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驚奇
皇帝也曾詢問過太醫, 但是太醫並不能給他滿意的答案。他想, 這問題估計只有阿芸能回答。
挑了個時候, 皇帝諮詢兒媳婦,這體內熱熱的氣流是什麼。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於身體可有礙。
謝凌雲聽後一陣呆愣:“父皇說的是真的?”
皇帝聞言面色微微一沉:“自然是真的, 朕誑你做什麼?”他是九五之尊,又怎麼哄騙她一個晚輩?
謝凌雲自悔失言, 連忙笑道:“父皇別惱, 兒臣不是這個意思。兒臣只是,只是,太激動了, 覺得難以置信!父皇果真英武睿智,天縱英才……”
在皇帝看來, 阿芸一直拙於口舌, 不善言辭。這是她第一次當面讚頌他。皇帝心情稍微和緩, 問道:“怎麼回事?你知道朕是怎麼了。”
他用的是肯定的語氣, 他對自己的猜測很篤定。
謝凌雲點頭:“是,父皇, 如果兒臣沒猜錯的話, 父皇體內開始有內力出現……”
“嗯?”
“這算是學武小有所成吧?”謝凌雲道, 她說的有點誇大,但是她又覺得這說法算是保守了。因為這輩子,除了她,她還是第一次在外人身上看到內力的痕跡。
聽父皇的說法, 他分明是體內有了內力。想父皇修習內功也才半載,就能感應到內力了麼?
謝凌雲緩緩解釋了何為內力,有何用處,末了真心實意讚道:“父皇真的很厲害,假以時日,必然大有所成。”
皇帝聞言心情舒暢,但是面上卻是紋絲不動。過了片刻,才忖度著問:“能飛簷走壁麼?”
謝凌雲猶豫了一瞬,搖了搖頭:“這是內力,不是輕功,不大一樣的。”
“那,這有什麼用?”皇帝脫口而出。
謝凌雲也呆了呆,內力有什麼用?內力的用處大了,能讓原本平平的功夫發揮更大的作用。但內力粗淺的話,作用似乎也不明顯。她想了想,才說了一句:“用處很大,不能一一道來。不過內力高深的話,可以龜息閉氣,還可以……”
“龜息閉氣幹什麼?假死麼?”皇帝沒來由問了一句。
謝凌雲一呆,直覺告訴她,這個問題不好回答。她想了一想,說道:“父皇記得兒臣在耀武台教人武藝麼?地方空曠,可是聲音能傳得很遠,猶如天神一般,就是因為用了內力……”
她心說皇帝是天子,應該很期待像天神吧?
皇帝嗤笑:“沒了?”
謝凌雲定了定神,繼續說道:“還能以氣養體啊。等內力到了一定火候,一般的小病小災,也就不用害怕了,延年益壽,不再話下……”
皇帝擺一擺手:“得,你還是先說這熱烘烘的氣流,怎麼操控吧!”
謝凌雲神情嚴肅:“是。”她教皇帝將那一點點內力引入丹田。
皇帝聽著有趣,就問:“這就是人說的氣沉丹田?”
“父皇還知道氣沉丹田?”謝凌雲驚訝極了。
皇帝瞥了她一眼,沉默了一瞬,才道:“這個詞,朕還是聽過的。”他心說,阿芸真不經誇。
謝凌雲紅了臉,尷尬而難堪:“兒臣失言。”補救一般,她又道:“其實,怎麼引導內力,還有首歌謠。”
皇帝饒有興致:“說吧。”
謝凌雲清清嗓子,一字一字念了出來。
才唸得兩句,皇帝就打斷了她:“不是說歌謠麼?怎麼是念的?”
