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待在一起
林清瑤心裡面很明白,這個人以後可就是她和弟弟的依仗了。而且往後大家同在一處屋簷下生活,哪怕只是搭夥過日子,但至少面上也是要融洽的。
只是一條百索子而已,編起來壓根就不費什麼事,她還沒有吝嗇到那個程度。
而且,只要想一想冷硬強勢的魏城手腕上系著一條五顏六色的百索子,外人看到了,會用什麼樣的目光看他?
林清瑤竟然有些期待起這個畫面來。就叫站在院外的林紹去尋丁香,讓她拿一些五色絲線過來。
林紹應了一聲是,轉身去尋丁香。
丁香雖然不知道林清瑤現在要五色絲線做什麼,但還是依言立刻就拿了過來。因為不知道林清瑤到底需要多少,又或是再需要其他什麼旁的東西,索性將炕桌上放著的那只笸籮拿了過來。
這只笸籮是林清瑤日常做針線活時用的,裡面放著諸如繡花針,小剪子,各色絲線之類的小物件。
還有今兒一早她特地整理出來,用來編百索子的紅綠黃白黑色五色絲線。
編百索子這件事還是以前林母在世的時候要林清瑤跟她學的。其實一開始林清瑤還不願意學,覺得有母親在,壓根就用不著她來編這個東西。就算被母親逼著學,她也學的很不認真。
後來母親去世了,每年端午就是林清瑤來編百索子給家裡人的戴了。一開始她其實也不熟練,編的不怎麼好看,但是經過這兩三年,她已經開始編的像模像樣了起來。
因為不知道魏城手腕的粗細,林清瑤也不知道這條百索子該編多長。
短了就系不起來。長了也不行,不然系在手腕上的時候很容易滑落下來。
也只得伸手拿了一根絲線拈在左右兩根手指間,對魏城說道:「侯爺請伸手過來。」
魏城立刻將左手臂往她這裡伸過來,垂眼看她拿著絲線繞在他的手腕上,量他手腕有多粗。
她微微的低著頭,能看到她側臉的肌膚瑩白清透。有一縷碎發垂在她的臉頰邊,讓他很有衝動想要伸手替她將這縷碎發別到她的耳後去。
不過林清瑤沒有給他這個機會。她動作很快的用絲線量好了他的手腕粗細,而且在這個過程中她還很仔細的沒有碰觸到魏城的手腕一下。
量好之後她就在笸籮裡面拿了五色絲線,低下頭開始編起百索子來。
這間待客用的廳堂是坐北朝南的,門窗雕鏤的都是菱花式樣。上面雖然糊著紙,但是這會兒門窗都打開著,端午的日光又很大,所以廳堂裡面現在十分的明亮。
魏城就看到這五色絲線在林清瑤的手指尖靈活的跳動著,一條百索子也漸漸的成了型。
他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有一天竟然會這樣安安靜靜的坐著,看一名女子做這些閨閣中的事。
更沒有想到的是,只是看著林清瑤編這個,他就覺得心裡面很安穩,很充實。
但是他也能看到,雖然林清瑤的雙手依然跟以前那樣的膚色白皙,但是因為這幾年辛苦刺繡的緣故,看著卻沒有以前的嫩滑了。
再看一眼笸籮裡面放著的那些刺繡用的東西,魏城只覺得心裡面一陣抽痛。
他以前怎麼會以為謝蘊是個君子,看在兩家已經定了婚事的份上會照看林清瑤呢?要是他知道會這樣,當初他有了權勢之後就該逼謝家過來退親,然後跟林清瑤定親的。
林清瑤這時已經將百索子編好了。
拿起小剪子剪去了多餘的五色絲線,她將百索子遞給魏城。
魏城卻沒有接。一張臉依然沒有什麼表情,說出來的話語氣也很平穩,好像在跟幕僚談論什麼很正經的政事一般。
「這個百索子,一個人要怎麼系到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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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瑤編的並不是那種可以伸拉的百索子,因為她不喜歡那些多出來的長線掛在上面,嫌礙事。都是系起來之後正好圈在手腕上的,所以一個人是肯定系不了的,要有人幫忙才行。
魏城這句話,到底是在問她該怎麼系百索子,還是要她幫他將這條百索子系到他的手腕上呢?
