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顧嘉夢笑笑，有些感慨。她沒想到，有一天，她想問顧九九的問題，竟被拋向了她自己。她是誰，她是顧九九口中的顧嘉夢。
她這麼一笑，顧九九竟有幾分不安：“你笑什麼？”真以為現在在原主身體裡，就是原主了嗎？
顧嘉夢止了笑：“我笑九九姑娘明知故問啊，你不是已經知道我是誰了嗎？”
“我怎麼知道你是誰？”顧九九冷哼了一聲，“我又沒你的記憶。”
不知道為什麼，她站在這個穿越女面前，竟莫名地覺得低了對方一頭。明明她也是有備而來，也不輸對方什麼。可是，對前路的未知，教她不安。
不等對方回答，顧九九又道：“不錯，我的確曾是顧九九，可我也是顧嘉夢，我有原主的記憶，也有原主的情感。我們甚至連生辰都是同一天。她就是我的前世，是另一個我。或者我就是我，只是多了部分來自現代的記憶。小姐，佔著一個跟你毫無關係的身體，你就不覺得慚愧嗎？”
顧嘉夢聽得一愣，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她哭笑不得：“我在我自己身體裡，我有什麼好慚愧的？九九姑娘，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我不是你的前世啊。你有我的部分記憶是不假，但你真的有我的感情嗎？”她搖了搖頭：“不見得吧。”
顧九九身子發顫，心說，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真把自己當原主了啊！
她有點後悔自己不該經對方一詐，承認她是九九。她做了兩年的顧嘉夢，真心覺得就這麼一直下去也很好，她已經接受了這個身份，也願意就這樣生活下去。
可對方似乎把自己放在了原主的位置，並處處以原主自居，這般作態，教人作嘔。誰不知道誰是誰啊。不過是一個後來者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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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九九一瞥眼，瞧見不遠處正在向這邊張望的顧彥琛，先是一喜，繼而一怒。喜的是顧彥琛也在，可揭穿這穿越女的嘴臉。怒的是顧彥琛毫無擔當，安排了她與穿越女相見，卻自己躲開。
她沖顧彥琛招招手，揚聲喚道：“哥哥……”
顧彥琛避在一邊，遠遠地看她們兩個交談。雖然不清楚她們說的是什麼，但他想，兩個好姑娘，肯定會喜歡上彼此的。
他本想等她們熟絡了以後再出來的，不過九九既然已經看到了他，他也不好再躲，乾脆走了過來。
顧嘉夢看見大哥，早就明白此事是他的安排。她似乎並沒有她想像中的生氣失落。她只笑了一笑：“大哥。”
顧九九臉色微變，看得出來，顧彥琛與這個穿越女的關係不差，雖然不及她。她心中憤懣，她與顧彥琛共處兩載，而顧彥琛還是接受了這手段高明的穿越女。
她拉了拉顧彥琛的衣袖，低聲道：“哥哥……”
她聲音輕軟，帶著不易察覺的委屈，讓人心生憐惜。
顧彥琛心頭一軟，愛憐地輕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撫。一轉頭，瞧見自己親妹妹，他略顯尷尬地收了手，咳了一聲：“妹妹，我們先祭拜母親吧。”
往常，他喚顧嘉夢做妹妹，喚顧九九也是如此。
顧九九聞言，點了點頭，乖巧可人，口中卻笑道：“哥哥這話說遲了，妹妹一大早就祭拜過母親了呢。”
顧嘉夢正要答話，見此情景，將原本要說的話硬生生嚥了下去，她心口一陣翻騰，憋悶得難受。她知道顧彥琛與顧九九私下往來，卻不知道兩人現在也親暱至此。
當著母親的面，他喚別人妹妹。他是不是真的忘了他妹妹是誰？
顧嘉夢冷聲說道：“可惜家母福薄，只有一雙兒女。當不得九九姑娘的母親。九九姑娘有孝心，何不遙祭一下自己的生身父母？”
顧九九身子一僵，看向顧彥琛：“哥哥……”她記得，顧彥琛一直不清楚她的身份，只把她當成了原本的顧嘉夢。穿越女這麼說，大哥會相信她麼？
顧彥琛按按眉心，一面是親妹妹的咄咄逼人，一面是九九的楚楚可憐。他不明白妹妹為何刻薄至斯。九九願意祭拜母親，是好事啊，妹妹為什麼阻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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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在母親墓前，他又不好指責妹妹什麼。
顧彥琛猶豫了一下，沉聲道：“妹妹，九九她也是妹妹啊。母親泉下有知，只會開心多一個女兒，怎麼會生氣……”
顧九九聞言如遭雷擊，腦海一片空白，似乎有誰拿著鈸在她耳畔狠狠地敲擊著，發出巨大的聲響。她怔怔地看向顧彥琛，喃聲道：“你，說，什，麼……”
說這四個字，她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而聽在顧彥琛耳中，卻細碎如同耳語。
