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而相較於內心憤恨但表面卻不動聲色的通元子,廉暉顯然就是差多了。
這孩子原本也是個面癱類型的,在生死面前都能不皺一下眉頭的那種。可是只要遇到顧湄的事,還特別是這種當著他的面看到她和別的男人親吻的事,他一向冷冷的面上現在就跟初春冰裂的湖面一樣,先是裂開了一條細縫,然後以摧枯拉朽之勢,冰封盡消,將底下的哀傷全都露了出來。
“紅搖。”他輕輕的叫著她的名字。可是他現在又能以什麽身份來插手她的事?畢竟那時候,是他先傷了她的心。
在廉家堡時,他曾經對她說過,他會一輩子的保護她,對她好。可是最後,他非但無力保護她,甚至還想著要帶她回去認罪。
包括現在,他和師父身旁的那幾個人,其實正是官府的公差。
他以為,他帶了顧湄回去認罪,然後他可以去求莊秋容的父母,請求他們不再上訴。他還可以散盡家財只為保全顧湄一條命。就算最後真的不行,那他都可以選擇跟她一起死。
只是他從來沒有想過,莊秋容是不是顧湄殺的,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帶著顧湄逃跑,然後浪跡天涯。
在廉少俠從小到大所接受的理念中,做錯了事就該接受懲罰,這樣才能無愧於天,無愧於地。所以,他也以這個理念來要求顧湄了。
他寧願和她一起光明正大的去死,也不會帶著她一輩子躲躲藏藏,背負著不好的名聲而活。
這就是廉暉和慕容湛最大的區別。廉暉是個正常的人,他是個行事有準則,遵守禮教和法規的江湖少俠,而慕容湛行事全憑他自己高興,視禮教和法規於無物。
沒辦法,兩個人從小生長的環境不一樣。廉暉有個正常的童年,他接受的都是正能量。而慕容湛的童年是扭曲的,充滿了腥風血雨和勾心鬥角。也許在廉暉還在跟他娘哭鬧著不要小糖人,而要糖葫蘆的時候,慕容湛已經獨自一人在那冷冷的思考著,怎麽樣才能將他周邊有異心的人全都不動聲色的給殺了。
廉暉和慕容湛完全就不是同一個頻道的人,他們的想法完全就不一樣。譬如說,現在廉暉看到顧湄和慕容湛的親吻畫面,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哀傷,而要是慕容湛看到顧湄和別人的親吻畫面,他的第一個反應肯定就是先上去殺了那個男的,然後殺了顧湄,然後他再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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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湛太極端了,一般人根本就承受不住。可以說,他如果是頭體內有瘋狂因子的獅子,那顧湄就是唯一能栓住他的鎖鏈。
難得的是這鎖鏈還是他自己求著人家非要給他套上的,而且一旦套上還不樂意人家走了。
慕容湛現在抱著他好不容易追回來的鎖鏈,心內急轉著怎麽脫身的問題。
這要是擱以前,他腦子中都不帶會有這個念頭的。可是現在不一樣了。
迷藥、刀傷、死穴,這三樣哪樣都夠一般人喝一壺的,更何況現在是這三樣都加在一起了。
慕容湛雖然不是普通人,可這三樣加起來,他現在的武力值還是大打折扣。
當然,若是來了幾個小嘍囉,他也不會放在心上。可問題是,對方一個是廉暉,另外一個,他微眯了眯眼,應該就是傳說中的那個所謂的仙風道骨,武功已臻化境的通元子吧。
武功已臻化境?笑話。若是在以前,他鐵定是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的,直接一掌拍過去,先試試真假再說。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他受了傷,而且不輕。最重要的是,他還有懷中的顧湄,他不能讓她受一絲的傷害。
他必須得保證他和顧湄能夠全身而退。
所以他的鄙視的目光在面前各人的面上一一的掃了一遍之後,就開始打量這四周的地形。
面前是他來時的路,灌木叢生。兩邊同樣是叢生的灌木,而身後,則是一帶懸崖。
三面樹木,一面懸崖。很好,看來今日他和顧湄的下場他都可以預料的到了。
不過他不在乎,能跟顧湄一起活下去最好。如果不行,那就一起死。
只要能跟顧湄在一起,生死他無所謂。
所以一想到這,他心中就坦然了不少。
可是顧湄她心中不坦然啊。她埋首在慕容湛的懷中,後知後覺的想起他受傷了,而且這還都是她弄的。
甭管他以前的武力值有多爆棚,可問題是他現在是帶傷上陣,面對個一個同樣是武力值極有可能也爆棚的通元子和武力值也絕對不低的廉暉,慕容湛他能有多少勝算?
廉暉她還不怕,怎麽著她還能說得上話。可是通元子呢?
顧湄下意識的覺得通元子太可怕了。只要一想到他,感覺就是有臭蟲在她全身爬的那種,既憎惡,更惡心。
“哥,”她在慕容湛的懷中低低的叫著他,“你的傷,沒事吧?”
慕容湛不答,反倒微微的一笑,輕聲的問著:“湄湄,跟我一起死,你怕嗎?”
臥槽!我能不怕嗎?我怕的全身都快軟了好不好。可是如果讓她選擇是跟慕容湛一起死,還是被通元子抓回去未來不可預料的話,那她還是選擇跟慕容湛一起死好了。
最重要的是,他們兩個,只要其中有一個死了,另一個也必死無疑,她還有的選擇嗎?
