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坦誠
秦珩心頭一跳, 面露訝然之色:「沒有嗎?」
掬月看她神情, 有些納悶, 但還是笑了一笑:「還沒……」
她那個「有」字還未出口,就聽到身後脚步聲,年輕皇帝的聲音驀然響起:「掬月姑姑來了?」
掬月一怔, 連忙行禮:「掬月見過皇上。」
秦珣原本要直接回章華宮, 却得知瑤瑤屏退了衆人, 在與掬月姑姑單獨說話。他信步而至,不想正聽到掬月與瑤瑤的對話。
瑤瑤那句「我跟他從小一起長大, 我從來沒想過嫁給除了他以外的人。」聽得他心頭一蕩, 脚步微停, 恨不得立時將她攬在懷裡, 肆意愛憐一番。——她對著掬月所說的這句話,應該是她的肺腑之言吧。
秦珣勉力壓抑住心頭的激動,本想再多聽幾句, 却不想瑤瑤話鋒一轉, 竟問到高光宗身上了, 還問起了高光宗的身世。楊掬月竟說高光宗還未娶妻。
聽到這裡,秦珣心知已經不能再聽下去,他當即走出。
秦珩看到他,亦是一笑:「哥哥,我同姑姑說話呢。」
秦珣頷首:「嗯。」他極爲自然地走到秦珩跟前,伸手攬了她纖細的腰肢,同她一起坐下, 含笑看向掬月:「掬月姑姑有些日子沒到宮裡來了。」
對於在外人面前親昵,秦珩有些不大適應,亦有些羞窘。她試著掙脫了一下,沒能掙開。當著掬月姑姑的面,她也不好太過認真教他面上不好看。於是,她任他攬著,還輕輕笑了笑。
掬月見兩人親近,面上微紅,自忖不該久待。她笑道:「是呢,這段日子家裡忙,也就沒進宮。看見皇上和殿,看見皇上和娘娘好,掬月也就放心了。」
秦珣點頭:「嗯。」
掬月看他神色,輕輕「啊呀」一聲:「倒是忘了。掬月今日來的時候也不短了,該早些回去了呢。」
秦珩微怔,亦有些不捨:「姑姑好不容易進宮一趟,這就走了?」
「如今不比從前,不好在宮裡久待。」掬月笑道,「娘娘要是哪一天想起我了,教人去傳喚一聲,我這就來了。」
她看著秦珩,眼神溫柔。她的殿下,經歷了那麽多,方走到今天。她希望她的殿下以後都能幸福安康。她又悄悄看了看皇帝,他自進來之後,視綫一直在殿下身上。殿下是幸福的吧?至少比她娘,比她姨母幸福。
秦珩點了點頭:「也好,反正姑姑就在京城,也方便得很。」她稍一用力,掙開秦珣放在她腰間的手,站起身來:「我送送姑姑。」
「不用不用。」掬月連忙擺手,一臉驚惶,「娘娘不可,這就折煞掬月了。這皇宮,我熟得很。」
秦珩只得作罷:「那我教人送姑姑吧。」
她說著揚聲喚了宮人進來,送掬月出宮。
待掬月同宮人離開,殿中只剩下了秦珩與秦珣兩人。
無外人在側,她正好有話要問他。她咳嗽一聲,故意板了臉:「哥哥,剛才姑姑還在這裡呢,你做什麽?」
秦珣站起了身,想把玩她的頭髮,但見她的頭髮已經梳成了髮髻,他只得放下手,自她背後抱住了她,低聲道:「怎麽了?有什麽不妥嗎?」
「當然不妥——你先鬆開我。」秦珩伸手去拿他覆在她腰間的手,「咱們先說會兒話。」
然而他的手緊緊束縛在她腰間,她那點力氣,根本無法撼動。
秦珩深吸一口氣:「哥哥!你別鬧!」
仿佛他是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
秦珣低笑一聲,將下巴輕輕擱在了她肩頭:「我沒鬧,你說吧。」
秦珩心裡涌上一些無奈,她咳嗽一聲,認真道:「以後在外人面前,你稍微收斂了一些。這樣,也太不端莊了,會讓人笑話的。」
「誰笑話?」秦珣應聲道,「傻姑娘,掬月姑姑看咱們好,才不會笑話,反而會高興。」他頓了一頓,又道:「瑤瑤,我今天……」
「還有一件事。」秦珩正色道,「高大哥是怎麽回事?」
「什麽?」秦珣心裡一咯噔,却佯作不知,「什麽高大哥低大哥的?」
「掬月姑姑的繼子啊,上次我說我想去看姑姑,你說她的繼子要娶親,家裡忙,我去了會打擾他們。我今日問姑姑了,根本就沒有這回事!」秦珩沒能掙開他的懷抱,但是伸出手在他腰上掐了一下,「你竟然騙我!」
趁秦珣吃痛,她終是從他懷裡逃了出來,後退兩步:「你是不是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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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倒不是在乎高光宗是否成親,她不滿意的是,他竟然隨口騙她。
秦珣一臉訝然:「哦,你說他啊,我上次確實聽說他要娶親了,難道還沒娶嗎?這是什麽緣故,我倒不知道了。」
他神情如常,無一絲异樣,秦珩盯著他瞧了一會兒,心說這種事情,他確實也沒有騙她的必要。她小聲問:「你說真的?」
「我騙你做什麽?」秦珣雙目微斂,唇角輕揚。他心裡想的却是,掬月辦事太不靠譜了,這都七八個月了,他自己都大婚了,高光宗竟然還沒成親?!
