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算盤落空
林清瑤一聽這話都差點氣笑了。
就算馮氏沒有明說,但她也能猜想得到昨兒夫子去馮氏家裡的場面。
馮氏的丈夫是林氏一族的族長,但這些年來他從來沒有為族裡的人做過一點好事,反倒霸佔著祖宗傳下來的那點兒微薄的田產。
這族學雖然是父親提議的,前後也都是父親出錢的。甚至像端午,中秋,新年這些年節禮都是父親籌辦好送去給夫子的,但是馮氏的丈夫並沒有對外提起過一個字,族裡的人也都只以為是他出的錢,置辦的禮品。
就是夫子,只怕心裡也是這樣認為的吧?
所以這一次還沒有收到端午的節禮和下半年的束脩銀子,夫子肯定是去馮氏家裡要去了。要不然怎麼不直接來她家要?
定然是馮氏他們不想出這個錢和這個禮,所以今兒才上門來找她。
又欺負她年紀輕,以為她不知道這些事。只怕也會以為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臉皮薄,難道還能跟細細的跟她們掰扯這件事不成?
若馮氏心裡果真如此想,那她可是錯了主意。
以前林清瑤確實是個散漫的人,對銀錢是半點兒概念都沒有的,自然也不曉得珍惜。可當了這兩三年的家,知道沒有銀錢的難處,她現在對一文錢都看得很重。
是絕對不會在沒必要的人身上浪費一文錢的。特別還是馮氏這樣將她當成傻子,想要拿了她的錢去給自己家掙個好名聲的人。
就笑道:「堂叔母說的這話我竟聽不明白。難道堂叔母不知道平哥兒已經不在族學裡面念書了?既然他已經不在那裡念書了,怎麼夫子這端午的節禮還要我們家來出?還有這下半年夫子的束脩,那就更加的輪不到我們家來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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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氏自然是曉得林承平已經不在族學裡面念書的事。林承山就是她的兒子。那日在學裡放學回來,說起白天他欺負林承平的事,她還誇他厲害,沒有吃虧呢。覺得夫子也很上道,知道護著林承山了。
要知道以前林老爺還在世的時候,夫子不敢得罪林老爺,學裡但凡發生這樣的事,夫子只當不知,含糊著就混過去了。現在倒是曉得要態度鮮明了。馮氏心裡還得意著呢。
可誰知道第二天林承平就沒有去學裡上學,其後好幾天也沒有去。馮氏遣人打聽了,才知道林承平竟然去了慶澤學堂上學。
這姐弟兩個倒是個倔的,受了一點委屈竟然就不願意去族學了。
不過這也更讓馮氏覺得林清瑤是個臉皮薄的,受了委屈只會暗地裡哭。若不然怎麼不吵上她家的門去,只讓林承平換了個學堂呢?
現在被林清瑤這樣直接問著,馮氏心裡雖然有氣,但少不得的也只得按捺著,忍氣吞聲的勸說。
「我自是曉得平哥兒去慶澤學堂上學的事,這也是我今兒來找你要說的第二件事了。」
林清瑤面上似笑非笑的,聽著她接下來倒要說出些什麼話來。
就見馮氏端了一副長輩的樣子在道:「前兩日我還跟你堂叔父在說呢,咱們族裡有族學,請的夫子也好,平哥兒做什麼要去外面的學堂上學去?旁人看著也不像,背後該怎麼說道?我也曉得你是為了前些時候的那件事在慪氣。但都是半天的男孩子,整天湊在一塊兒哪裡有不拌嘴不打架的?別看大人在旁邊急的跟什麼似的,可說不定第二天他們自己個兒的就好的能穿一條褲子了。所以照我說,你這也是白慪氣。還是叫平哥兒照樣回族學上學的好。那什麼慶澤學堂,還是不要去的好。聽著名字就不好的。」
雖然林老爺已經過世兩年多了,但這期間夫子的束脩和節禮也都是林清瑤給的。一來是遵循父親的遺願,族學是件大事,關乎林氏一族的根本,不能怠慢的,二來,林清瑤也是想著,左右林承平也在族學裡面讀書,給夫子束脩和節禮也是應當的。即便多了些,她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認了。
所以這幾年家裡田莊收上來的銀子她一分都不敢亂動,一直攢著,就為了給林承平交束脩,買文具,寧願自己每天辛辛苦苦的做繡活。
可自打上次林承平回來說了他在族學裡面被欺負,還有夫子徇私的事,林清瑤就灰心了。
當時她就在想,拼著日後到黃泉地下被父親責駡,這個林氏族學她也不管了。
都是一群白眼兒狼,有什麼好管的?也沒有一個人會感激她一聲。她還是先管好自己和林承平才是正經。
現在馮氏這個白眼兒狼可不就找上門來跟她要錢來了?還打量她傻,用這樣的話來哄她。
林清瑤也不拆穿馮氏。
她雖然以前性子驕縱,但大家閨秀該有的教養還是有的,讓她沒法子真的做出跟長輩吵鬧的事來。
就只是笑著說道:「我自然也是想平哥兒回族學念書的。只是堂叔母也知道,今時不同往日,我家現在哪裡還有什麼多餘的錢?夫子的束脩和年節禮我是再也拿不出的了。若不然堂叔母看在過去我父親母親照看過你們家的份上,往後不要我們出一分束脩和年節禮,我就讓平哥兒再回族學念書如何?」
馮氏一聽她這話臉上就變了色。
她這好說歹說的,不就是想著哄勸得林清瑤同意林承平回族學上學,好往後接著讓林清瑤出夫子的束脩和年節禮,他們好一分錢都不出的讓林承山上學?不想這個林清瑤年紀不大,心思倒這樣的壞。同意讓林承平回族學上學,卻不願意再出束脩出年節禮,倒讓他們家來出。
哦,合著他們家出錢,讓林承平和族裡其他的那些孩子都白白的念書啊?
