說她在成親以後,從來沒有就這個問題脅迫過紀恆麼?是紀恆信守承諾,而非她暗地攪和。——雖然她的確善妒,無容人之量。

秋天時,太上皇帝要去圍場狩獵,他練了幾年的功夫,自認為已經小有所成,不懼豺狼虎豹,可以在圍場大展身手。

原本太上皇帝只想帶幾個隨從前去,誰知此事竟給襄城公主知道了。襄城公主一陣撒嬌賣乖,也要跟著同去。

襄城公主也去,那自然要再多帶些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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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行人員有些多,多到紀恆也知道了,他看近日不大忙碌,能抽.出身來,心想不如帶上阿芸,也閒散一天。

太上皇帝聽後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悠悠然道:“你既然也想去,那不如帶上一干朝臣,算是君臣同樂。以前也不是沒有先例。”

秋季狩獵,在本朝也算是舊俗了,並不新奇。

紀恆略一尋思,點了點頭。

……

聽說要去圍場狩獵,謝凌雲頗為興奮。她雖然習武,可還真沒打獵過。上輩子聽人說過,武林中人有打野雞、打野兔、甚至是打野豬的,甚是豔羨。沒想到她自己也有打獵的機會。

“你要帶著大臣們一起去麼?”謝凌雲忽然想起此事。

紀恆點頭:“嗯。怎麼?”他心想,她是不是不大高興。他略一沉吟,說道:“這回先去看看,你如果喜歡的話,改日咱們再去,只咱們兩個,再無旁人的。”

謝凌雲擺手:“我不是說這個啊……”

她搜尋出自己昭勇將軍的三品武將官服來,笑道:“既是同眾位大人們一起,我就應該做我的昭勇將軍才是啊。”

紀恆神情微滯,得,她還記得她的昭勇將軍呢。

他想了一想:“隨你,反正是去打獵,你看什麼方便,就穿什麼好了。”

什麼方便?比起皇后的服飾,自然是這官服方便了。

謝凌雲對即將到來的狩獵期待萬分。

這日,秋高氣爽。

謝凌雲帶著若干宮人、天天和奶娘雖紀恆一同出發。

圍場中的獵物長的肥肥壯壯,見了人後,驚慌失措,和謝凌雲想像中厲害無比的飛禽走獸,相差太遠。她不免有一點點失望。

不過,她不想拂了紀恆好意,雖興致缺缺,卻也努力做出興致勃勃的樣子來。

她輕而易舉捉了鹿,看著小鹿驚恐的眼睛,覺得無趣,就又丟開手。

謝凌雲也不考慮捉到多少獵物,只是自己在那邊玩兒自己的。

今日眾臣的注意力都在太上皇帝、皇帝和皇后身上。

太上皇帝退位以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健壯起來,跟以前中年文弱書生的形象,相距甚遠。

因病而退位?你見過誰疾病纏身,還能策馬飛奔,把他們甩在身後的?身染疾病,還能拉開鐵弓,箭箭射中獵物的?

這真是太讓人意外了。

有年紀大的臣子,回想起太上皇帝還在做太子時的場景。那時太上皇帝與魏王、齊王等人一起狩獵,結果都不大好看。也不知是那時故意隱藏實力,還是近來突飛猛進太過厲害。

太上皇帝厲害,皇帝絲毫不遜於自己的父親。少年帝王,英姿勃發,不說是皇帝,說是少年將軍,恐怕也有不少人相信。

皇帝還在笑著同他們招呼,異常誠懇的模樣:“大家不用拘禮,圍場之中,誰獵到就算誰的。”

眾臣子沉默不語:誰跟你拘禮了?看見獵物,就被你們給搶了。這可真不是咱們拘禮啊。

至於皇后,那就更奇怪了。她今日竟然穿著一身三品武官的服飾來了圍場,她剛出現時,不少人在心裡評價:“不倫不類”。——身為婦人,卻穿這種服飾,真是不當啊不當。

不過她的裝扮倒教人想起了她還是三品昭勇將軍這件事。

謝凌雲不辜負將軍的身份,也不知她使了什麼手段,竟能徒手活捉鹿。然而大家還未來得及驚嘆,她卻摸了摸鹿的腦袋,對鹿說了什麼後,就將鹿放了……

還真是恣意任性呢。

今日狩獵的大臣們都不曾見過謝凌雲在疆場生擒莫勒時的場景,可是今日看見她活捉鹿,想像力豐富的,不免就聯想到了那一場景,心緒複雜。

這不是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是個能拳打猛虎,生擒公鹿的主兒。她穿武官服飾打獵,看著還算順眼。若是真做皇后裝扮,在這邊蒐羅獵物,教他們這班臣子,面子往哪裡擱?

說起來,這是大齊百十年裡,第一個親自動手打獵的娘娘了吧?

以前娘娘們都是點綴,或許說話好聽,得寵,能得到一兩張獸皮或是一碗野味做賞賜,那就是極大的榮寵了。

像皇后娘娘這樣的,還真是少見。可是,你說她可怕吧,她還真不嚇人。她雖然穿著三品武將的官服,但是容顏端麗,氣質高華,說是九天玄女的親傳弟子,也說的過去。

可是,真的很奇怪啊。

不止是她,連太上皇帝與皇帝都瞧著跟大家不太一樣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