秦珩看他神情自若,有些疑心自己想多了。她輕輕「嗯」了一聲:「也沒什麽,我就問問。」
她跟高光宗雖說相識了一場,可是對方是否成親,真跟她關係不大。
秦珣忽然上前一步,拉起了她的手,他笑了一笑,唇角上揚:「瑤瑤,方才你和掬月姑姑說話,我聽到了一些。」
「什麽?」秦珩愕然,「你說什麽?」
他執起她的手,小心放到自己唇邊,低頭親吻:「我聽到了你對掬月姑姑說,你想嫁我,除了我,你從沒想過嫁別人。」
他抬眸看著她,一字一字道:「瑤瑤,我也從來沒想過娶別人。」
他雖然娶了她爲妻,可是他內心深處,仍隱隱不安,唯恐哪一日她就會離他而去。
「我……」秦珩很意外自己和掬月姑姑的話竟給他聽到了,看他眼中溢滿歡喜,她心中有些酸,有些甜。她定定地看著他,輕輕點了點頭:「嗯。」想了一想,她補充道:「和哥哥在一起,我很開心。」
秦珣心裡大喜,他咳嗽一聲,稍微別過臉:「這話我信,你從小到大都喜歡纏著我。要不是跟我在一起很開心,你會這麽做?」
他鬆開了她的手,自己走到案邊,拿起茶壺斟了杯冷茶,自己一仰脖,喝了個乾淨。
從秦珩的角度,堪堪可以看到他微紅的耳根。她心裡想笑,又有點酸澀。她小時候接近他,幷不是因爲跟他在一起很開心。
只是這些話,她不知道該怎麽告訴他。
她遲遲不說話,秦珣有些驚訝,回身看向她,見她神情怔忪,他心中不安:「怎麽了?我,說錯了?」
「哥哥……」秦珩思忖良久,上前拉住了秦珣的手,輕聲道,「其實我小時候……」
「嗯?」秦珣不等她說完,就將她耳際的一點碎發給理順了。做好這一切,他才含笑看她,「你小時候怎樣?」
「也沒什麽。」秦珩鼓起的勇氣在那一瞬間消失殆盡。她笑笑,深吸了一口氣,將腦袋埋在他胸前,低聲道,「我那時候想,要是能成皇兄最重要的人就好了。」
她那時想盡辦法,就是想給自己留條後路,能讓他把她當成兄弟,能在她身份暴露時,饒她性命。却不想會發展成今天這樣。
也許這就是天意吧。
秦珣聽這話有些奇怪,但幷未往心裡去。他只是抱緊了她,笑道:「恭喜你,成功了。」
她如願成了他最重要的人。
因爲今日這事,秦珩心中漸漸生出不安來。面對著皇兄,她又有些若有若無的愧疚。畢竟在一開始,她是刻意接近,而他對她却是坦誠相待。
是夜,秦珩從夢中醒來,發現自己正枕著皇兄的胳膊,依偎在他懷裡。六月的夜,兩人離得近,是有些熱。她悄悄往旁邊移了移。
她動作不大,可秦珣仍是睜開了眼。
「怎麽了?」許是似醒非醒,秦珣的聲音略有些沙啞。
「沒事,你睡你的吧。」秦珩小聲咕噥著,却被秦珣再一次拉入懷中。
「你睡不著?要不,咱們做點事?」秦珣聲音低啞,眼神也略略危險起來。
「別!」秦珩一驚,睡意消了大半,她連連擺手,「不成不成。」
「嗯?不成麽?」秦珣故作不解。
「不成,真不成。」秦珩軟語道,「哥哥,你饒了我吧。你要是睡不著,咱們說說話好不好?」
秦珣點頭:「好。」他換了姿勢,一只手撑著頭斜躺著,借著灑入帳中的月光看著她。從她光潔的額頭,到她明麗的眉眼,再到她菱形如花的唇瓣。他目光下移,漸覺口乾舌燥。
「我方才做了一個夢。」秦珩察覺到他眼中的熾熱,忙咳了一聲開口道。
