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荷包
謝凌雲暗說不好, 難不成他也認出了她?
她如今戴著冪籬,穿著女裝,還是在夜間燈下,他竟也認得出她?
一個個的, 都眼神了得啊!
那人越走越近,謝凌雲一顆心砰砰直跳,心想, 打死也不承認自己是薛壯士,就說他認錯人了。
“謝老弟, 你也在這裡啊?”那人開口了。
謝凌雲呆了一呆,謝老弟?不是喊她麼?
卻聽謝懷良答道:“王兄, 好巧啊, 竟在此地碰見你。”
“是啊,今日放假, 我出來轉轉, 沒想到竟看見你, 還真是緣分。我姑姑姑父可好?”
謝懷良笑道:“好,大伯和大伯母一切都好。”
這個人不是旁人,正是謝凌雲的大伯母王氏的娘家侄子, 京畿大營的偏將王銳。
王銳前些日子一直在軍營裡, 接觸的也都是軍中同袍, 今日乍逢熟人,不免欣喜。他本來不善猜謎,磕磕絆絆猜出來幾個。如今看見了熟人, 就把燈謎拋到了一邊,來跟謝懷良打招呼。
謝懷良看到他也很意外,待要細談,忽然想起小堂妹來,他心裡一慌,環視四周,見阿芸竟然不知何時躲在了自己身後。
他又好氣又好笑,側身道:“阿芸,你不要躲了。”
他心想,阿芸真守規矩,見了陌生男子,就避在一旁。
王銳笑問:“這是誰?你私藏的佳人是不是?”
他可知道,上元節是幽會的好時候。可惜他沒相好,不然也帶著一起看花燈。
謝懷良肅然道:“不要胡說,這是我堂妹。”
皇上聖旨已下,他的堂妹阿芸會入主東宮。想必王銳該知道這是誰了。
然而王銳卻只點一點頭:“堂妹啊……”
他有些失望,堂妹的話就算了,要是表妹,那肯定有貓膩。
他們在京畿大營,有時也會議論女人,他知道表哥表妹最是曖昧。
下一刻,謝懷良就對謝凌雲介紹道:“阿芸,這是王家表哥。”
謝凌雲福了福身,細聲細氣:“表哥。”
王銳身子一抖,剛說表哥表妹曖昧,這就來了一個表妹?
因著這聲軟軟的表哥,他不由多看了她兩眼,像模像樣地還禮:“表妹好。”
就這多看的兩眼,教他覺得有點不大對勁兒,這個表妹是不是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一般。
他這麼想著,也就這麼說了:“表妹挺眼熟的,好像在哪兒見過。”
謝懷良當即橫了他一眼,沉了臉,說道:“這可是胡說了!你何曾見過她?”
王銳不大服氣,又多看了幾眼。他看不清臉,可這身形,的確很熟悉啊。
“她戴著東西,我看不清臉……”王銳心說,要是取下冪籬,他一準能認出來!
他見過的女人也不多,他想,興許是什麼時候,他去看望姑母,瞧見了呢。又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謝凌雲卻漸漸鬆了口氣,王銳此人與別人不大一樣,性子直,心眼兒少。不會猜到她身上的。
謝懷良不欲搭理王銳,轉而對小堂妹道:“你不是要猜謎嗎?快些猜,我也能幫你。”
謝凌雲點一點頭,也不想因為王銳而影響心情。她輕聲道:“我先猜,猜不到你再幫我。”
謝懷良點頭答應,心裡有些奇怪,看見王銳以後,阿芸的聲音低了很多。她的聲音本就甜美,降低聲音後,更添一層柔媚。
她在那邊猜燈謎,謝懷良卻覺得不大對勁兒。小堂妹不該是這樣的,阿芸不是威武雄壯嗎?怎麼見了王銳聲音都低了三分?
他看看王銳高大的身形,心中忽然不安起來。難道,莫非,阿芸看上了王銳?啊呀,這可不好。
阿芸是定了婚的人,怎麼能看上王銳呢?雖然說這王銳看著也挺雄健,但是……不可以啊!
如果只是一般定親也就罷了,阿芸定下的還是東宮太子,這怎麼行?
謝懷良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兒,他再看看王銳,這個登徒子,竟然也在看阿芸?
看!看!教你看!
王銳正盯著“謝表妹”的背影沉思,謝懷良卻擋在了他身前,笑道:“王兄,不去看燈?”
“在看啊!”王銳不解,要是不看燈,他來這兒幹什麼?吹冷風啊!
謝懷良點頭,正色道:“你瞧那盞,並蒂荷花,多好看。那盞,金雞報曉,也好看……”
王銳附和:“說的是。”
在軍營待的久了,隨便一種花燈,他都覺得甚美。
謝懷良有心轉移王銳的注意力,而謝凌雲正猜謎猜的歡。
這裡很多燈謎,都是她以前見過的,答案也熟悉。看一眼,就能說出答案來。偶爾有不知道的,想一會兒,也能猜出一二。
她衣飾華貴,戴著冪籬,聲音嬌柔動聽。圍觀的人知道她必然是大戶人家出身,就有自恃風流有才的,在她犯難時出言提醒。
然而那攤主卻叫道:“旁人不許幫忙!”
這小姑娘都猜出很多了,再有旁人幫忙,那可不行!