所以她更加用力的抓住了慕容湛的胸前衣襟,盡量的讓自己的聲音聽上不不是那麽的抖:“不,不怕。”
慕容湛一笑,右手撫過她的秀發,笑道:“放心,我們不會死的。我還沒欺負你夠呢。”
這個欺負是什麽意思,顧湄心知肚明,所以她立即就臉紅了。
我擦!都這個關頭了這貨還不忘說這些曖昧的話。
只是慕容湛既然這麽說了他們不會死,那顧湄就覺得,他們就覺得不會死。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很相信他說的話,也許是潛意識裡她就以為,這世上就沒有什麽是慕容湛不能的事。他就應該是個超人,只要他說的出來,那他就一定能做得到。
原來,她都已經這樣相信他了啊。顧湄意識到這點,唇角彎了一彎,更加用力的抱住了他的腰。
慕容湛、廉暉、通元子三個人就這麽對視著。通元子看著的是慕容湛,他在打量他全身的血跡,判斷對方還剩了多少武力值的問題。而廉暉是在看著慕容湛懷中的顧湄,目光一刻都沒有移開過。而慕容湛就貌似面前沒這幾個人似的,只是低頭看著懷中的顧湄,一下一下的用自己的手順著她頭頂的秀發。
至於顧湄,她誰都沒有看。她只是埋首在慕容湛的懷裡,一只手抓著他的胸前衣襟,一只手抱著他的腰。
你讓她看誰?她能看誰?通元子不用說了,她巴不得都讓他在這個地球上消失,然後直接發配去火星。至於廉暉,她覺得,既然自己都已經決定跟他斷了,那就不要拖泥帶水的斷吧。而且,以往的那幾個月中,她確實痛也痛過了,哭也哭過了,她覺得,就這樣吧。不然還能怎樣?他們兩個人中間橫亙著的人和事太多,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所以還不如乾脆利落的放手。
而且,慕容大爺還在呢。他是相當介意她在乎不在乎廉暉這件事的,如果她膽敢再有一絲一毫的在乎廉暉的意思泄露出來,那他們兩個搞不好還得再來場如同這兩天一樣的冷戰,外加虐身又虐心。
所以她只好誰都不看,就由著他們三個人去處理。
而三個人都沒有動,準確的說,都是在等著對方在動。
畢竟現在三個人心中都各有忌憚。
通元子忌憚的是慕容湛現在的武力值到底還剩了多少,慕容湛忌憚的同樣的也是,通元子的武力值到底有多少。以他現在大打折扣的武力值對上血槽滿滿的通元子,他有多少勝算?
至於廉暉,廉暉他現在壓根沒法想到武力值的問題。他滿心滿眼都只有顧湄。
為什麽從始至終,她都沒有抬頭看他一眼?她真的就那麽怨恨他,再也不喜歡他了嗎?
最後,終於,有人動了。
動的是通元子和廉暉身旁的官府公差。
皂衣橫刀,公差抱拳而立,說出來的話十分的客氣:“前面這位想來就是紅搖姑娘了。紅瑤姑娘,我等是揚州府的公差,現有莊家狀告你殺害他家女兒莊秋容,還麻煩紅瑤姑娘隨我等回府衙一趟,配合此案的審查。”
其實人證物證殺人動機俱有,他們早就已經基本判了她的罪了,通緝她的文書更是張貼各處。但難得的是這個公差說出來的話卻是很中立,只是說讓她回去配合下此案的審查而已。
顧湄沒有動。慕容湛也還是那樣低頭慢慢的順著她的頭髮。
四周靜謐,似乎各人的呼吸聲都聽不到了,唯有微風輕卷過樹梢的聲音。
良久,方才聽到慕容湛悅耳清朗的聲音慢慢的響起:“湄湄,你殺了莊秋容嗎?”
他從來沒有問過顧湄此事。當初他也是見到洛陽城張貼的通緝令,才知道外間都說顧湄殺了人。
其實對於顧湄她到底有沒有殺莊秋容的事,他壓根就不在乎。如果她說她殺了,那就只能證明那個莊秋容確實該死,如果她說她沒殺,那她就沒殺,定然是有人嫁禍於她。
而且,從內心來說,他根本就不相信顧湄會殺人。他太了解她了,甭看她一天到晚怎怎忽忽,裝的膽子有多大似的,其實這孩子連殺只雞都不敢,她還敢提刀去殺人?就算是說兔子急了也會咬人,可是慕容湛相信,唔,他家的這只兔子,其實就是只軟軟糯糯,很容易推倒的軟兔子而已,它是絕對不可能會做出殺人這種事來的。
果然下一刻,他看到顧湄搖頭,聽到她低聲的說著:“沒有。”
慕容湛一笑,然後他抬頭直視那個公差:“你聽到了,她說她沒有殺莊秋容。你可以回去複命了。”
那個公差一愣,就這一句話,就讓他回去複命?他怎麽複命?剛剛他的那一番話只是客氣話而已,其實知府大人基本已經判定莊秋容就是紅搖所殺,這次他們也是奉命要來帶紅搖回去的。
所以他遲疑的看向通元子:“掌門你看,這個……”
通元子靜靜的注視著慕容湛。而慕容湛壓根就是不看他,又低下頭去看顧湄。
“紅搖,”通元子慢慢的開了口,“隨我回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