謝凌雲憋紅了臉,一時語塞,心說,是你說的“說吧”,又沒說“唱吧”。不過,她沒這麼說,她轉了轉眼珠,慢吞吞道:“就是念的。”
為了證明自己的話,她念的聲音更大了。
皇帝不再計較這些細節,認真記下。他反覆念了兩遍,確定無錯,才示意謝凌雲可以離開了。
謝凌雲施禮告退,走出偏殿後,她長舒了口氣。老實說,跟皇帝相處,還挺累的。皇帝雖然待他們和善,但是她想,她果然還是不大會跟人相處,有時候說話說不好,會惹人生氣。
進宮以後,儘管她自己沒有努力試著去改變,去融入,可是好像還是有哪裡不一樣了。
近來紀恆忙碌,她得了空,就換了裝束出宮回家。
看見她,薛氏既歡喜,又擔憂。薛氏雖然高興看見她回來,但還是嗔道:“你以後不要總回來,宮裡有規矩,你這樣,容易招人口舌……”
謝凌雲拉著母親的手臂撒嬌:“阿娘看見我不開心麼?我回家裡來,父皇和紀恆都知道的。若不是紀恆忙,他還說他會跟我一起過來呢。”
薛氏板著臉道:“在我面前也就罷了,在外人跟前,你得稱呼他為殿下,沒的教人笑話……”
“這我知道的。”謝凌雲道,“我只在阿娘身邊這樣。”
“還有,殿下忙,你理當為他分憂。就算不能分憂,也不能給他增添麻煩。”薛氏道,“殿下尊重你,你也該尊重他,你們夫妻和美,早日誕下麟兒,才是正經。”
如今太子愛重阿芸,因為阿芸年輕貌美。可是女人總有色衰的一天,阿芸如果不能用德行服人,用子嗣做保障,如何能讓恩寵長盛不衰?
謝凌雲低了頭,輕輕應聲:“嗯。”她有些不自在,每每見了阿娘,阿娘都說這些。其實,這些道理,她都懂得。她也確實想跟紀恆好好過。
看女兒精神不濟,薛氏猜測著可能是自己的話教阿芸不開心了。她心下一嘆,神色略微和緩,提起旁的事情:“你還記得那個金家的二小姐不?”
“嗯?嗯。”謝凌雲一愣,點了點頭,“記得的。”
不就是謝懷信那個未婚妻麼?當日她嫡母金夫人親眼目睹了謝懷信跟孫婉柔商議的場景,後來金大人來退了婚。那位金小姐似乎不願意退親,還攔過老太太一回。她還真忘不了。
薛氏嘆道:“那位金小姐,倒還是個一根筋兒,認死理的,她父母退了親,她自己不肯接受。家裡又給她訂了一門親,她不願接受,竟然上吊了……”
“死了?”謝凌雲悚然一驚。
薛氏搖頭:“那倒沒有,被救回來了。不過男方也退親了,哪裡還敢跟他們做親啊。不過,她這一鬧,金大人和金夫人也不願意再管她的親事了。你說,她不會真是在等謝懷信吧?”
對這位金二姑娘,薛氏心情複雜。那姑娘可憐,也死心眼。謝懷信還不知道能不能回來呢,她倒是非君不嫁了。
謝凌雲想了想:“這件事阿娘就不要管了。上面有祖父祖母看著呢,實在不行,還有爹爹。阿娘不必擔憂這些。”
她心想,阿娘就是想太多,該擔憂的,不該擔憂的,阿娘通通擔心。她勸慰母親:“阿娘,想開些,沒什麼可擔心的,車到山前必有路。”
薛氏嘆了口氣,沒有告訴女兒的是,她還有其他的擔憂。當初那個跟謝家糊裡糊塗定下親事的陳家二爺要丁憂期滿要回京了。若是陳二老爺重提兩家婚事,可該怎麼辦?不會真教懷讓去配他陳家的姑娘吧?
懷讓才多大啊。那陳家家風不大正,她可不想懷讓將來娶陳家的姑娘。
謝凌雲陪母親說會子話,勸母親寬心,又坐一坐,才起身離去。
回了一趟娘家,她沒有高興多少。看時候還早,就在街上轉了一會兒,挑選了一些小禮物,好回去帶給紀恆等人。
紀恆對禮物本身倒也淡淡,讓他欣喜的是,這是阿芸特意主動給他帶的。他沒要求,沒暗示,沒先送禮物,她能想起帶東西給他。——雖說父皇和五皇妹等人也有,不過這些可以忽略不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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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得他抱著阿芸轉了兩圈,喃聲道:“阿芸,我真歡喜。”
謝凌雲慢慢地,回抱住了他,小聲問他:“你是喜歡這禮物麼?”
“當然,這是阿芸主動送的。”紀恆放下她,親暱地捏了捏她的臉頰,“咦,你比先前胖了一些。”
謝凌雲心裡歡喜的小火苗被他這句話給滅了個七七八八。她剜了他一眼:“才沒有胖!是我今天穿的多!”