「什麽夢?」秦珣隨口問。
「我夢見,我夢見哥哥了。」秦珩輕輕嘆了一口氣。在寂靜的夜裡,她這聲嘆息格外清晰。
「夢見我爲什麽要嘆氣?」秦珣不解。
「沒有,哥哥,我跟你說一件事,你不要惱。」秦珩深吸一口氣。她想,也許是深夜的緣故,也許是因爲方才她又做了這個夢,也許是她不想那麽累了,她忽然想將一些事情給說出來。
雖然她幷不知道說出來會怎樣。
秦珣「嗯」了一聲,他想不出她說什麽事能讓他惱怒。他想來想去,也只能想到一個:她打算離開他。——這是他絕對不能允許的。
「我很小的時候,做過一個夢,夢到哥哥知道了我是女人,還要殺我。」秦珩輕聲道,「我夢到你對我說『四皇弟,或許我該叫你一聲四皇妹?』」她在黑暗中看不清秦珣的神色,也不想去看他的反應,自顧自道:「後來,我就一直跟你好了。」
她雖然說的含蓄,但是已經道明瞭大部分真相。她接近他,不是因爲和他在一起很開心,也不是因爲她心裡想親近他,而是因爲那個夢。
她自己現在想想,也覺得不可思議。十歲的她,因爲一個幾乎以假亂真的夢,就刻意同皇兄交好了數年。後來遇著機會刻意假死,多年的親近說斬斷就斬斷。
秦珩輕輕閉上了眼,她不知道皇兄會是怎樣的反應,是勃然大怒,是失望,抑或是不信……她一時也不知道自己內心深處希望他是什麽反應了。
黑夜很安靜,兩人的呼吸清晰可聞。
秦珩低聲道:「哥哥,你惱了我麽?」她緩緩伸手,試圖去捉他的手,自己胡亂摸著,摸了個空。她心頭莫名一急,又略微生出些悔意。
她幹嘛要把這些說出來?沒有任何人是她肚子裡的蛔蟲,她的真正想法,她不說,他一輩子都不會知道的!但她今夜說了出來,就得全力承擔後果。
忽然,她的手被人包裹住,手上的暖意一下子涌入了心間。她一驚:「哥哥?」
「你那時候,做過很多這樣的夢嗎?」秦珣開口,聲音聽不出喜怒。
「什麽?」秦珩微楞,隨即醒悟過來,她搖搖了頭,「沒有。姨母過世的時候,我做了這樣的夢。」她在黑夜的遮掩下,身形微動,悄悄靠近他,將頭倚在她懷中,輕聲道:「我姨母臨終前,把我叫到跟前……」
想起舊事,她心中略酸,聲音也有了些哽咽。她將麗妃病重時承諾她講明真相護她安全却又臨時反悔的事情緩緩說出來。她聲音極低:「哥哥,那時候,我又氣又怕,然後就暈倒了,就做了那樣一個夢……」
她的聲音又輕又軟,或許她自己不曾注意到,她的熱泪,一點點浸濕了他本就不厚的寢衣,一滴一滴流進了他的心裡。
秦珣心想,或許在一開始聽到她親近他的緣由時,他心中確有驚怒失望,滿滿的不可置信,但是聽她說完麗妃的事情,那驚怒漸漸被心疼和憐惜所取代。
那時候她十歲,十歲的孩子被自己嫡親的姨母所欺騙,偌大的後宮中沒有一個可信賴的人。他想,她親近他,討好他,與其說是相信了那個不明所以的夢,不如說是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所以,你就開始跟我走得近?」秦珣低聲問。
算算時間,她開始主動向他示好,確實是麗妃死後的事情。只是他少年時期一直以爲是四弟孤苦伶仃,所以對他生出了孺慕親近之意。原來事實幷非如此嗎?竟是一個夢嗎?
