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心不在焉
季氏看著謝蘊臉上神情變幻,心中暗驚。
也很害怕謝蘊會看出什麼紕漏來,就語氣忐忑的問他:「蘊兒,你,你沒事吧?」
謝蘊這時候覺得自己已經想明白了。他原本就不喜歡林清瑤,不過是迫於父母之命才不得不娶她,現在既然林清瑤主動上門來退婚,他既不用擔著不守諾言的名聲,往後也不用跟個自己不喜歡的人過一輩子,對他而言豈不是天大的好事?
就搖了搖頭:「母親,我沒事。」
不過話雖然這樣說,他心裡面還是如同壓了一塊巨石一樣,只覺得憋悶的很。
孫嬤嬤這時已經過來了,身後跟著一個捧著朱漆茶盤的小丫鬟。
她在門外的時候就聽到季氏說的話,心裡面還很驚訝。
太太怎麼跟大公子說是林清瑤主動過來退婚的呢?
但到底是在季氏身邊伺候了幾十年的人,心中略微想得一想就明白了季氏的用意。
就只當沒有聽到,掀簾子走進來。
回身從小丫鬟捧著的茶盤裡面將兩杯茶分別放到了季氏和謝蘊手邊,然後又將那一小罐子茶葉拿過來遞給季氏。
是用竹子做的茶葉罐,很精巧,上面還刻著詩詞。
季氏沒有接,示意孫嬤嬤給謝蘊:「你拿給大公子。」
孫嬤嬤應了一聲,轉過身叫了一聲大公子,雙手捧著茶葉罐子遞過去。
謝蘊連看都沒有看一眼,伸手接過來,對季氏道了謝。
季氏點了點頭,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
這雲霧茶確實是好茶,不但滋味醇甘,喝在口中還隱隱有蘭花的香氣。
於是季氏又喝了一口,這才放下茶杯,對謝蘊說道:「這茶葉你可知曉是何人送我的?」
謝蘊這幾日在翰林院忙著給編纂整理前朝史書的幾位學士打下手,每日回來之後都很累。匆匆的來季氏這裡請過安之後就回自己的屋子歇息去了,所以並沒有時間跟季氏閒話,也就壓根不知道這雲霧茶是何人送的。
就搖了搖頭:「兒子不知。」
「說起來這個人你也認識,」季氏笑起來,「就是江家的雲姐兒。你們兩個小時候還在一塊玩過的。」
謝蘊有一瞬間的茫然,過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季氏說的人是江靜雲。
以前江靜雲的父親在蘇州府做通判。林清瑤,魏城,還有他和江靜雲因為父親都在一個衙門裡面共事的緣故,確實彼此都是認識的。
不過後來江靜雲的父親調任到老家徽州做了個知縣,江靜雲跟著他的家人一塊兒也去了徽州,他們就沒有再見過了。前幾年江父入京述職,吏部考核他的政績,覺得還可以,就讓他留京,在戶部做了個主事。
那時候林清瑤的父親已經是戶部右侍郎了,因著和江父以前共過事的緣故,平時還是很照看他的。兩年考核一過,江父就升任為從五品的戶部員外郎。後來大皇子壞了事,二皇子登基為帝,江父因為站對了隊,竟然一躍成為正四品的大理寺左少卿。
也算得上仕途順暢了。
不過聽得說他先前上京的時候並未將家人一塊兒帶到京城來,而是留在了徽州,怎麼現在江靜雲上京來了?
