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發佈時間: 2024-09-24 04:3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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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決定

豫章長公主來謝家致謝, 聽聞謝九小姐不在, 微微一怔, 笑道:“那可真是不巧。不過,謝夫人在, 也是一樣的。”

說著她從丫鬟手中接過木匣, 取出一物, 遞給薛氏,道:“謝夫人先替九小姐收著吧。”

“什麼?!”薛氏一愣, 長公主遞過來的, 不是別的, 乃是一張房契。

豫章長公主笑道:“昨日答應了九小姐, 本想著今天親自給她。沒想到她不在,只能請謝夫人代為轉交了。”

一處四進的宅子,在京城這地方,也算是不錯了。

薛氏忙推辭:“這怎麼使得?”

長公主卻道:“不是給謝夫人的,是給九小姐的。”

她態度強硬, 不多話,也不見謝家旁人, 放下房契, 直接起身離去。

薛氏拿著房契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晚間她跟丈夫提起此事,好笑而又無奈。

謝律卻不以為意:“她既送了,接著便是。”他更關心的是另外一樁事:“你說阿芸真那麼厲害?”

他女兒,真的繼救了太子豫王之後, 又救了長公主麼?還只用了一根手指頭?

薛氏沒好氣道:“是,很厲害。”

“那你還擔心她以後成親做什麼?”謝律道,“就這本事,誰敢為難她?!”

別說嫁人,就是進宮進軍營都不怕。他竟不知道他女兒這般厲害,還得感謝大舅哥啊。

薛氏不想聽丈夫胡說,沒接他的話。

謝律甚是遺憾,阿芸是女孩子,否則可不只是贈送一處宅子這麼簡單了。

忽的想起一事,他又道:“誒,那回你說長公主的兒子怎麼著來著?”

久久沒聽到回應,他低頭看去,琬琬雙目緊閉,似是睡著了。

他悻悻地閉上了眼,不再說話。

謝凌雲去了舅舅家,雖然阿娘說了不准胡鬧,可她隱約能猜到,阿芸同意她去,就是默許了她能亂來的。

在舅舅家,她甚是輕鬆愉快。

舅舅還告訴她,早給她準備了四季衣物,有男裝,也有輕便女裝。舅舅公務不忙時,就帶了她外出。

舅母馬氏本想阻止一二,可看他二人興致勃勃,又想著阿芸是客,不好拂了她的意,兼之阿芸喬裝出門,不會有人識破其身份,也與名聲無損。索性,任他們去了。

薛裕公務不算繁忙,得了空,便帶著外甥女,駕著馬車,自在出行。

初時是去莊子上騎馬射箭,在外甥女那裡受了幾次打擊後,薛裕開始帶著她去遊玩,聽書看戲,賞玩風景。

薛裕隨性慣了,自己不想受拘束,對嬌嬌軟軟頗對自己性子的外甥女,也不加約束。

謝凌雲很喜歡這個舅舅。舅舅雖說武功不高,但身上給她一種江湖中人的自在風流。

兩人閒談時,薛裕問起為何阿芸推遲了數日才過來,又說起一些舊事。謝凌雲簡單答了。

薛裕嘆道:“你娘那是怕影響你出嫁。”

“嗯?什麼?”

薛裕道:“你娘怕累了你的名聲,將來你不好出嫁。也怕你學不好規矩,日後受婆家拿捏。說起來,不知道她有沒有怪我累了她。”

頓了一頓,他又道:“不過你娘實在是多慮,你易裝而行,誰知道你做了什麼。我瞧你規矩挺好,也挑不出錯來。要是怕人拿捏,就找一個沒有婆婆的,一進門就做當家太太。誰拿捏得了你?”

謝凌雲聽得直笑。

卻聽舅舅又道:“再不行,不嫁人也沒關係。你爹娘不養你,舅舅養你。嫁人有什麼好,在娘家是個寶,出嫁了以後,笑得都少了……”他又看看阿芸,沒好氣道:“是,沒錯,說的就是你娘!”