他們一直糾纏,竟是因爲一個夢?
秦珩看皇兄的反應,幷不像是著惱的樣子,她略微鬆了一口氣,瓮聲瓮氣道:「是啊,我怕有朝一日夢成真,你真會殺了我。我想著,我對你好,你也對我好,那就算真有那麽一天,你也不捨得殺我了……」
秦珣哭笑不得,輕輕「唔」了一聲。他心念微轉,又想起一事,不由皺眉:「如果你夢到是別人發現你的秘密,你也會去跟那個人親近?」
想到那種可能,他心生不快。
他這話說的四平八穩,可秦珩心裡一咯噔,敏感意識到這問題不能胡亂回答。於是,她小聲道:「不是啊,我夢到的就是皇兄啊。」她笑了一笑:「沒有別人,就是你啊。」
她說的篤定信賴,秦珣心裡的不快稍微散去了一些,輕哼一聲,心頭有點酸澀,亦有點慶幸。幸好是他。
秦珩小聲道:「不過皇兄對我很好,我也是真的想對皇兄好。」說這話時,她稍微有那麽一些心虛。
然而秦珣却聽得舒坦了不少,他「嗯」了一聲:「我也不是什麽人都能親近的。」
——秦珩聽這話有點莫名其妙,輕輕問了一句:「什麽?」
秦珣伸手撥了撥她靠在她胸前的腦袋:「好歹是個皇子,向我示好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我爲什麽跟你走得近,你心裡沒數?」
初時的驚怒失望過去,他發現他對她接近她的緣由幷沒有多在乎。她對他的心意是真的就行了。她真正讓他看重,不是那一碗冰雪冷元子,而是在危急關頭替他擋危險,是兩人多年相處。
他永遠不會忘記在他年少勢微的時候,有這麽一個人陪在他身邊,用笨拙的方式竭盡全力地對他好。無論她是什麽目的,她都是他在這冰冷的皇宮中最大的暖意。後來得知她是女子,知道他們不是兄妹,他就想留她在身邊,一生陪伴。
對她能說出這些,他內心深處竟隱約有點歡喜。她敢這麽說,是因爲對他完全信任了吧?想到她今日對掬月說的話,他更是欣喜。
「哥哥……」秦珩有點慌亂,怔怔地問,「爲什麽?」
秦珣沒有回答,而是悄然撫上了她的臉頰。他身形微動,一眨眼間,已經覆在了她身上。
「啊!哥哥……」秦珩低呼一聲,「你……」
她的聲音已被他吞入口中。
他在黑暗裡吻上她的唇,繼而微微上移,吻上她的眉眼。他在她頭頂上方,低笑一聲:「瑤瑤,你跟我提舊事,我也想跟你提舊事。」
「什麽舊事?」秦珩隱約看見他眼中的光亮,莫名有點緊張。她伸手抵著他胸膛:「那,你起來,咱們好好說。這樣,怎麽說話啊?」
秦珣用食指輕輕點了點她的唇,他微微搖頭:「不能起來,就得這麽說。」
他灼熱的呼吸就在耳畔,秦珩只覺得一陣酥酥麻麻的癢意,輕聲道:「說什麽呀?」
可能她自己都沒注意到,她說這話時,聲音不自覺帶上了一絲嬌媚。
愛妻就在自己身側,衣衫單薄,嬌媚入骨。秦珣手心潮熱,口乾舌燥。他聲音喑啞:「咱們來說說歡喜佛吧?」
「……」秦珩脹紅了臉頰,嗔道,「哥哥!」
「你羞什麽?咱們一起看得,現在說不得?」秦珣輕笑,手上也沒閒著,已然褪去了她身上的寢衣,「那歡喜佛花樣極多,咱們什麽時候再去瞧一瞧?」
秦珩羞不能抑,一聽到「歡喜佛」就覺得尷尬難堪又羞窘。然而她今夜到底是有點理虧心虛,也不好强烈反對,只輕輕「嗯」了一聲。但話一出口,她又後悔了,急道:「這事以後再說吧,你說了不欺負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