因為以前兩個人的關係,林清瑤自然更傾向於前者。
就一邊比劃著,一邊跟他說:「這個一個人是系不了的,要有人幫忙才行。」
不過她是肯定不願意幫魏城這個忙的。也知道他這個人是不喜歡被人,特別是女人觸碰的。
剛剛他不是帶了個侍衛過來?他其實可以叫那個侍衛過來幫他系。
這樣想著,目光就往外面看。
邵潛已經將馮氏母女都扔到門外去了,現在就站在門外。身姿筆直,雙手緊貼著腿,一看就知道是軍中出來的。
魏城明白她的意思,但也只當不明白,左手臂還伸在林清瑤面前,沉默著沒有要收回來的意思。
林清瑤見這樣暗示沒用,索性明示:「你那個侍衛,你可以叫他進來給你系一下。」
她倒是可以叫丁香給他系,但是魏城不是不喜歡女人嗎?以前看到女人正眼都不瞧一眼不說,甚至都不願意離的很近。
魏城連看都沒有看站在門外的邵潛一眼,就說道:「他笨手笨腳的,不會系這個。」
邵潛:……
林清瑤:……
就轉頭叫丁香:「丁香,你過來給侯爺系一下。」
丁香其實不敢給魏城系。她覺得魏城這個人身上的氣勢太冷肅了,她連抬頭看他都不敢。但是現在既然林清瑤吩咐下來,說不得,她也只得壯著膽子上前。
可是她才剛往魏城那裡走了一步,就看到魏城目光暼過來。
出鞘的刀劍一般,銳利冰冷。
丁香立刻站在原地不敢再往前走了。哭喪著一張臉對林清瑤說道:「姑,姑娘,奴,奴婢也,也不會系,還是您,您給侯,侯爺系吧。」
林清瑤:……
她還能怎麼辦?也只得認命的給魏城將那條百索子系到他的左手腕上面去。
反正這樣的事她也不是頭一次做了。她記得以前還在蘇州府的時候,看到母親做針線活,笸籮裡面放著好多絲線,十分的漂亮。有一次她就偷偷的拿了好些藏在袖子裡面,拿到外面玩。
小女孩子對於這些五顏六色的東西總是沒有抵抗力的,拿在手上胡亂的編成各樣東西。
其實一點章法都沒有,編的很醜。但是她自己卻不覺得,反而沾沾自喜,覺得自己編的東西都很漂亮。
正好魏城到他們家裡來,她一時興起,就將自己編的一樣東西系到了他的腰帶上面。還威脅他一定要一直戴著這個,不然她就不跟他說話了。
林清瑤還記得當時魏城低下頭看了看那樣東西,眉頭皺了一下。但是隨後他竟然真的戴著這個出門了。
幾天之後他再來她家,腰間依然系著這個。
還是母親看見,問起緣由來,就笑著跟魏城說道:「瑤瑤這孩子不懂事,你不說勸阻,還凡事都順著她。往後可不能再這麼慣著她了。」
當時林清瑤在旁邊聽見還覺得很委屈。
她怎麼就不懂事了?而且魏城也沒有什麼事都順著她,更沒有慣著她。不然魏城怎麼會老說她這樣不對,那樣不對?他心裡其實就是厭煩她的。
現在想起這件事來,林清瑤還忍不住的微笑。
她原就生的五官妍麗明豔,臉頰邊還有兩個小小的梨渦,這會兒淺淺的笑著,眉眼微微的往上彎著,便如一朵晨光中的芍藥花在徐徐開放一般,簡直嬌媚的讓人移不開眼。
但是魏城看到這樣的林清瑤,只覺得心疼。
他知道林清瑤是個愛笑的。以前在蘇州府的時候,她笑起來的時候都是很肆意的,眼睛裡面都汪著笑意,讓人看著都會覺得心情跟著一塊兒好起來。哪裡會跟現在一樣,即便是笑,也只是淺淡的笑。
這幾年裡面她到底吃了多少苦,看盡了多少世態炎涼?竟然讓她現在連笑容都沒有以前那樣的肆意了。
不過沒有關係,他心裡默默的想著,他以後不會讓林清瑤再受半點苦,也不會讓她再看別人的半個白眼,他一定會讓她跟以前一樣的無憂無慮。
林清瑤的動作很快。系好了百索子之後她就收回手,沒有跟魏城說話。
其實主要是不知道要跟他說什麼。
年少的時候她性子跳脫,一天到晚都有說不完的話。哪怕知道魏城厭煩她,可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她也有很多話可說。
就算有時候很生魏城的氣,覺得他是個怪人,可氣不了一會兒的功夫就依然會跟他說起話來。
那會兒壓根就不知道尷尬和難為情是什麼,反正一切都憑著自己的高興行事,管別人怎麼想她呢。沒想到現在年紀大了,話卻少了起來。
特別是面對著魏城的時候,她總會想起小時候的那些事,然後就會覺得尷尬,更加的不知道要說什麼了。
魏城還在等她說話。一直以來他都習慣了他們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林清瑤滔滔不絕的說著話,他聽著,現在猛然看林清瑤安靜下來,他反倒有些不習慣起來。
他不知道該跟林清瑤說些什麼,可他也不願意離開。
哪怕不說話,只這樣跟她待在一間屋子裡面他也是覺得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