謝凌雲笑笑,忙道:“好好好,我自己來。”
可她耳聰目明,旁人的低聲提醒,她亦能聽到。
這攤主的要求是,猜中二十個燈謎,可獲得二十個花燈。
謝凌雲勉強得了二十個,按說就該拿著花燈走。可她今日主要是為了猜謎,花燈倒在其次,何況,她也拿不了這麼多。
攤主正苦了臉,要給謝凌雲燈。
謝凌雲擺手笑道:“有的不是我猜的,不作數。我出錢買幾個吧!”
她說著就去掏銀錢。但是卻有一個人,先她一步,將銀錢遞給了攤主。
她看見一只手白皙修長,在燈光下甚是好看。
那手的主人笑道:“我來付錢吧!”
這聲音,她異常熟悉。她回頭看向那人,動了動唇:“紀恆。”
紀恆一身常服,風神俊朗,衝她笑了一笑,輕聲道:“你讓我好找。”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聲音裡竟含著淡淡的委屈?
謝凌雲奇道:“你找我做什麼?”
不用問就知道,他肯定認出她了。
他走近她,笑了一笑:“你說呢?”
謝凌雲偏了頭,一瞥眼,看見他腰間墜著的荷包,正是她做的那個。她心底驀地生出一絲喜意來。
得知自己的勞動成果被人重視,她很有成就感。
她戴著冪籬,紀恆看不清她的面容,但她的視線,他能察覺到。他心裡歡喜,低聲道:“我很喜歡。阿芸,你今日約我賞燈猜謎,你說話不能不作數……”
她果真給了他荷包,還暗示他一起賞燈猜謎。名分定了以後,她似乎熱情了很多。
謝凌雲呆了一呆:“我什麼時候……”
啊,她想起來了,她跟那小太監說的話。可她明明說的是她自己要猜謎,哪裡是約他了?
說話間,攤主插口:“姑娘,要哪盞燈?”
謝凌雲瞧著都很精緻,難以抉擇。
紀恆笑道:“喜歡什麼就拿,反正我出錢。”
謝凌雲點頭,有道理。她乾脆指了好幾個。
她接過第一個,先遞給了紀恆:“這個給你,喜歡嗎?”
紀恆今日送了她一盞花燈,禮尚往來,她該還一盞才是。而且,這錢還是他出的。
見她送的也是兔子花燈,紀恆心裡一喜,低聲道:“倒是一對兒。”
她很細心,記得他今日送給她的是兔子花燈。
謝凌雲又接了兩盞,回頭招呼謝懷良:“七哥,給你燈!”
謝懷良正在分散王銳的注意力,猛聽得堂妹呼喚,愣了一愣,剛要接燈,卻看見了一旁的紀恆。
他見過太子一次,那回太驚險,他印象深刻。這時燈下一看,就認了出來。
“太……”
紀恆擺手:“七哥。”
這聲“七哥”叫謝懷良身體一抖,繼而意識到太子一身常服,不能暴露身份。
他尷尬地笑笑,接過了小堂妹遞來的花燈。
謝凌雲詫異地看了紀恆一眼,他這就叫上七哥了?她偏了偏頭,細細思索,這兩人誰更大一些。
那王銳見謝懷良過來,他也跟了過來,看見紀恆,張口就是“太……”
“太子”沒喊出來,就被謝懷良踩了一腳。
王銳正要推搡,意識到不對勁兒,訥訥不言。
謝凌雲看了看他,看看手裡的花燈,手往前一伸:“呶,給你吧。”
王銳呆愣愣地接了。
紀恆的臉色卻沉了下來。
阿芸約他賞燈猜謎,可她身邊卻有別人。謝懷良也就算了,是她堂哥。王銳是誰?怎麼跟她一起?她還把燈給了王銳?
她給王銳的那盞燈上,有燈謎,謎底赫然是當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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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凌雲悄悄拉拉紀恆,低聲問:“小南小北來了嗎?”
要是他們也來了,也給他們各一盞?
紀恆握著花燈,聽她軟語說話。她離得近,他能嗅到她身上淺淡的香味。他的心,一下子軟了。
他輕輕“嗯”了一聲。
謝凌雲皺眉,不對,小南小北出現,肯定是作為侍衛出現的。他們要保護人,拿著花燈,不方便。
她嘆了口氣,那就算了。
紀恆聽她嘆息,心緊了一緊,輕聲道:“沒事,他們離得遠。”
他們說什麼,做什麼,小南小北不會知道的。
“嗯?”謝凌雲不解。不用保護麼?
他們兩人說話靠得近,謝懷良和王銳俱是一怔。尤其是王銳。王銳悄聲問道:“他們……”
不等謝懷良回答,他便“啊”了一聲,謝懷良的這個堂妹,就是前幾天被皇上賜婚,許給太子的?
是不是?是不是這個?!
謝懷良猜出了他要問什麼,點頭,對,你說的很對。所以,你不要有任何不該有的念頭。
——原本他陪小堂妹出來賞燈,是該阻止她跟男子相處的。但是他覺得阿芸在王銳面前不大對勁兒,為了不發生意外,兩相比較,阿芸還是離太子近些吧。
紀恆聽謝凌雲那聲軟糯的“嗯”,心裡一蕩,輕聲道:“你猜了多少?”
“一二十個吧!”謝凌雲隨口答道,“你也要猜嗎?我開的時候,那個王銳正在猜。他跟我們家親戚,我還以為他認出我了呢。”
紀恆點一點頭,視線微移,看向王銳。王銳的神色毫無異樣,而紀恆的注意力,卻被謝懷良腰間的荷包給吸引了。
等等,這跟他戴的,好像一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