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顧湄打開緊閉的兩扇門,外面陽光刺眼。她微微的眯了眯眼,也不去看外面圍著的那一群面色各異的人,只是繼續的往前走著。
她渾身是血,面色平靜的駭人。各人心中都有些摸不透,只知道半個時辰前,她就這麽一副樣子下了思過崖,而後就進了通元子的房間,直到剛剛才出來。
人群自動的讓開了一條路,顧湄目不斜視,兩條腿機械的走著。趙無極還放在卓瑤的墓碑前,她搬不動他。
道旁有人閃了過來,攔住了她的去路。
她微微皺眉抬頭看著。那人長眉俊臉,藍色布衫,正是廉暉。而他身旁的那個少女,雖是一身素衣素裙,可依然掩不住傾城之貌。
顧湄不認識那個少女,她也不想認識。她現在只想趕緊的回去,趙無極還孤單單的一個人臥在那。
她冷聲的道:“讓開。”
廉暉沒有讓,他皺眉看著顧湄,上下掃視了她一遍,確定了她沒受傷。只是這滿身的血又是誰的?
“你怎麽了?身上的血是誰的?”
雖是出於關心,但問出來的語氣在顧湄聽來,依然是帶著幾分鄙視。
她發一聲冷笑,雙拳握緊,冷聲的又說了一句:“滾開。”
廉暉有些愕然。以往的紅搖從來都沒有這麽對待過他。以往的她,總是想方設法的想和自己說話。哪怕就是上次在小溪裡,她異於往常,但也沒有這麽冷漠的對待過他。
想到上次,他立即就想起了那個夢,面上有些不自然。
他身旁的少女見到他面上的尷尬之色,還以為只是顧湄的那句滾開讓他沒有面子,她便輕聲細語的開了口:“小師妹,大師兄也只是關心你,你何必這麽讓他難堪?”
顧湄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很不巧,這人雖然長的好看,但正好就是她不喜歡的那種類型。
裝了這麽一副柔柔弱弱的樣子給誰看?很可惜,我可不會憐香惜玉。
顧湄皺眉:“你是誰?還有,滾開,不要擋著我。”
那少女面上神情變幻莫測:“小師妹,你……”
而她身旁的廉暉已經是在道:“秋容,你先回去吧。”
顧湄明白了,原來她就是傳說中的那個莊秋容。
若是在往日,她定然會忍不住的八卦下。在她看來,莊秋容這樣外表白蓮花,行動柔弱的女生,不是已經黑化,就是在通往黑化的路上,不然那些穿越女配怎麽逆襲?
很不巧,顧湄貌似就是個女配,還是個妥妥的穿越女配。但她現在對這些沒興趣,她只想趕緊回到後山。
所以他繞開了他們,一路向前就走。
走到半道,她回頭,不耐煩的看著身後的人:“你跟著我做什麽?”
廉暉雖是一副面癱臉,但說出來的話卻是義正言辭:“師父讓我跟著你。”
顧湄先是淡淡的哦了一聲,然後平靜的道:“我不需要。你可以滾了。”
廉暉有些震驚,只覺得今日的紅搖冷靜的讓他覺得有幾分可怕。
他皺了皺眉,不悅的道:“我是你師兄,秋容是你師姐,長幼有序,剛剛你不該那樣對她說話。”
顧湄冷笑,心疼你的小嬌娘了是不是?
她乾脆止住了腳步,轉過身來很認真的看著他,認真的道:“其實我不是你的師妹,莊秋容才是你的師妹,所以麻煩你現在立正,然後轉身回去找她。”
廉暉被她的話噎的一滯,半晌方才道:“你今天是怎麽了?”
顧湄哼了一聲,不想再理他,轉身就走。
廉暉愣了一下,又默默的跟了上去。
顧湄回到思過崖,在洞裡取了木盆,接了盆水。然後通過那條過道,一路到了後山。
在此過程中,廉暉一直訝異的看著一切,不敢相信洞裡竟然有這種機關,而她又是怎麽知道這個機關的?
顧湄走出過道,一眼就看到趙無極依然以她離開時的那個姿勢臥在那裡。
她仰起了頭,拚命的眨著眼,不讓自己落下淚來。然後才平靜的走了過去,跪在他身旁,用手帕沾了水,慢慢的給他擦乾淨手腳和面龐。
廉暉早就在看到趙無極的屍體時就一步擋在了顧湄面前,但顧湄越過他,徑直上前。
而他此時方知,地上的這個人,已經死了。只是,他是誰?師父只叫他跟著紅搖,可並沒有說為什麽要跟著她。
所以廉暉就開口問道:“這個人是誰?”
趙無極當年叛出華山,自我放逐的時候,廉暉還沒有入華山拜師學藝,所以他並不認識趙無極。
顧湄沒有回答,依舊專心的一點一點擦拭著趙無極臉上的血汙,他清瘦俊雅的臉慢慢的露了出來。
想起這張臉昨天還帶著溫和的笑看著他,而今卻是冰冷的,顧湄悲從中來,忍不住,一邊擦拭著一邊落淚。
廉暉大感詫異,一來不解為什麽華山監守如此嚴密,為何會有人上山了,而且死在了思過崖,但他竟然不得知,二來也是她這般對他漠然的態度讓他心中實在是有些別扭。
可她明明對躺在地上的那個人那麽好,甚至很輕柔的幫他擦拭著身上的血汙,幫他整理著皺亂的衣服。
廉暉半蹲下身,一把抓住正在顧湄正在給趙無極整理衣服的手,皺著眉頭繼續問道:“他是什麽人?”
