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42
傅湛曉得,這蕭珩的母親儀華郡主既是他的表姑,又是太后的閨中密友,且這儀華郡主顯然是不會同意這門親事的。而這蕭珩怎麼說也是靖國公府的世子,若他沒有商量就應了下來,之後也沒法向他這位表姑交代。
所以這賜婚,他不能這般輕易答應。
蕭珩聽了倒是面色淡然,只眉眼稍稍一垂,這才道:「皇上當真不答應?」
傅湛露出為難之色,看著蕭珩道:「你也知道,朕上頭還有個太后,太后同你母親關係好,這親事朕也不敢隨意做主。」
見傅湛無心幫忙,蕭珩也沒有再強求,只施了一禮便施施然退下了。
傅湛坐在禦案之後,擰著眉見蕭珩頭也不回的就走了,一時心裡頗有不滿,心道:他這表弟也忒不會求人,這般就走了,還想不想娶人家小姑娘了?
不過傅湛素來是個不愛管閒事的,眼下蕭珩這一走,轉眸一想,倒也令他省去了不少的麻煩。
蕭珩剛走出禦書房,便瞧見穿著一身櫻紅色襦裙的沈皇后沈嫵迎面而來。蕭珩瞧著沈嫵的穿著,便知她剛從外頭回來,至於去了哪兒,十有八九便是明遠山莊。
蕭珩心下已有了主意,對著沈嫵行禮:「皇后娘娘。」
蕭珩鮮少來皇宮,今日見著,倒是稀客了。
沈嫵又想起莊子裡那小姑娘,遂下意識細細打量著蕭珩的眉眼,暗道當真是副好相貌。如此,便覺得這廝的容貌同阿皎也算是匹配。沈嫵希望日後她這位師弟能夠好好對人家小姑娘,嘴上道了一聲不必多禮,之後又隨口問道:「你找皇上有何事?」
蕭珩知道沈嫵的性子,自然也沒有什麼隱瞞,如實說道:「子珩本欲求皇上賜婚。」
賜婚?
賜婚好啊!沈嫵的眼睛亮了亮,精緻柔美的小臉堆著笑容,說道:「我剛從二舅舅那兒過來,同阿皎相處的也很愉快。阿皎是個討人喜歡的姑娘,日後成了親,你這個當夫君的,可要待她好一些。」
蕭珩聽了,先是眉眼柔和,之後才露出了遺憾之色。
沈嫵瞧著他難得愁眉深鎖,一時有些關切。她同傅湛夫妻數載,如何不瞭解他的性子,便小心翼翼的問道:「難不成……皇上沒有答應?」
這的確像是傅湛的作風。
蕭珩眉眼緩緩舒展,一張俊臉端得一副清風朗月之姿。
他道:「是子珩讓皇上為難了。這親事,還是子珩自個兒想想法子。不過皇后娘娘請放心,無論如何,我蕭珩的妻子只會是阿皎,願效仿皇上同皇后娘娘——一人一代一雙人。」
沈嫵怔了怔。
自打沈嫵嫁了傅湛之後,這日子過得就像是蜜罐子裡似的,整日都是蜜裡調油,唯有兩個孩子稍稍不省心些。以前她不信大戶人家的公子能夠潔身自好,如今傅湛登基數載也沒有納一個妃子,倒是對他深信不疑了。是以她最欣賞的便是癡情的男子。
眼下瞧這蕭珩二十有六的大齡男,還能如此深情不渝,實在是令人欽佩。
且不說是蕭珩,阿皎日後要成為她的表妹啊,那小姑娘如此喜歡蕭珩,她怎麼說也得幫她一把。
沈嫵有心助他,便道:「師弟你放心,我同傅湛去說說,他不敢不答應的。你就等著娶美嬌娘好了。」
放眼整個大齊,能夠誇下這般海口的,也唯有沈嫵一人。可蕭珩卻知道,這沈皇后的確有這個能耐。蕭珩真心感激道:「那就勞煩皇后娘娘了。」
沈嫵道了一聲「不必客氣」,這才大大方方的進了禦書房。
蕭珩頓覺心情美妙,瞧著外頭這明媚的日光,心裡也陡然生出幾分念想來了。他立在原處,一襲月牙白的錦袍襯得他恍若神祗。
思念太甚,他忍不住從懷裡拿出那個荷包溫柔的摩挲起來。
可終究還是抵不過實實在在見到她這個人。
……也不曉得那小姑娘可有惦記著他。
·
禦書房內傅湛提筆批閱奏摺,一見沈嫵來了,立即面露欣喜,將筆擱到筆架上。
他見妻子打扮的宛若個未出閣的姑娘般,水水嫩嫩,半點都不像是個已經當娘親的,同在定國公府那會兒也沒有多大變化。傅湛知道,平日裡他這妻子平日裡最注重保養和打扮,連帶著他也無法倖免。若是日後她容顏猶在,而他卻老了,指不准被她嫌棄。
傅湛將人拉到身側,看著她的臉色有些不妙,遂小心翼翼問道:「可是宵宵又不聽話了?」
宵宵是二人的長女,傅湛疼得像寶貝似的,為此沈嫵頗有微詞,怨傅湛把女兒寵得太過了。可這麼個冰雪聰明、粉雕玉琢的女兒,教傅湛如何不疼愛?
