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發佈時間: 2024-09-24 04:3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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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端午

跟薛氏談起此事, 謝凌雲道:“唉, 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了。”

薛氏看她一眼, 慢悠悠道:“不管是怎麼回事,你都不要多管,阿芸。她既然沒說出來, 就是不用咱們幫忙。要是真想叫娘家出頭,她會說出來的。”

“嗯。”謝凌雲點一點頭, 心說, 的確是這麼回事。

薛氏又道:“女子嫁人以後,不比在娘家,本來就是會受很多委屈, 都是這樣的。你也不用太擔心了。”

謝凌雲扁了扁嘴,沒有說話。

薛氏輕嘆一聲, 知道女兒還是不大放心, 就柔聲寬慰:“還好, 唐家夫人和小姐都很喜歡她, 應該不會特意刁難她。而且,唐世子不是來接她了麼?大概挺看重她的吧?”

謝凌雲“嗯”一聲, 算是勉強接受了這個說法。當然, 她想, 不接受也不行。她總不能衝到永寧侯府去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吧。謝蕙還要在唐家繼續待下去呢。

儘管這麼安慰自己,她還是隱約有點擔心。只能希望謝蕙和唐頌一切都好了。

五月初四傍晚,謝蕙的陪嫁張林媳婦兒回來稟告薛氏等人,說是端午節不省親了。

薛氏不解, 當即問道:“怎麼了?”

張林媳婦兒恭恭敬敬說道:“姑奶奶身上不大好呢。”

謝凌雲也在,忍不住問:“什麼不太好?姐姐病了?什麼病?可請了大夫……”

她想,不會是受了委屈,憋出的心病吧?

張林媳婦兒卻笑了一笑,慌忙擺手:“不是,不是……不是什麼大病。請大夫看過了,大夫說,要好好養著,前期有反應,都是正常的事情。只是要多注意一些。故此才說這回先不省親……”

謝凌雲呆了一呆,眨了眨眼:“你是說……”

她母親薛氏已然問道:“蕙兒有了身孕?”

張林媳婦兒笑笑:“大夫只說注意一些,並沒有實打實地說坐了胎。”

薛氏點頭:“是是是,我知道了。”她一臉喜氣,頓了一頓,又道:“你等一下,去領賞錢吧。回去跟她說,這事我知道了,教她好生養著,不要多想……”

從張林媳婦兒的話裡,薛氏不難猜測出來,謝蕙八成是有了身孕。只是可能月份淺,胎還沒坐穩,不好大張旗鼓說出來。興許等胎穩了,月份大些了,就會來正式告知了。

薛氏想著謝蕙嫁到永寧侯府一個多月就有孕,待生下嫡子,那地位就該穩了。

她本想教人去庫房哪些安胎的藥材,教張林媳婦兒帶回去。但是轉念一想,她要去庫房取藥材,還得知會長嫂王氏。若王氏問起來,少不得要解釋一番。還是罷了吧。永寧侯府一應藥材都不缺。

張林媳婦兒走後,薛氏才對女兒說道:“沒想到你蕙姐姐倒是個有福氣的……”

庶女出身,嫁入侯門。進門一個多月,就懷了身孕。

謝凌雲沒接母親的話,好一會兒才道:“她懷孕了,她相公會對她更好些吧?”

薛氏忽然沉默了。大戶人家,妻子懷孕,通房丫鬟該派上用場了。這一點,阿芸應該也知道。她興致缺缺,轉而提起了旁的事情,問女兒端午節安排。

提到端午節,謝凌雲眼睛一亮:“看賽龍舟啊。”她跟紀恆說好了的,而且,她還準備了香囊和五色繩。——思來想去,她最後決定放棄雄黃酒。

她試了試,不喜歡那個味道。她只帶一些給紀恆,她自己就不喝了。

薛氏瞧她一眼:“一個人?還是……跟太子?”

她隱約知道女兒有時會去與太子私下會面。

“是啊,跟他說好的。”

女兒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快,薛氏勾勾唇角,默默搖了搖頭。這姑娘近來出門的次數不少。薛氏知道女兒愛出門,不想待在家裡,但是沒想到太子會真的陪著她胡鬧。

謝凌雲眨眨眼,盯著母親,繼續道:“阿娘也要去嗎?”