顧湄抬頭平靜的看著他,很認真的說了一句話:“閉嘴。”
廉暉望著她,愣住了。
然後他眼睜睜的看著顧湄掙脫了他的手,就那麽跪在趙無極的身旁,一語不發。
傍晚時分,棺木運了過來。顧湄平靜的吩咐人掘開卓瑤的墳墓,將放著趙無極的棺木和卓瑤的墳墓放在一起,然後雙眼一閉,輕聲的道:“填上吧。”
青石碑上的刻字也改了,華山卓瑤,趙無極之墓。紅搖敬立。
顧湄看著石碑上的刻字良久,心中默默的想著,最少,他們一家人的名字在這個石碑上是團聚了。
顧湄扒拉著頭髮,想了一想,還是起身爬了起來。
門外的那兩個人當她是死人麽?這麽肆無忌憚的在她房門口討論著她和趙無極的曖昧關系。說什麽看她那一副丟了魂魄的樣子,定然是看上了師叔什麽的。
顧湄起身拉開了門,門口的兩人剛剛談論到她水性楊花的問題,說是先前喜歡大師兄廉暉,現在竟然又喜歡上了師叔。問題是師叔是你想喜歡就能喜歡的麽?而且恬不知恥的跟師叔孤男寡女共處一洞那麽長的時間。
顧湄簡直都要為她擊掌歡慶了,這麽一句話中竟然用上了三個成語。
於是她雙手環胸,斜靠著門框,懶散的道:“月兒,我好像聽說你是沒念過書的啊?怎麽說起話來倒是很有水平的嘛。”
月兒聞言回頭,還沒說話呢,她身旁的一個女子就怒氣衝衝的開口了:“沒念過書怎麽了?你念過書了不起嗎?就能這樣看不起我們?”
顧湄挑眉,很好,她算是見識了什麽叫惡人先告狀。
她上上下下的掃視了她一遍,淡綠衣衫,包子頭,生起氣來倒也有那麽幾分嬌俏的意思。
顧湄也懶得問她的名字了,直接就問:“你是華山幾代弟子?”
那女子面上的神色就變了,按照輩分來說,她確實得叫顧湄是師姑。這天下間也斷然沒有師侄當面來頂撞師姑的道理。
所以她心中再氣惱,也只有咬緊了唇沒有說話的份。
顧湄懶得再理她們,轉身就想關門再睡個回籠覺。
但聽到身後的兩人齊齊的叫了一聲:“大師伯。”
顧湄當機立斷的趕緊將兩扇門關了起來。但還沒上床呢,房門就被人拍響了。
她只暴躁的想拆牆,他媽的想睡個好覺怎麽就這麽難。
她怒氣衝衝的跑過去一把拉開了門,語氣很惡劣的問道:“乾嗎?”
廉暉尚且保持著手拍門的姿勢,見到顧湄的怒容,怔愣了下,默默的放下了手。
打量了她一番,見她頭髮有些亂,臉頰上還有宿睡的痕跡,一雙眼卻因為憤怒顯得特別的亮。
他不敢看她。每次看到她,他就會想起那個夢,然後便口乾舌燥,身下的小弟也不聽話的翹了起來。
“你,你剛和她們的話,我都聽到了。”
顧湄沒好氣的接了口:“所以呢?所以又要說我脾氣不好,飛揚跋扈,欺負別人了?如果只是為了這個,那我知道錯了行不行?麻煩廉大俠現在轉身,然後離開,千萬不要跟我這個脾氣不好的人說話。”
說完又想關門,但被廉暉在外面頂住了。
顧湄暴走,索性嘩的一下將兩扇門全都拉開了,就這麽直直的看著他。她倒要看看他又要怎麽說他。
廉暉確實是有話想跟她說,但最終說出來的卻是:“師父讓你過去。”
通元子天人般坐在蒲團上,眉目安詳之極,似乎這世間的所有之事皆與他無關。
他看著垂頭站立的顧湄,很長的時間方才慢慢的道:“為何不告訴其他人,你和無極的關系?”
“爹爹他不讓我說。再說這種事,我自己知道就好了,沒必要跟他們說。”
“不在意他們怎麽看你?”
現在華山上下流言蜚語一片,皆在猜測她和趙無極發展到哪一步了。自然,詆毀的只有她。這些顧湄都知道,但她還是不想分辨。
有什麽好分辨的呢。左右她都會找機會逃離這華山,然後再也不回來了。這裡,她一刻鍾都不想待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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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回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不在意。”
其實勞資是懶得在意。她這麽默默的安慰自己。
然後她就聽到通元子歎息了一聲,在道:“既如此,下個月廉堡主大壽,你就隨同廉暉一起下山,去散散心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