謝凌雲一怔,感動之餘,有些遺憾,可惜阿娘不這麼想。

“唉。”薛裕嘆道,“可惜你表哥成親了,不然討了你過來,省得你娘瞎擔心。”

謝凌雲只笑一笑。

這時他們在茶樓雅間,聽著說書先生講書。正講的是前朝孝女代父從軍一事。

謝凌雲聽得入神,忽聽舅舅道:“阿芸!須得這樣!”

“啊?”

“你說你那次救了太子之後,皇上問你願不願意收徒?”

謝凌雲不知他為何提起此事,點頭道:“是。”她後來想了,皇上可能是替太子問的,太子不是想學點穴麼?

薛裕道:“為什麼不收呢?舅舅是年紀大了,沒精力了。可你要是收了,能讓人人如你一般,我大齊也就無懼於天下了。”

他方才聽說書,聽這孝女代父從軍,在軍營裡,將自己所學,授與旁人,幾乎可以說是訓練了一支厲害軍隊。

他心中砰砰直跳,阿芸為什麼不可以?阿芸的功夫,比那孝女,比他都要厲害很多。有這樣的本事,不說青史留名,也不該掩於塵埃。

他雖然不大成器,可是他希望他的後生晚輩可以。

謝凌雲眼神一黯,她自是想啊,她還沒闖過江湖,她還沒想著年紀輕輕,就做隱士。她聽師兄們說過,很多大俠最後都是要隱居的,可她還未入江湖。

薛裕這幾日常帶了她外出,自認為她的心思也摸出了幾分。他心說,這確實不容易。他想一想,問道:“你當初就沒想過,問問皇上,能不能給你解決後顧之憂?”

“啊?”謝凌雲心說,當初她以為是皇帝要學武。

薛裕嘆道:“可惜,可惜。”他想,好好琢磨一番,前朝孝女能做的,阿芸肯定也能做。

太平盛世,不需阿芸如那前朝孝女一般代父從軍。不過阿芸若是顧忌名聲,不妨學那孝女換了男裝,變了身份姓名,想來也無人想到阿芸身上去。只是如此以來,阿芸不免受些委屈。

說書先生還在講著,薛裕卻聽不進去了。他想像著阿芸大顯神通,竟差點笑出聲來。

謝凌雲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又收回了目光。

隔日,薛裕便又帶著外甥女練武,與之前不同的是,這回更像是阿芸指點他。

他打了他尤為擅長的拳法,本想跟外甥女喂招卻被一招制服。

薛裕非但不覺難堪,反而甚是興奮。

謝凌雲將他方才的拳法重新打來,又一點一點指出其中破綻。

薛裕按著她說的來改,果然覺得效力大增。他連聲驚嘆,果真奇才。

謝凌雲道:“我也有套拳法,舅舅可以看一看。”

她說著講天辰派入門功夫從頭到尾緩緩演了一遍。這是入門弟子所學,算是極為粗淺的功夫了。

但是薛裕卻瞪大了眼睛:“你自己創的?真奇才啊!”

謝凌雲赧然,這是她小時候學的,當不得舅舅的誇獎。

薛裕是學過武功的人,也不怕吃苦,又有外甥女在旁指導。可饒是如此,這入門功夫,他也學了數日。

他覺得這功夫精妙無比,可大行推廣,用於軍中。

前朝時夷狄屢屢來犯,百姓困苦。若軍士人人皆有這般能耐,何愁邊境不平?本朝雖說無戰事,可若是有一支厲害軍隊,定能所向披靡。

薛裕只覺得胸中熱血沸騰:“阿芸,舅舅想求你一事!”

“什麼?”謝凌雲一愣,忙道,“舅舅有什麼事直說就是,不必說求。”

薛裕道:“舅舅尋思著你可能之前另有奇遇,你不願說,舅舅不問就是。不過,你小小年紀,有此本事,確實是練武奇才了。”他頓了一頓,又道:“你可願將這本領傳到軍中?”

他說這話時,由於太過激動,聲音都在發顫。他記得,當初教他功夫那個高手,叮囑過他,只能教給至親至信。他唯恐阿芸這本事也不外傳。

見外甥女遲疑,薛裕又道:“不然,只教個一招兩式也行的……”

他想,一招兩式也儘夠了。

謝凌雲雙目一亮:“可以麼?”