傅湛將人抱到龍椅上,讓她坐在自己的雙腿之上,柔聲哄道:「待會兒我替你去訓斥一番,怎麼樣?」
這父女二人的把戲,沈嫵都懶得拆穿了。
再說眼下也不是為的這事。
沈嫵側過頭,對上男人略顯成熟的俊朗眉眼,翕了翕唇道:「今日我去二舅舅那兒,瞧見了上回二舅舅同我提過的那小姑娘。那小姑娘模樣生得極好,怎奈身份不夠,她同我那師弟是兩情相悅,所以……你就做個順水人情,替師弟賜婚如何?」
傅湛眉頭一蹙,未料妻子會說這個。可他想著蕭珩才剛出去不久,想來兩人是遇著了。傅湛暗道蕭珩真是個無恥的,為了娶妻這是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可他細想昔日的自己,比之蕭珩的確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傅湛思忖片刻,沒有立即作答。
沈嫵卻道:「好啊,上回生阿曄的時候你怎麼同我說的,以後什麼都聽我的,眼下不過賜婚這件小事兒,你就不答應了。」她氣得從他懷裡掙扎著起來,擰著眉頭道,「那我待在宮裡還有什麼意思,我還是帶著三個孩子回娘家住一段日子吧。」
雖知妻子說得不過是玩笑話,可傅湛還是一把將她抱住,摟著她的腰肢好聲好氣道:「胡鬧什麼呢?我何時說過不答應你了,只是……」
傅湛眉頭一皺,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大對勁。
三個孩子?
傅湛一怔,看著妻子的小臉道:「三個孩子?是怎麼回事?」
沈嫵暗道真是個傻子,她抓起男人的大手覆到自己的小腹上,有些害羞的說道:「第三個在這裡。」
又有了?!
傅湛聽了頓時狂喜不已,手也不敢用力,只輕輕摸了摸,音色微顫道:「什麼時候的事,怎麼不同我說?」
沈嫵見他這般激動,嘴角也忍不住揚了揚。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蹙著眉頭道:「我也是剛知道的。今日我在莊子的時候差點暈倒,若不是阿皎及時將我扶住,這孩子興許就保不住了。」她語氣一頓,對上傅湛的眼睛,怨道,「你倒好,師弟是什麼性子的人?人家好聲好氣來找你幫忙,你卻連這點小小請求都不肯。傅湛,哪有你這般忘恩負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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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湛沒想到還有這出,又見妻子懷著身子,更是不想讓她動怒,忙安慰道:「我這就下旨賜婚,你看成不成?’
沈嫵哼哼了一聲,暗道:這還差不多。之後就催促傅湛擬旨來著。
傅湛拿她沒轍,況且如今又是雙身子,他愈發護得緊。他那處空白的聖旨寫起了賜婚的旨意,懷裡的沈嫵卻是伸長著腦袋,指著聖旨提議道:「那你就在隨便封個公主吧。」
阿皎這姑娘她很是喜歡,不過這般嫁過去,她還真有些擔心這麼個小姑娘會被欺負,這後臺硬一些才成。
傅湛執著筆的手顫了顫,無奈道:「公主豈是隨便能封的?況且你說二舅舅有意收她為女,我再認她做妹妹也是多此一舉了。」
這……阿皎想了想,退而求其次道:「那就郡主,郡主總成了吧?」
好吧。
傅湛落筆,卻猶豫道:「那封個什麼郡主?」
沈嫵想了想,道:「榮安二字,可好?」
榮安,榮華安康,倒是個吉利的。
傅湛從善如流,道:「不錯。」之後便開始擬旨,除了封號,還有賞賜。
沈嫵一眨不眨的看著傅湛寫,而後忍不住道:「黃金一千兩怎麼夠,再加一千吧,還有這錦緞,也多加兩百匹。」
傅湛無奈,提筆一揮,改成黃金兩千兩,又多加了兩百匹錦緞。
「那封地呢?」沈嫵擰著眉道,「若是日後師弟待她不好,她底子夠殷實,也就不用怕了。那就晉城好了,晉城倒是個熱鬧繁華的地方。」
那晉城豈止是熱鬧繁華?傅湛暗道自己這皇后還真是大手筆,不過也瞧得出來她喜歡那姑娘,日後同蕭珩成了親,少不了來宮裡走動,如今他大方一些,也算是給妻子一個面子了。如此,傅湛便聽妻子的話,將晉城給了這榮安郡主當封地。
沈嫵又「咦」了一聲。
傅湛問道:「可還有遺漏的?」
沈嫵鎖眉想了想,摸著下巴道:「怎麼說也得賜座宅子當郡主府啊。」
宅子?