顧彥琛不解，怎麼九九的神情看起來很絕望的樣子？他不明白她怎麼了，卻還是將方才的話重複了一遍：“我說，九九也是妹妹。母親泉下有知，只會開心多一個女兒……”
“你叫我什麼？”顧九九終於找回了聲音，死死揪著他的衣服，“你叫我，九九？”他是信了穿越女麼？她以為，他會是她的底牌……
他，真的很讓她失望。
顧彥琛不明所以，點了點頭：“是啊，妹妹，你的閨名不就是九九麼？哥哥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啊。只是你一個姑娘家，總提閨名不大好……”
顧九九心神俱震，身子一軟，眼前發懵，不由得就往後仰。
顧彥琛大驚，連忙將她攬在懷裡，關切地問：“妹妹，妹妹……”
顧九九氣結，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她深吸口氣，緩緩睜開了眼，目光越過顧彥琛，看向顧嘉夢，一字一字道：“你早知道了？”
所以才會這樣肆無忌憚，趾高氣昂？
顧嘉夢卻瞧也不瞧她，只對顧彥琛道：“大哥，以後你不用叫我妹妹了。我聽著不舒服，你自己叫著也不自在。何必呢？今日當著母親的面，咱們不妨把話說清楚。你願意認妹妹，是你的事情，我干涉不了，也不會多加干涉。只是，你能不能不要把人帶到母親墳前來？”
“妹妹，我……”
“母親只有兩個孩子，臨終前還放心不下。我想，她大概不會樂意看到一個曾經佔了她女兒身體的人在她墳前，叫她母親。”顧嘉夢勉強笑笑，“大哥，我不再求你什麼，只這一件事，你能答應嗎？”
她終於明白，她跟大哥不是一路人。既非同類，何必強求？他們兄妹，終是緣分不夠。
顧九九給她氣得不輕，是，她顧九九代替原主生活了兩年，可這個穿越女又是什麼東西？還真當自己是原主了！
她掙紮著，從顧彥琛懷裡出來，一步一步走向顧嘉夢：“說我不能祭拜母親，那你呢？你又有什麼資格說這樣的話？”
顧彥琛忙上前，一把拉住了她，低聲斥責：“妹妹！”他知道九九在氣頭上，但九九也不該說這種話。
顧嘉夢笑了一笑：“大哥，你告訴這位九九姑娘我是誰，你告訴她，我有沒有這樣的資格。”
顧彥琛看看九九，再看看妹妹，頭痛，煩躁，她們兩個都是好姑娘，為什麼偏偏就不能和睦相處呢？
妹妹這話聽著沒錯，但細細一想，不可謂不誅心。只因為他叫了九九妹妹，她就要與他斷絕兄妹關係嗎？這十多年來，他對她的好，難道都是假的嗎？而且，九九一片孝心，還幫了妹妹那麼多，妹妹還這樣說，也未免太絕情了些。
可是，他無從反駁。九九從不曾與母親相處，沒有承歡膝下，自然沒有多少感情。她身上又沒流著母親的血，算起來，九九與母親的確毫無干係。
這結論教他不大舒服，卻不能不接受。
見他遲遲不答，顧九九拉了拉他的衣角，軟聲道：“哥哥？”
她覺得，顧彥琛會站在她這邊，不管是從相處的時間上講，還是從感情深厚來說。
顧彥琛回過神來，看著妹妹，只得答道：“她是我妹妹，是我一母同胞的親妹妹。這世上，除了我和父親，的確是她最有資格說這樣的話。你知道的，是不是？你也做過兩年的她……”
顧九九腳下一個踉蹌，後退了半步才堪堪站穩。她搖搖頭：“哥哥，她不是，她只是一個外來者，你莫要被她給騙了。她剛來的時候，你們不是還覺得她不對勁兒，還把她關進了佛堂嗎？她能從佛堂裡出來，她能攀上公主……她不是你妹妹！”
顧彥琛驚詫莫名，不知她為何會說出這些話來，下意識回道：“你在胡說什麼？她就是我妹妹啊，我自己的妹妹，我豈有認錯的道理？你在她身體裡，她成了幽魂。你離開後，她就回來了啊。什麼關佛堂？九九妹妹，一直以來，你不都是知道的麼？”
“我，我知道？親妹妹……”顧九九連連搖頭，難以置信，“不是的，她是一個外來者，是一個竊取了我的記憶的穿越者……”
顧彥琛聽不明白，但莫名心生憐惜，不忍心看她這般，輕輕拍了拍她，很認真地告訴她：“她的確是我妹妹，這一點不會有錯。你相信我。”
他轉向顧嘉夢，求懇道：“妹妹，九九是個好姑娘。那兩年，她對每一個人都很好。你不該這樣跟她說話。她想祭拜母親，也是孝心可嘉……”
顧嘉夢打斷了他的話：“大哥？你真是我大哥麼？真的不是被誰給附身了？我話已經說的很清楚，你要認妹妹我不阻攔，只求你別把人帶到母親跟前來。不，也別帶到我面前來。看見她，我就會想起我那人不人鬼不鬼的兩年。大哥，你口口聲聲說她是個好姑娘，可不可以請你的好姑娘，稍微顧忌一下我的感受？”
“我……”
顧嘉夢道：“大哥，我們能換個地方麼？我不想在母親墓前跟你說這些，我不想母親泉下不安。”
失望的次數太多，大哥的反應對她而言，已沒有太大的影響。
顧彥琛聽罷，心中慚愧不安。說到底，他還是教妹妹生氣難過了。他答應過母親要好好照顧妹妹的。
默默嘆了口氣，他只得對顧九九道：“妹妹，你能先避開一下嗎？其實，你要祭拜母親，有這個心意就好了，沒必要非得……”
隨著他的話，顧九九一顆心沉到了谷底。其實，是否祭拜張氏，她並不在乎。但是顧彥琛的話，分明是在告訴她，在他心裡，她終究是比不過另一個人。
再看一眼看似雲淡風輕的顧嘉夢，她只覺得氣血上湧，憋在胸口，一時竟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