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嬌女
沈嫵還是頭一回聽到這祁王傅湛的聲音,只覺得除了比一般男子的聲音好聽一些,別的也沒有什麼了。
而身側穿著一身藕荷色錦緞短襖的沈嬙卻是激動難耐。
那日在馬車上,她只不過隔著簾子瞧了一眼,便已是心跳如鼓不能自已,如今見祁王風姿清貴身坐高位,她更是難以壓抑心中的愛慕之情。為了能勝過沈妙,這幾年來她日夜苦讀,練習琴棋書畫,眼看著快要到及笄之齡了,卻沒有想過自己的親事。
而這祁王要容貌有容貌,要氣度有氣度,而且還有一個這麼尊貴的身份……
以皇上對祁王的重視,就是日後當太子也是有極大可能的。
沈嬙面色緋然悄悄抬眼,見那她大伯沈伯錚正坐在祁王的下首,穿著深藍綢袍,模樣端得恭敬,與平素的威嚴氣度截然不同。她爹爹每次見到大伯,瞧著便是唯唯諾諾,生生矮上一截,連娘都一直念著爹爹沒出息。而自打大伯世襲了爵位之後,更是沒拿她的爹爹當兄弟。
若是她日後嫁了祁王,那她就再也不用受這檔子窩囊氣了。想到這個,沈嬙袖中的手忍不住攥了攥。
沈伯錚也沒有想到今日祁王殿下會突然到訪,不過眼下瞧著面前娉娉嫋嫋立著的三個小姑娘,心裡頭便有了一個想法。他側過頭看向這祁王,見他眉眼溫和謙然,沒有平日的冷漠疏離,只不過這一身的矜貴還是令人折服。
定國公府雖然曾是開國功臣,可到了他這一輩,朝中並沒有什麼實權。而幾房的兒子中,也不過屬他的嫡長子沈彥樞最是有能耐,二房和三房,一個風流成性,一個草包窩囊,皆是沒有出息的。這一次祁王突然到訪,若是他們定國公府可以同祁王攀上一些關係,估計以後對他們國公府也是極有利的。
「那日雪天路滑,馬車不小心衝撞了三位姑娘,本王過意不去,這才特備薄禮,前來探望。」傅湛薄唇輕啟,眸色無瀾,聲音卻是極為溫潤悅耳。
他只隨意的看了一眼身前穿著芙蓉色素絨繡花錦襖的小姑娘,小姑娘巴掌大的瓷白小臉,梳著雙丫髻,發上戴著精緻的珠花,態度恭敬,乖巧溫順。他不急不緩收回目光,眉眼之間頓時便多了一抹難以言喻的溫和。
只不過沈嫵垂著眉眼,尚未察覺。
聽了這祁王的話,沈嫵心裡頭卻有些奇怪。他是身份尊貴的王爺,要說衝撞也是她們衝撞在先才是,沒有理由讓他登門探望的道理。沈嫵不知這祁王葫蘆裡賣得什麼藥,卻也認為這祁王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沈嫵聽著大伯客套的話語,祁王又得體的一一作答,兩人好似聊得極為投緣,可是連她都聽出了這祁王語氣中的敷衍。
……這麼不情不願,為何今日還來定國公府?
靜靜立了許久,沈嫵只覺得有人在看她,便斂了斂睫,然後小心翼翼抬眼看向主位上坐著的男子。見那一身雪袍的男子只側過頭對著大伯說話,這才覺得是自己有些多想了——人家根本就沒有看她。
她一出神,便見祁王微微側過頭,墨色清冽的鳳目一下子對上了她的視線。沈嫵心頭一驚,連忙急急低下頭,臉上也忍不住燙了幾分,小巧白皙的耳垂更是紅得像雪中紅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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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她們畢竟是未出閣的姑娘,自然也沒有在前廳多待。
三位小姑娘一前一後走出了前廳。
沈嫵和沈妙並排走在前頭,而沈嬙則是走在後頭。沈嬙的腳步明顯放慢了一些,顯得有些依依不捨。她忍不住轉過頭癡癡的看了一眼廳中眉眼清朗的男子,清秀白皙的小臉上露出一抹紅暈,霎時嬌媚清麗,光彩照人。
而沈嫵則是平復了心情,只下意識的微蹙柳眉,對著沈妙道:「五姐姐,你說這祁王到底是什麼意思?」
沈妙駐足,一雙明亮的杏眸看向身側的沈嫵。
見沈嫵白皙精緻的小臉滿是疑惑,可如畫的眉眼處,一顰一蹙卻是明媚到了極致。若是她猜的沒錯,恐怕今日之後,這定國公府同祁王府的來往會密切一些。而且,依著爹爹的性子,或許會……她靜靜端詳著沈嫵,心裡開始擔憂:這個異常美貌的妹妹,如何能鬥得過那些深宅大門裡長大的姑娘?