紀恆一笑:“胖了也沒什麼不好,胖了也好看。”
謝凌雲重重地哼了一聲,決定一個時辰不再睬他。
不過,很遺憾,她沒堅持上一個時辰。晚間休息時,她終是忍不住問他:“紀恆,我以前是不是對你很不好?”
所以,他才會因為她主動送他一件禮物而歡喜?明明是很小的一件事啊。
紀恆意外於她忽然提起這個話題,他略一沉吟,輕輕親了親她的臉頰,溫聲說道:“並沒有,你對我一直很好。”
我知道你的心很難走進去,但是很慶幸,你給了我走進去的機會。
“……”
紀恆又道:“我能在你心裡走來走去,你對我還不夠好?”
他刻意避開了“以前”這個時間點,彷彿很早以前,他們就是兩情相悅。
謝凌雲有些心疼,有些自責,她伸手撫上紀恆的臉,輕聲說道:“紀恆,其實我……我的心就像是一個罈子。口兒小,但是肚子大。進入可能不容易,不過只要進去了,就很難再走出來了……”
她的說法不倫不類,紀恆聽著想笑,但最終卻只是將她緊緊摟在懷裡。他“嗯”了一聲:“我知道。”
他們還要過一輩子呢。
謝凌雲吸了吸鼻子,忍住淚意,她想,他這麼好,她要是早喜歡上就好了。
“不過——”紀恆又道,“以後別說什麼肚子大,只在我面前也不能說。你肚子裡有孩子麼?你說肚子大,這不是說假話麼?”
“我……”謝凌雲的情緒因為他這話消失的無影無蹤,她狠狠瞪他一眼,心想,她這回肯定半個時辰,不再睬他。
只可惜她這些心裡話並沒有什麼作用,幸好沒被神仙聽到,也不會有人笑話她。
日子一天天過去,很快到了七月中旬。忠靖侯府傳來消息,老太太衛氏忽然中風,沒救過來,已經去了。
謝凌雲聽聞消息,匆忙回府。這次紀恆自然陪著她。
她從小在綏陽長大,跟她祖母的感情並不算深,但是一個長輩就這般過世,她還是忍不住掉下淚來。
紀恆只得安慰她,說老太太年紀不小了,這也算是喜喪,而且老太太去的急,想必沒受多少苦。
他說的謝凌雲也都明白,可是悲傷的情緒並不會因為明白而減少。
老太太衛氏身子骨一向都還硬朗,竟然說沒就沒了。她想起自己的父母以及其他長輩,不由地心生懼意。
謝凌雲曾想,自己這輩子最幸運的就是有疼愛她的父母。可人終有一死,父母也會有過世的一天……
這念頭,她不敢深想,只要想一想,就難受得厲害。
料理了老太太的喪事後,謝凌雲開始鄭重地跟父母提起想教他們學武一事。
聽她說習武能延年益壽,謝律夫婦自是不信。
謝律嗤笑:“我就沒見過幾個學功夫的壽命長。”
謝凌雲一噎:“爹爹見過幾個學武的?學武的人,只要不好武鬥狠,跟人打架,還是能長壽呢。”
謝律不想跟她爭執,就沒回她。
謝凌雲想了一想,又道:“爹爹近日可見過父皇?”
謝律瞥了女兒一眼,點了點頭。——老實說,他知道阿芸該管皇帝叫父皇,一點毛病都沒有,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女兒當著他的面稱呼皇帝為父皇時,他心裡有那麼一丟丟不痛快。
“爹爹有沒有看出來,父皇的氣色要比以前好很多?他如今面色紅潤,身體康健啊,可都是習武的緣故呢。”
謝凌雲心裡清楚,學武的功效其實沒她說的那麼大,並不是學武的人都長壽。只不過學武活動筋骨,以氣養體,身體會比尋常人好罷了。——她想讓父母身體好。而且爹娘這年紀,也學不到什麼高深功夫,頂多也就是讓身子骨比先前好些。
而皇上現下氣色好,主要是因為他白天活動筋骨,身體乏累,夜裡調整呼吸,睡眠規律,又輔之以合理的食物,所以氣色才會一天好似一天。或許跟皇帝不大問政事,也有關係。
謝律對皇帝感情很深,聽女兒說皇帝氣色好,他愣了愣,心想,確實如此。這半年多來,皇帝看起來似乎更年輕了一些。
莫非真是學武的關係?