薛氏失笑:“我就不去了,你早去早回。”

謝凌雲連連點頭。

她的確去的很早。

次日清晨,她早早地就坐上了去別院的馬車。她到別院時,時候尚早。

謝凌雲在院中站了一會兒,想到近日研究的功夫,乾脆從頭到尾使了一遍。

她身形飄逸,衣衫紛飛,像是一朵盛開的會動的花。

紀恆早早出發,趕到別院時,看到的就是這朵花旋轉著向他飛來。他怔了一怔,站在原地。

謝凌雲在他面前站定,右掌翻飛,在他胸口不足半尺的距離停下。

紀恆忽然心口微感絞痛,他皺了皺眉,也不說破,長臂一伸,將他的阿芸攬進了懷裡。

他聲音不大,帶著笑意:“阿芸,你這是投懷送抱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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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恆很重視今日的幽會,在他看來,端午節是個很重要的日子。他還記得去年端午,他們在河邊相遇的場景。他提前準備好衣飾行頭,又早早趕來,想要她明白他的重視。

可是阿芸,好像比他更重視一些呢。

這個推斷讓他心中歡喜,他手上微微用力,聲音卻更低:“阿芸……”

然而,下一瞬,阿芸就從他懷裡滑了出去。

他都不知道她是怎麼使力的,他只感到胳膊一麻,眼前一花,她就站在了他對面。

他看見阿芸微微歪了頭,笑靨如花,聲音也清脆悅耳:“你別亂動,咱們斯斯文文說話。”

紀恆微怔,口中卻道:“我沒亂動啊。”

他只抱了她,其餘的什麼都沒做啊。

謝凌雲撇嘴,撒謊。都抱她了,還說沒亂動。他不能仗著她好說話,就肆無忌憚。想起正事,謝凌雲解下手腕上多系的五色繩,放在手掌心。她攤開手,遞到了紀恆面前。

紀恆盯著她白嫩嫩的手心,和手心裡的五色繩。他看到這五色繩是她從她手腕解下來的。他心中一熱,忽然生出一些旖旎的心思來,竟忘了伸手去接。

謝凌雲看他遲遲不動,有些意外,下意識解釋:“這是新的,我來的時候剛繫上。”說著她又去拿香囊。

紀恆卻忽的握住了她的手:“我知道,阿芸,我沒有不喜歡,我很喜歡。”

從她手腕子上解下,沾了她的體溫,他更喜歡。

端午節的五色繩和香囊都是小孩子的玩意兒,長大一些很少有人會在端午節特意要這個。他也只在母親還在世時,收到過這些。

紀恆伸出右手:“阿芸,你幫我繫上?”

她纖細白嫩的右腕系的有五色繩,他也要系在右腕。

謝凌雲不疑有他,微微低了頭,小心給他繫上。

兩人本就離的不遠,此時靠得更近。紀恆能感覺到她細細的呼吸,也能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有點像花香,又有點像陽光。

他低頭看著她,烏油油的發,白生生的臉頰,他喉頭滾動,聲音極輕:“阿芸……”

“好了。”謝凌雲系好五色繩,後退了一步,又將香囊遞給了紀恆。她沒注意到紀恆那一瞬間的失落。

紀恆端詳著香囊,他多久沒用過這玩意兒了?

謝凌雲覷著他神情,小聲道:“這回就這一個,獨一無二。你不能說不喜歡。你要敢說不喜歡……”

那就別想從我這兒得到任何東西!她惡狠狠地想。

然而紀恆卻立刻接道:“我沒說不喜歡。我很喜歡,阿芸,只要是你給的,我都喜歡。”

說著就將香囊納入了懷裡。

謝凌雲斜他一眼,心想這還差不多。她咳了一聲,說道:“時候還早,你等我一會兒,我去換身衣裳。”

紀恆一愣:“你換衣裳做什麼?你這身很好看啊。”

她今日難得穿的是楓紅色,更顯得她肌膚瑩白如玉,還平添了一些少女的風姿。

他說話的語氣十分誠懇,謝凌雲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她低聲道:“我去外面,總不能穿成這樣啊,至少得掩飾一下身份。”