韓氏疼愛沈嫵,老祖宗也把沈嫵當成心尖尖上的寶貝,所以說她這六妹妹心思單純,不似沈嬙那般心存算計。可是祁王府並不是一條好路,爹爹對她疼愛有加,又花了這麼多的時日培養她,不可能如此目光短淺選她的。至於那她四姐姐沈嬙,這庶出的身份便是硬傷。
而沈嫵是嫡出,又有一張美貌姣好的面容,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如此一想,沈妙看沈嫵的眼神便有些憐惜。
「想來是祁王有心了。」沈妙道,之後才問沈嫵,「六妹妹之前可有見過祁王?」
沈嫵自然不好說上元夜的糗事,只笑吟吟道:「五姐姐又不是不知道,我娘平日裡管我管得嚴,哪裡有機會出去啊。」
也是。沈妙笑了笑。她這六妹妹生得美貌,或許祁王不過是因為這個緣故才多看了幾眼。
沈嬙見前面二人聊得愉悅,也上前搭話。她走在沈妙的另一側,笑道:「六妹妹平日裡最喜歡和容世子待在一塊兒,容世子儀錶堂堂,又對六妹妹百依百順,六妹妹眼裡自然是容不下別的男子了。」
沒想到沈嬙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沈嫵立刻皺起了眉頭。
容琛喜歡沈妙,她自然不想沈妙誤會,她下意識的看沈妙的神色,見她的臉上沒有因此不悅,而是面色淡然對著沈嬙道:「四姐姐,你這話說得有些不妥。」
若是平時,沈嬙自然也不敢說這種話。可方才祁王並未對她倆說一句話,反而是對沈嫵態度溫和。她知道男子都是喜歡容貌好看的,也知道沈嫵與她娘親韓氏一樣長得一副狐媚樣,小小年紀就懂得勾引男人。
如若不是,那容世子為何獨獨對她這般關照?
而那祁王也為何獨獨對她青眼有加?
平素沈嫵對沈嬙那些帶刺兒的話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此刻太過分,她如何能忍得住。沈嫵看著沈嬙的臉,莞爾一笑道:「是啊,容表哥就喜歡和我待一塊兒,總比有些人明明每天心裡頭想著男人,卻只能端出一副清高姿態要好得多。」
「你……」沈嬙氣得瞪大了眼睛,胸前一起一伏喘著氣。她用手指著沈嫵,想說些什麼,卻張了張口說不出話,然後便是呼吸急促面色慘白。
沈嬙這幾年因為勤加苦讀傷了身子,動不動就病倒,此番被沈嫵一氣,更是舊疾發作。而恰巧這沈嫵這話說得沒錯——這段日子她的確是念著祁王。可是她的才華比不過沈妙,容貌比不過沈嫵,就連身份都比她們二人矮上一截,叫她如何能甘心?