謝凌雲尋思著祖母過世,父親需守孝三年。這三年裡,學點功夫打磨時間,轉移注意力,好像也不錯。
“太子都下令教各州縣的百姓習文學武了。爹爹阿娘是他的岳父岳母,就不能支持一下麼?”謝凌雲乾脆跟父母撒嬌。
謝律哼一聲,沒有說話。他在朝為官,此事他自然知曉,他好捐了銀錢呢。可在他看來,這可能是太子討他女兒歡心所採取的舉動。
他覺得阿芸練武快瘋魔了。太子雖然說的冠冕堂皇,可他心裡只有一個念頭:教化百姓沒錯,可是哪有讓百姓修文習武的?現在倒好了,他這個女兒盯上他了,想讓他也學武。
想他一介讀書人,真跟個武夫一樣,去晃晃胳膊,踢踢腿兒,真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薛氏對練武也沒什麼好感,她不明白為什麼哥哥和女兒痴迷於此。但是在丈夫和女兒之間,她選擇了女兒。她笑吟吟地問:“難麼?”
謝凌雲一喜,連忙搖頭:“不難不難。”
——她有點後悔,也許她很小的時候,就該教父母學武的。但是好像也不對,她那時小,真要教人武功,恐怕會被當成妖怪吧?
現下也挺好的,其實,不算遲,不算遲。
在妻女的聯合勸說下,又有皇帝的先例在前,謝律不情不願地答應了。
謝凌雲鬆了口氣,心情輕快。
等謝律看到所謂的武功後,他笑了,心說,這也不算太難嘛!
不過,真正讓謝律驚訝的,卻是他五歲的幼子謝懷讓。丁憂期間,他也無事可做,看父親身體不好,他就自己教導謝懷讓。
那日在書房,他著令謝懷讓背書。誰知,這小子卻振振有詞:“祖父並沒有教。”
謝律惱了:“他沒教,你就不會?!”他心想,兒子這是被父親給寵壞了。父親果真是年紀大了,心也軟。看把這小子給縱容的。
謝懷讓一字一字道:“祖父沒教,兒子自然不會。”
謝律惱火,隨手拿起手邊的書,就向謝懷讓頭上擲去。
誰想這孩子不閃不避,手一揚,竟然將書接在了手裡。
謝律一愣,繼而有些羞惱,又抽了一本書,向兒子擲去。
同先前一樣,謝懷讓再一次將書接在了手裡。這孩子將兩本書疊放在一起,邁著小短腿兒,恭恭敬敬呈給父親:“父親,您的書。”
謝律氣得胸口直起伏,一時竟也不知道說什麼好,袖子一拂,玉質的鎮紙從桌上摔落。
眼看著就要掉在地上,摔個粉碎。誰知小小的謝懷讓忽然將身子一矮,硬生生接住了鎮紙。
謝律目瞪口呆。
這時候,謝懷讓才隱約察覺哪裡不對。他握著冰涼的鎮紙:“父親,給你。”
謝律好半晌才回過神來,心中感嘆,此子身手迅速,遠勝常人,將來必成大器。他想了很久,才恍惚記起來,讓兒三歲多時,阿芸曾說要教讓兒一點功夫。
不會就是這功夫吧?
想到這裡,謝律摸了摸兒子的頭,溫聲問道:“這是你姐姐教你的?”
謝懷讓有些迷茫,他搖了搖頭:“不是,姐姐只教了我睡覺的法子。”
“那這是誰教你的?”謝律愕然。
“父親說的是什麼?是兒子接東西嗎?”謝懷讓不解。
“嗯。”
謝懷讓圓圓的包子臉皺成一團:“這沒人教我,我自己會的。”
在他看來,他反應迅速,身手敏捷,似乎是與生俱來,不用人教的。
“不過,姐姐教的睡覺的方法很好玩兒,會夢到在天上飛……”
謝律胡亂“嗯”了一聲,莫名想起前不久皇帝說的,呼吸吐納得法,也能增添神力。
莫非就是這個意思?
謝律精神振奮,思索著要不要尋個機會細細打聽一下。然而,他還沒來得及打聽,就聽說朝中出了一樁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