不然阿娘會罵她的。

紀恆明白過來,他藏著笑意:“你說的很是。”

謝凌雲在這別院備的有四季男裝。她很快就去換了一身。她本想加粗眉毛,塗黑面頰,但是想了一想,卻沒有動手。

她想,在小白臉面前,不能把自己化成小黑臉。

反正認識她的人不多,沒誰能認出她。

謝凌雲重新出現了,紀恆明顯一愣。他原以為她會再裝扮一下,會特意扮丑,沒想到她只穿了身男裝就出來了。

“阿芸,你不再畫一下?”紀恆遲疑了一下,問道。

他幾次見她扮男裝,都是可著勁兒往丑裡捯飭。這回乍然成了美貌郎君,他一時倒有點不習慣了。

謝凌雲搖頭:“不了,就這樣。”

見她態度堅決,紀恆自然也不為難她,反而還讚道:“嗯,這樣也挺好。”他暗暗思忖,她這個模樣,除了瞎子,都能認出她是女子。他們走在一處,旁人見了,只消稍稍動動腦筋,就能猜出他們關係不尋常。

老實說,他很期待那樣的場景。

如謝凌雲所說,此刻時候還早,賽龍舟肯定沒開始。兩人一商量,決定先去街上轉轉。

謝凌雲的臉上有掩飾不住的興奮。她上輩子沒離開過天辰派,這輩子逛街的次數也少的可憐。舅舅帶她出門時,很少在街上,在集市上停留。

她看什麼都新鮮。

其實跟她差不多,逛街這種事,紀恆幾乎也沒做過。不過他不大能明白她因何而興奮。可是看她高興,他的心情也甚好。

他甚至主動提議:“你要去那兒看看嗎?”

謝凌雲看看他指的地方,明月樓。她聽說過,據說是京城比較有名的首飾店。謝蕙姐姐出嫁時,她給謝蕙的添妝,那套價格不菲的首飾,就是讓人在那裡打的。

但是,她低頭看看自己的衣裳,又看看紀恆,慢吞吞道:“咱們這樣去,合適麼?”

兩個大男人,給誰挑首飾?

紀恆一笑:“這有什麼不合適的?就說是給我夫人挑的。難道客人上門,他們還會把咱們打出去?”

他的確想給她挑首飾,也想試試給她梳頭綰髮,畫眉上妝。這些,他見父母做過。

謝凌雲一思忖,確實是這麼個理。只是,給夫人挑?她瞪了紀恆一眼:“誰是你夫人?”

說完她也不管紀恆,直接走了進去。

紀恆跟在她身後,接道:“當然是你啊,還能有誰?”

然而謝凌雲剛走進明月樓,就疾步後退,直接退到了紀恆身上。

紀恆不解,伸手輕拍她的肩膀,問道:“怎麼了?”

謝凌雲不說話,只微微動了動下巴。

紀恆看了過去,看到明月樓櫃檯前,端端正正坐了一個人,衣飾富貴,氣質高華,竟是他的姑姑豫章長公主。

長公主身側,除了丫鬟僕婦,還站著另外一個人。那人長身玉立,正是豫章長公主的兒子蘇鄴。

原來是看到了他們,怕被熟人認出啊。難怪阿芸驚惶之下,退了出來。

紀恆笑笑,在謝凌雲耳畔輕聲道:“無礙的,姑姑和表哥,都不是多話的人。”

他輕輕推一推阿芸,向前走去。

謝凌雲呆了一呆,默默跟了上去。

豫章長公主瞧見他們,頗有幾分意外。她下意識就去看自己兒子。——她記得,兒子曾經想娶謝家阿芸為妻。

還好兒子看起來一切如常。豫章長公主悄悄鬆了口氣,轉念想到,興許是兒子根本就沒認出來那人就是他曾經想娶的人呢。

她越想越覺得有可能,擔憂也消散了一些。

紀恆沖豫章長公主施禮,笑道:“姑姑。”他又看向蘇鄴,笑了一笑:“表哥?”

在外頭,他一直用的尋常稱呼。

豫章長公主微微一笑:“原來是恆兒。”

紀恆點頭:“是,姑姑是來買首飾麼?看上了什麼?”