就問了季氏這件事。
「可不是。」
季氏笑著說道,「年前江大人就已經遣人去徽州要將自己的一家老小都搬取到京城來,因為老太太身子骨不好,所以一家子上個月才剛到京。這不,雲姐兒那個孩子是個極有心的,到了京城之後還特地帶了這兩罐子雲霧茶,還有一些徽州特產過來看望我。原本我一早兒就想著要告訴你這事,但看你這幾日都忙成那個樣子,竟是顧不得告訴你了。」
頓了頓季氏又說道:「論起來我們和江家在蘇州府的時候就已經很熟悉了,現在雲姐兒又這般客氣,一到京城就來看望我。所以前兩日我跟你父親商議了下,想著明兒是你們父子兩個休沐的日子,我們一家子帶些禮品去江家拜訪下也是應該的。我和江太太,還有江老太太她們兩個也有好幾年沒見,平時心裡還很掛念她們兩個呢。」
一面說,一面目光偷偷的覷著謝蘊。
在蘇州府的時候她就已經看出來江靜雲也是心悅謝蘊的。不過那時候她嫌棄江父官職不高,想要跟林家做親家,所以壓根就沒有理會江靜雲。但是風水輪流轉,誰能想得到現在林父竟然早早兒的就死了,林家家道中落,那江父卻是做了四品的官兒,林家蒸蒸日上,他們平日就是想要去江家拜訪只怕江父都瞧不上他們。
原本季氏心裡也沒有做什麼旁的念想,可是前幾日江靜雲帶著禮品忽然來訪,見她面帶嬌羞的問起謝蘊的近況,言語間還甚是留戀關切的模樣,季氏不由的就動了那份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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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說相貌上面江靜雲是肯定比不過林清瑤的,但是江靜雲現在的家世背景也絕對是林清瑤所比不上的。
其實自打林父死後季氏對謝蘊和林清瑤的這門婚事就已經開始心生不滿了,時常想著要退婚。現在謝蘊做了庶起士,江靜雲又流露出了還心悅謝蘊的意思,季氏怎麼可能會不生出別的心思?立刻就讓人叫了謝父過來商議。
謝父自然也想有人往後在仕途上能拉他一把,立刻就同意了她說的要去林家退婚,去江家求娶江靜雲的話。
至於明天他們兩個要帶著謝蘊去江家,拜訪江父一家子還是次要的,最主要的還是想讓謝蘊和江靜雲見一面。
謝蘊哪裡會知道父母心中真實的想法?其實他現在都已經記不清江靜雲的相貌了。印象中是個很柔弱清婉的女子,說話都輕聲細語的,一直跟在林清瑤身後。可是有兩次他看到江靜雲一個人偷偷的在哭,上前問起究竟,就說是林清瑤欺負她。
這就讓謝蘊心裡更加的討厭林清瑤,覺得她性子驕縱了。
現在聽季氏說起這話,他就無可無不可的回道:「兒子知道了。」
季氏這才放下心來。又跟謝蘊說了幾句話,見他面色不好,就叫他快點回去歇著。
謝蘊應了一聲是,起身站起來同她行禮作辭,然後轉過身掀開簾子就走了。
清瘦修長的背影看著沒有往日那樣的挺拔,反倒微微的有些佝僂。
季氏只以為他這是累的,就跟孫嬤嬤抱怨著:「也不知道翰林院這是要做什麼。前朝的事罷了,做什麼還要當成大事來編纂整理?你看蘊兒這都累成了什麼樣子。」
孫嬤嬤附和了她兩句。忽然一眼看到小幾上面放著的那罐子雲霧茶,忙說道:「太太您瞧,大公子忘了拿走這罐茶葉。」
季氏轉過頭一瞧,果然見那罐雲霧茶還放在原處。
就歎了一口氣,說道:「蘊兒這孩子素來心細,從來不會落下東西。定然是這幾日他太累了,所以這才心不在焉的,竟然都忘了將這罐子雲霧茶拿回去。」
隔門叫了個小丫鬟進來,吩咐她將這罐茶葉送去大公子那裡。然後她就開始問孫嬤嬤明兒去江家拜訪要帶的禮品可都準備妥當了。還一再囑咐不能出半點差錯,不然顯不出他們的誠心不說,還會叫江家的人看不起他們。
……
一進入五月天氣就漸漸的熱了起來。
這一日林清瑤帶著丁香一塊兒出門去賣繡品的鋪子。
以前還在蘇州府的時候父親和母親就請了人教她刺繡。那時候她雖然性子很驕縱,但其實也算是個聰明的人,刺繡學的也是有模有樣的。
不過人懶散的很,所以一年到頭也繡不了兩樣東西。便是真的繡了什麼,也肯定是不用心的。
記憶中唯一用心繡的一樣東西是只香囊。竹青色的緞面上繡著並蒂蓮花,羞答答的拿去要送給謝蘊。
她自然曉得男女之間私下送這些東西意味著什麼,不過那時候她已經和謝蘊訂婚了,覺得還是可以送只香囊給謝蘊的。就算被旁人知道了,她覺得這也算不上是越軌。
可是謝蘊並沒有收,反而冷淡著一張臉叫她自重,然後轉過身就走了。
她是個嬌氣的人,雖然敢在謝蘊面前說自己心悅他,但現在用心的做了一只香囊要送他,卻被他這樣不留情面的給拒絕了,心裡面也是害羞的。而且也有氣惱。
於是一賭氣,隨手將這只香囊扔在地上,轉過身就回家了。
既然謝蘊不要這個,那她也不要了,隨得旁人撿去用算了。
還發誓往後再也不會繡香囊這種東西。
但誰能想得到以前只是一樣她用來消遣的事情,現在卻能用來維持生計呢?至於那會兒說的往後再也不會繡香囊這種東西自然也就成了空話。
現在丁香懷中抱著的那一大包東西,裡面可就有好幾只香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