她心間瞬間轉過萬千念頭,老實說,天辰派的武功並不適合軍隊,但是粗淺的入門功夫,也足能勝過普通兵士了。

薛裕細細與外甥女分析,末了又道:“別的你都不用擔心,你只說你願不願意就是。你娘不會知道,旁人也不會知道。你可以掩了身份姓名,你娘擔心的事情,都不會有。”

謝凌雲道:“我自然願意。”

她在大齊十三載,在內心深處,也接受了自己是大齊人這個事實。她父親祖父都是大齊官員,母親也是吃朝廷俸祿的誥命夫人。她願意為大齊做些事情。而且,她也想為自己做些事情。

然而薛裕卻有些遲疑了,他輕聲道:“阿芸,你可要想好了,這跟之前出去玩鬧不一樣。這一步出去……”

“我想好了,舅舅。”謝凌雲認真道,“我想好了。”

從那日皇帝太子問她,她就在考慮了,她不想,也不甘就這樣一輩子在後院掙扎。她先時不肯邁出那一步,更多的是心裡有顧慮,為親情,為規矩所束縛。如果真像舅舅所說,阿娘他們不會知道。那她又擔心什麼呢?或許事情會洩露,阿娘會知曉,她想阿娘這麼疼她,她多求求情,撒撒嬌,阿娘會理解的吧?

舅舅願意幫她,這樣的機會,她不能錯過。

得了外甥女的準話,薛裕愈加高興,他胸中豪情萬丈,彷彿已經看到大齊軍隊儘是虎狼之師。

轉念想到妹妹薛琬,他微感歉疚。罷了,她若怪就給她怪好了。不過,他會儘量瞞著,不讓她知道。

這夜薛裕琢磨了許久,次日他於下朝後,悄悄去見了皇帝。太子紀恆竟然也在。

雖說薛裕救過皇帝和先帝,但是見了皇上,還是忍不住緊張。想到上次外甥女在皇帝面前的從容淡定,他微感慚愧。他還不如一小姑娘。

皇帝和顏悅色,問起他有何事。

薛裕定了一定,便緩緩說出自己昨夜想好的說辭。他聲稱自己有一義子,本事高強,無敵於天下,尋思著若是能指點軍士,必能訓出虎狼之師。

皇帝對薛裕的本事並不懷疑,他笑道:“薛愛卿,竟有一義子,朕竟不知。不知他現在何處,叫什麼名字,多大年紀?”

薛裕笑道:“本該讓他來拜見皇上,只是他年紀小,沒見過世面,又一臉麻子,相貌可怖,恐衝撞了皇上,就沒讓他來。他姓薛,名喚凌雲,今年才十四歲……”

他尋思著給阿芸換個身份姓名,那就讓她隨母姓,姓薛。至於凌雲,則是他隨口胡謅的,就當是取凌雲壯志之意吧!反正也沒人深究。

皇帝倒也罷了,太子紀恆卻是目光一閃:“阿芸?”

十三四歲的年紀,不便見人,武功高絕,除了阿芸,再不會有旁人。薛是她母姓吧?

他有點哭笑不得,他讓她考慮,這就是她考慮的結果?

薛裕愣了一愣,說道:“是臣的義子,薛凌雲。”

他此刻也不好再給阿芸另改名字,就堅持自己原本的說法。

紀恆看向父親,笑道:“父皇以為如何?”

皇帝先前確實想過,若薛裕另有徒弟,武功像謝家阿芸一般的,給恆兒做侍衛也使得。可恆兒說自己習武,而且重陽一事後,他好生整飭了一番,又令豫王前去就番,並讓其散盡奇人異士。恆兒身邊應該安全。

薛裕的義子叫什麼,薛凌雲?皇帝“唔”了一聲,說道:“好。明日便讓他去京畿大營看看。不過,行不行還得看他本事。”

皇帝尋思薛裕短短時日能教出謝芸來,薛裕的義子可能本事也不差。他記得薛裕說謝芸是練武奇才,今日說這個義子是武功高絕。他正因為謝芸是女子而感到不便,得知有實力不遜於謝芸的男子,自是歡喜。

——當然是否有實力,還得真正看看才知道。若確實有實力,自當重用。即使無戰事,朝中也該有猛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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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一眼紀恆,他又道:“太子不妨也跟著瞧一瞧。”不是想學武嗎?且看能不能吃苦吧!