馮氏不樂意了,剛剛才端出來的那一副長輩慈祥的樣子也裝不下去了。
「你們家沒有多餘的錢,難道我們家就有?」
知道這件事已經沒有什麼轉圜的餘地了,馮氏連樣子也不願意再做了,直接沉著臉就說道,「這族學原就是你父親在世的時候極力主張要辦的,我們家老爺原就不同意。後來也是經不住你父親說的那些話,才勉強同意了。你也是識得字的,難道就不知道有始有終這四個字?當初既是你家提議要辦的這個族學,即便現在你父親已經死了,夫子的束脩和年節禮也依然該你們家出。若不然,這個族學便只能散了。到時看你父親在九泉底下如何面對林家的祖宗。」
這就是要拿林父和林家的祖宗來壓林清瑤了,話語裡面滿滿的都是威脅。
林清瑤忍不住笑出聲來。
自打父親去世之後,她發現她見到的無恥的人是越來越多了。
而且每一次都以為世上再沒有比這更無恥的人了吧?但過不了多久,立刻又會出來一個人刷新她的這個認知。
「瞧堂叔母這話說的。合著當年我父親提議辦族學還是好心辦了一件壞事不成?若我沒有記錯,這些年族裡的人都在說這族學辦的好吧?還有人說,族長這些年都只知道克扣他們的年物分紅,從來沒有做過一件好事,唯一做的一件好事也就是辦了個族學,讓族裡適齡的子弟可以免費念書。堂叔母,用我們家的銀子給你們賺美名,這些年你們也賺夠了吧?往後到了九泉底下,到底是誰沒有臉面見林家的祖宗?至於往後這族學,」
林清瑤輕蔑的笑了一笑,「你要散便散了吧。左右我們平哥兒現在已經有更好的學堂讀書了。」
馮氏以往只知道這個堂侄女是個性子驕縱的,卻從來不知道她竟然這樣的牙尖嘴利。這一番話只將她堵的半個反駁的字都說不出來,只能幹瞪眼。
林清蘭並不曉得什麼理不理的,她就是看不得林清瑤高高在上的模樣。
以往便罷了,誰讓她父親是個朝中三品的大官呢,但現在她父母雙亡,家道已經中落。聽得說前些時候還被夫家退了婚事。
都已經落魄成這個樣子了,她憑什麼還那麼高高在上,用輕蔑的眼神看她們,用輕蔑的語氣跟她們說話?
林清蘭氣不過。下一刻她就從椅中跳起來,伸手指著林清瑤,怒氣衝衝的說道:「林清瑤,你以為你還是以前的那個千金大小姐,說話還這樣的狂妄?告訴你,你爹娘已經死了,你們一家子早就已經落魄了,沒有人願意再到你們家來了,就怕過了你們家的窮氣。」
「我和我娘今兒上你家門來,那還是看在我們兩家的親戚情分上,不然你以為我們兩個願意過來?可你倒好,何曾將我們當做親戚看待?我們在你們家坐了這麼長時間,茶都不見你叫人送一杯過來。倒端著一副這樣高高在上的樣子跟我們說話。呸!我們是專門過來看你擺你的大小姐脾氣的?」
說到這裡,林清蘭目光上下打量了林清瑤一打量,嗤笑著:「就算你模樣生的比旁人好些又能如何?不還是被你夫家退了親事?而且看你現在年紀也大了,爹娘死了,沒有年長的女眷教導,弟弟還小,整個兒的就是一個拖油瓶,你以為有哪個好人家會娶你?依我看啊,這往後你要嘛只能待在家裡做一輩子的老姑娘,要嘛就只能嫁給阿貓阿狗,又或是給年紀大的人做填房。到時我倒要看你還怎麼在人前擺你的大小姐脾氣。」
她這一番話都堪稱惡毒了。就算林清瑤往日的教養再好,這會兒也忍不住氣的雙手發抖。
正要開口狠狠的訓斥林清蘭一番,就聽到門外有一道極具壓迫的聲音忽然響起。
「誰說她往後只能嫁給那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