沈嫵也嚇了一大跳,沒想到沈嬙突然會這副樣子。
她看著漸漸倒下面色發白的沈嬙,一時慌亂手腳。她不過是氣她無緣無故惡言相向,然後才忍不住反唇相譏,卻沒想到這沈嬙的承受能力這般的弱,被她一句話就氣倒了。
她看著沈妙急忙喚了一聲「四姐姐」,然後扶住了沈嬙,來往的下人們更是紛紛趕來。此處長廊離前廳極近,自然也是驚動了前廳中的人。沈伯錚原是同祁王閒聊,想從他的話語中探探口風,卻不料外頭如此吵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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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伯錚斂了眉,忙起身致歉,然後出了前廳。
「爹爹,四姐姐暈倒了。」沈妙看著出來的沈伯錚,語氣焦急道。
沈伯錚看著自家女兒懷中面色發白的小姑娘,只覺得今日祁王來訪,卻鬧出這麼一回事,實在是太丟定國公府的顏面。他忙叫人將沈嬙送回住處,然後派人請了大夫。
沈妙陪著沈嬙走了,長廊上的下人們也都悉數散去。沈嫵一個獨自站著,顯然還沒有回過神來。她看著沈伯錚,翕了翕唇喚了一聲:「大伯。」
沈伯錚擰著眉頭,面色不悅的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方才不是還好端端的嗎?」
沈伯錚話語中滿是怒氣,沈嫵也是頭一回聽到他這般的氣惱。由於老祖宗對她格外的疼寵,她這大伯也對她極好,今日如此慍怒的語氣,她便有些慌亂。只不過沈嫵自然不可能說出方才的事情,只低著頭小聲道:「是我的錯,惹四姐姐生氣了,這才令她舊疾發作。」
沈伯錚面色鐵青,身上全是一家之主的威嚴。
而沈嫵畢竟是個十三歲的小姑娘,平日裡對著自家的母親撒撒嬌還行,若真的要面對她這氣惱的大伯,心裡頭可是慌得很。
她生得嬌小美貌,如今委委屈屈的樣子,瞧著要多可憐就有多可憐,可沈伯錚卻是不吃這一套。沈伯錚雖然待沈嫵極好,可老祖宗待沈嫵的態度,還是令他有些遷怒沈嫵,只覺得這沈嫵搶了原屬於妙姐兒的寵愛,只不過這些不滿面上都不顯露出來罷了。
「你就是被二弟給寵壞了,此番我也不說什麼,就讓二弟好好管管你。這件事情便由二弟做主,定要給三房一個交代。」沈伯錚道。
沈嫵咬了咬唇,覺得十分的委屈。明明是沈嬙有錯在先,為何要受罰的人是她?
沈伯錚也不好多說什麼,只心裡氣的很。這沈嫵仗著有老祖宗的寵愛,就以為這定國公府就是她的天下了。他正好瞧著祁王出來,便忙迎上去,對著祁王道;「讓王爺看笑話了,這府中的幾個女兒都被嬌慣壞了。」
傅湛倒是沒有露出一絲不悅,只瞧了一眼立在不遠處的沈嫵,然後對著沈伯錚道:「女子本就應該嬌養。方才瞧著那沈四姑娘身子有恙,本王也不多叨擾了,這就告辭。定國公不必相送,還是趕緊去瞧瞧沈四姑娘吧。」
沈伯錚一愣,頗為驚訝,他沒有想到祁王會這麼擔心沈嬙。不過人家王爺都這麼說了,他也只能去三房那裡看看。
沈嫵定定的站在原地,此刻身上有些冰冷,心裡頭更是委屈到了極致。好半天,她才想起了什麼。她愣愣的回過神,看著五步開外立著的雪袍男子,一時有些微楞。這麼冷的天,她穿得這麼厚實都覺得冷,他穿著這麼單薄的袍子,難道不冷嗎?
而且,聽沈妙說,這祁王不是身子病弱嗎?
不過說起來沈嬙對她惡言相向,皆是因這祁王而起,如此沈嫵心裡頭便有些遷怒,只呆呆愣愣站在原地,貝齒輕輕咬著下唇,不想說話。
傅湛也沒有想到今日會看到這副場面。
他面前的小姑娘嬌嬌小小,小巧瑩潤的耳垂上戴著玉墜子,白皙勻美的細頸只露出一小截,如粉荷一般青澀嬌美。雖然小姑娘面上稚氣未脫,可是身量卻已經有了女子特有的曲線,那胸前略微鼓起,如含苞待放,是說不出的亭亭玉立之感。
他的目光落在她微紅的眼眶,這才輕啟薄唇道:「看來沈六姑娘的脾氣不小啊。」
沈嫵到底是小姑娘,被傅湛這麼一說,一下子就羞得不敢抬頭看他,可心裡卻是念著:還不是拜您所賜嗎?
小姑娘個子嬌小,不過剛剛到他的心口。傅湛嘴角微微一翹,語氣也溫和了幾分:「那日的燈籠,不知沈六姑娘可還喜歡?」
燈籠?沈嫵想著那日被她扔掉的白兔燈籠,頓時有些心虛。可那燈籠明明是她不小心遺落的,祁王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沈嫵知道眼下自己再不回話是不可能的,遂不慌不忙的抬眼看著面前的男人,語氣恭敬道:「王爺有心了。臣女還要去看望四姐姐,先走一步了。」語罷,便是欠了欠身子,然後轉過身匆匆離開。
傅湛立在原地,看著那小姑娘漸漸遠去的背影,一時有些無奈。還從未有人這般將他視作洪水猛獸。
可是——
傅湛回想著方才小姑娘紅通通的水眸,又想起那晚明媚燦爛的笑顏,心裡頭突然有了一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