太子應下。

皇帝又叮囑幾句,賜了薛裕手書令牌,才讓薛裕離去。

薛裕剛一出門,行得數步,就聽背後有人喚他。

他停下腳步,看向正朝他走來的太子紀恆。他心中一凜:“殿下有什麼吩咐?”

紀恆笑一笑,說道:“吩咐倒不敢當,就是突然想起一件事,想請薛大人幫忙。”

“殿下請講。”

紀恆輕聲道:“勞煩薛大人代孤向謝九小姐問好。九小姐現下,是客居貴府吧?”

“啊……”薛裕瞪大了眼睛,心說,他定是猜到了。可看太子的神色,並不像知道了什麼。興許這只是一句尋常問候呢。於是他仍是極鎮定地道,“殿下放心,臣一定帶到。”

薛裕回府後,避過妻子,簡單與外甥女說了自己的打算。

謝凌雲聽得一愣一愣的,有幾分不確定,真早去當軍中教頭麼?似乎也不錯的樣子。她有些興奮,也有些期待。

薛裕卻道:“什麼軍中教頭?你不要想的太容易。京畿大營,人才濟濟。雖說也有幾個權貴子弟,可大多數都是經過嚴格訓練的。你能不能讓他們服你,還不一定。”

“哦。”謝凌雲心說,有難度的話,更好啊。有一點功底,教起來更方便。

“只是有一點,須得你受點委屈。”薛裕歉然道。

“舅舅請說。”謝凌雲尋思,能讓自己所學,派上用場,便是受些委屈也無妨。

薛裕取出一物,放在桌上,說道:“這些,你得聽舅舅的。”

謝凌雲看桌上放著半截銀製面具,知道了舅舅的意思,這是要她與近日一樣,喬裝而出。她拿起面具,掂了掂,心頭湧出奇怪的情緒。

她之前想過好多次的面具,竟然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出現在自己面前。

薛裕瞧著外甥女,看她現下一身家常衣服,不施脂粉,卻不掩國色,嘆道:“軍營不比別處,要萬分小心。舅舅怕你穿了男裝,又塗黑臉,也能被人識破身份,不如戴個面具,多一分保障。”

他忖度著,他為了自己的私心,瞞著妹妹妹婿,勸導外甥女去軍營那男人堆。膽子也忒大,若無人發現也就罷了,若給人知道了……他心中一凜,不,絕對不能教人知道。

謝凌雲點頭,笑靨如花:“嗯,我聽舅舅的。”

穿成什麼樣,並不要緊,她感到遺憾的是,上輩子她沒學會易容術,不然也不必戴勞什子面具了。

次日,薛裕帶著喬裝打扮的外甥女乘著馬車出了京,直奔京畿大營。

途中謝凌雲問道:“騎馬不更快些麼?”

薛裕一愣,方道:“下次吧,這回忘了。”他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就道:“對了,還有件事忘了告訴你。我對外說,你是我收的義子,叫薛凌雲。”

“什麼?!”謝凌雲大驚,“謝凌雲麼?舅舅,你怎麼知道……”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我從來都不曾告訴任何一個人的。

“嗯,我想著,薛是你母姓,凌雲嘛,取壯志凌雲之意……”薛裕驚訝於外甥女的反應,小心解釋。

謝凌雲愣了愣,點頭道:“這樣啊。”她輕聲道:“謝謝舅舅,這個名字我很喜歡。”

薛裕聽了她的話,皺眉道:“還有,你這嗓子,嬌嬌嗲嗲,一聽就是小姑娘,可得壓一壓。”

謝凌雲應了,試著換了聲線說話,看著舅舅變幻莫測的神色,最終只道:“好了,我儘量不說話。”

她將面具戴好,又檢查了一下,確定無不妥當之處,才暗暗放心。

京畿大營就在京城十數里外。薛裕告訴外甥女,這支軍隊號稱有十萬人,都是能兵強將。領兵的是霍老將軍,軍紀嚴明。今上能登基,此軍功勞不小。

他們趕到京畿大營時,被守營士兵阻攔。薛裕拿出皇帝親筆手書和御賜腰牌,士兵去請示了霍老將軍,他們才被允許入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