“隨便看看,也沒什麼看上的。”豫章長公主笑道。

她這句話,教旁邊給她介紹了很久的店伴目瞪口呆,一件也沒瞧上?他還以為要有大宗生意了呢。

謝凌雲看他們姑侄交談,她又是這個打扮,也無意上前廝見,就走到櫃前,佯作相看首飾。

店伴心裡失望,這個大概也是隨便看看吧?等等,店伴忽然來了精神,這小哥臉色白嫩,跟豆腐一樣,又生的這般好看,是大姑娘假扮的吧?他揉了揉眼睛,嗯,肯定是大姑娘假扮的。

這也是生意啊。

店伴來了精神,熱情介紹:“來,您看這個,這珍珠,那可都是一顆一顆從海裡撈出來的……”

謝凌雲衝他笑笑,狀似在聽,但是回想的卻是紀恆同豫章長公主的話。她氣惱地看了紀恆一眼,真是的,都是他,偏偏要進來。

店伴一怔,更加篤定了,這就是個姑娘啊。估計還是大戶人家的姑娘。他介紹的更賣力了。

正跟豫章長公主說話的紀恆沒注意到謝凌雲的眼神,倒是蘇鄴也發現了她。蘇鄴一怔,從她進門起,他就認出她了。她雖然穿著男裝,可是分明還是她的相貌啊,他又怎會認不出來。

可是,她好像連一個眼神都沒給他。

蘇鄴心裡微微有一點澀然,但很快他就移開了目光。她已經定親了,是未來太子妃。他跟她之間,應該避嫌。更何況,她似乎對他毫無情意。

他想,她應該過得很好吧,跟太子的感情也好。兩人竟喬裝打扮來明月樓相看首飾。

忽然想起一事,他的心微微一緊,不知道太子知不知道她的秘密?

今日端午,長公主府承辦的有龍舟賽。本該他父母前去,只是父親忽然有要務在身,走不開,他就陪母親一起來了。

時候還早,途徑明月樓,母親提議進來看看。他以為只是普通的見識首飾,沒想到竟然能碰見他們。

他很意外,也有一點點開心。

長公主與紀恆說的幾句話,就道:“我還有點事,這就先走了。你們慢慢看,有看上的,記我賬上。”

紀恆笑道:“這怎麼行?只有侄兒孝敬姑姑,哪有反向姑姑討要東西的?”

豫章長公主笑笑:“你我姑侄,何必客氣?”她又轉向蘇鄴:“走了。”

蘇鄴點頭,沖紀恆頷首致意,隨母親出去。

從始至終,他們母子都沒有與謝凌雲打招呼,雙方很有默契地裝作並不相識。

待豫章長公主一行離開後,紀恆才問道:“姑姑離去,是不是因為咱們來了?”——他忽然想到這些,有些不安。

謝凌雲瞧他一眼:“應該不是。”

她看了看店裡的首飾,店伴熱情洋溢介紹的那些,跟長公主那日送她的,不可同日而語。雖然明月樓是京城最負盛名的首飾店,但與長公主所擁有的,還是相去甚遠。

她想,長公主大概真沒看上。

紀恆心念微轉,點了點頭,復又問她:“你有看上的嗎?”

他話音剛落,謝凌雲還未回答,那店伴就湊上來,笑道:“這位爺,看這珍珠串,二十八顆,一樣的大小……”

謝凌雲忽然笑了。

店伴異常誠懇:“姑娘肯定喜歡。”

謝凌雲咯咯一笑,擺了擺手。其實她不是很喜歡珍珠,也不大樂意脖子裡掛這麼圓咕嚕嚕的一串兒、

最後,紀恆做主,取走了一個同心鎖,取永結同心之意,鄭重送給了謝凌雲。

謝凌雲想了想五色繩和香囊,收下同心鎖。然而她轉身又給紀恆選了一根白色的玉簪子。

紀恆心情更加好了,離開明月樓時笑吟吟的。

謝凌雲瞧了他一眼,“咦”了一聲,他什麼時候就把簪子給換了?

紀恆察覺到她的目光,笑笑:“舊的斷了,就換了新的。”

謝凌雲輕哼一聲,你就騙人吧!好端端的簪子也能說斷就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