傅湛道:「這小姑娘不是住在二舅舅那兒嗎?日後成了親,也不需要什麼宅子。」
沈嫵卻道:「這可不成。」她想到了什麼,繼續道,「對了,離明遠山莊不遠處,不是有座新宅子嗎?那兒眼下無主,你就給榮安好了。」
這麼一提,傅湛又皺了皺眉,那新座宅子的確是闊氣,而那處又是寸土寸金的地兒……傅湛之前打算著,若是以後他同妻子出宮,可在這宅子落腳,住上個一兩日,倒也是自得其樂。這麼一來,傅湛就有些不想給了,啟唇道:「這新宅子風水不錯,下回我們出宮的時候可以住那兒,至於榮安,就另尋一座宅子好了。」
晏城的宅子這麼多,沒必要非要這個。
沈嫵一本正經的看著傅湛,認認真真說道:「傅湛,做人不能這麼小氣。」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傅湛會意,下旨將這座宅子改成了「榮安郡主府」。
沈嫵仔細瞧了一遍聖旨,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她伸手攔住傅湛的脖子,軟聲軟語道:「傅湛,你待我真好。」
得,剛才是誰說他忘恩負義來著?傅湛捏了捏她的臉頰,說道:「眼下這事兒你也不用再忙活了,你的身子才是頂頂重要的。我隨你回宮讓御醫瞧瞧。」
沈嫵點頭,辦妥了這事兒,自是乖得像貓似的。
·
送走了沈嫵,阿皎在院子裡陪金棗玩。
畫眉見沈皇后如此喜歡阿皎,就知這姑娘以後的靠山可是不得了,是以伺候的時候也越發盡心了些。想著若下回姑娘嫁到了靖國公府,那她同畫屏肯定也要跟著去的。去了靖國公府,那可比留在這莊子要好得多。
這會兒畫屏卻是小跑著過來,畫眉見她這副模樣,忍不住斥責了幾句。
畫屏卻是一臉歡喜,對著阿皎道:「姑娘,蕭世子過來了。」
世子爺?阿皎抱著金棗的手頓了頓,之後嘴角一翹,放下金棗打算出去。可剛走了幾步,卻猶豫了下來,沖著畫眉畫屏道:「我這副打扮可還好?」
二人「噗嗤」笑出了聲,畫眉道:「姑娘美著呢,肯定把蕭世子迷得七葷八素的。」
聽著這打趣兒話,阿皎也沒有再繼續問下去,只紅著臉整理了一下裙擺,而後走出了織月塢。她好幾日都未見世子爺了,心裡自然是想念的緊,這些日子,她也抽空做好了一套寢衣,今日他來了,自是順道一起給他。
阿皎穿過長廊,欲往前廳走去,卻瞧著不遠處著一襲月牙白錦袍的男子朝著她走來。
阿皎頓時呼吸一滯,愣愣的呆在原地。
原本是那般親密的人,眼下倒令她有些害羞起來了。
阿皎抿了抿唇,雙手下意識攥著衣袖,心跳驟然加快,跟個小鹿亂撞似的。
蕭珩不急不緩的走到她的面前,見她翕了翕唇不說話,雙頰紅彤彤的,這一身裝扮也像是個大戶人家的姑娘,渾身上下都是挑不出錯的。
他嘴角噙著笑,伸出骨節分明的大手輕輕摸了摸她的腦袋,啟唇道:「怎麼,不過幾日未見,就不認識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