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發佈時間: 2024-09-22 08:4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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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大結局終

天色漸沉,趙棣騎在馬上,仰視站在城樓之上的人。一身盔甲披風,劍眉鳳眸,俊朗棱角分明,一改往昔的紈絝不羈,看上去沉穩又粗獷。

有馬蹄聲傳過來。

他側頭看了一眼,是蕭尚書。蕭尚書含笑對他說道:「王爺莫急,您很快便能得償所願了。」

他倒是沒有想到,自己這個女兒有這麼大的造化。先前嫁給一個不起眼的皇子,卻能母儀天下,垂簾聽政。如今又有這樣一個蟄伏的梟雄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先前還有些顧慮,擔心和魏王結盟後,他想要坐上那個位置。可見識了他對女兒的一片癡情,他自然就放心一些了。再說了,先聯手將江嶼扳倒再說,到時候要除掉魏王,總歸要比除去江嶼簡單一些的。

目下他要的只是美人,而他要的是權勢,並不衝突。

蕭尚書下意識挺了挺身板。這個時候,仿佛已經感受到那種權傾朝野,一手遮天的感覺了。

趙棣沒有說話,目光盯著那個身影。

就如蕭載所言,他很快就要得償所願了,應該開心才是,可是現在……不知道為什麼,離得那麼遠,雖然看不清她的眼神,可是他卻仿佛感受到了比先前更多的鄙夷和蔑視。

她就是那樣高貴,高高在上,他做再多,使盡一切手段得到她,卻始終是卑劣無恥的存在。

感覺越來越強烈,伴隨著氣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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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面吹著瑟瑟寒風,趙棣一雙粗礪的手緊緊握著韁繩,然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那又如何?他已經沒有退路了,就算她一輩子瞧不起他,他也要和她糾纏在一起。她不是看不起他、覺得他無恥嗎?他就要她一直留在他這個無恥的人的身邊。

城門將破,江峋的援軍還未至。

有人走到趙衡和蕭太后身邊,行禮道:「皇上,娘娘,還請兩位從密道先行離開吧。」

說話的是神機營的謝修,眉心有一道淡淡的疤痕,是當年岐關一戰受傷所留下的。

趙衡看到他,想到以前他是不太喜歡他的,覺得他寡言少語,相處起來有些悶,不如皇叔公風趣。沒想到現在,皇叔公和他祖父聯手逼宮,而這個他不太喜歡的臣子,卻在他的身邊保護他。

趙衡搖搖頭。

他看著兵臨城下,忽然不怕了。

以前他總覺得自己已經很厲害了,可是現在才發現,他還是太稚嫩了。不知道現在知道錯了,還來不來得及。趙衡穩重的說:「朕是一國之君,是絕對不會丟下自己的子民不走的。」

他自己殉國不要緊,但是母后不能死。

謝修想勸他:「皇上……」

趙衡看著他說道:「謝將軍。」

「臣在。」謝修拱手。

他問他:「你自小習武,曾經跟著沈將軍馳騁沙場,可曾當過逃兵?」他見他看著自己,心中自然是明白的。謝修從軍以來,英勇無畏,是個鐵骨錚錚的男子漢,自然是從來沒有當過逃兵的。

他看向遠方,目光堅定的說,「朕也不能當逃兵。」

他一張清秀的臉滿是篤定,繼續對謝修說,「謝將軍,你替朕將母后帶出去吧。」

他是不想讓母后跟著自己死的,那是他在這個世上最重要的人。

蕭太后聽著身側兒子的話,在這種時候,欣慰他又成熟了一些。她淡淡說道:「哀家也不會離開的。」

她要看著那些亂臣賊子被拿下,是絕對不會貪生怕死的。而且她知道,他一定很快會回來的。他對她雖然沒有情,可是他有對先皇的義,是絕對不會丟下他們母子不管的。

趙衡張了張嘴想勸她,可他清楚母后的性子,他現在說什麼都是沒有用的。那也好,至少他們母子是在一起的。趙衡想了想,心裡平靜了很多。

城門將破的聲音……趙衡有些緊張,下意識看了一眼母后。忽然看到了什麼,大聲叫道:「母后!」

趙衡睜大了眼睛。

蕭太后緩緩朝著面前走去,看向下面的趙棣。

風將她的寬大的衣裙吹起,梳得一絲不苟的髮髻上,步搖輕晃,發出清脆的聲響。

她一張精緻的臉被凍得有些發紅,看向城樓之下的士兵,大聲說道:「你們都是大齊的將士,真的要追隨這兩個謀逆犯上的逆臣嗎!趙棣,蕭載,你們二人口口聲聲喊著‘誅奸臣,清君側’,究竟誰才是真正的奸臣,你們心裡最清楚!」

下麵的士兵都抬起了頭。

蕭尚書當即道:「太后和那奸臣早有私情,早已被江嶼所迷惑。你們今日所做之事,是為了保護聖主,複大權,清君側,肅宮廷。不許停,繼續撞城門,不許停!」

撞擊聲轟轟,城門將開。

蕭太后又朝前一步,站在城牆邊沿之上。

白雪皚皚。華麗繁瑣的宮裝,振翅欲飛的鳳凰,她一張臉美得有些驚心動魄,整個人顯得格外的纖細,好像是被籠中困了許久的鳥兒。

遠遠的,她好像看到他過來了。

蕭太后笑了笑,繼續說道:「江大人隳肝瀝膽,輔佐幼帝,忠心耿耿,天地可鑒,絕無不臣之心,無不軌之舉。哀家願以死明志,以示清白……願眾將士能及時醒悟,替皇上除去真正的奸臣,以防我大齊江山誤入賊人之手。」

她說完,整個人就從高高的城牆之上跳了下來。

寬大的衣擺鼓著風,想沒了束縛的紙鳶。

……其實她一點都不喜歡這深宮之中的日子,不管再高的權勢,再尊貴的身份。太束縛了,她統統都不喜歡。

「母后!」

趙衡立刻要跑過去,身後的謝修拉住了他。看到蕭太后重重的摔到了地上,心中一震。

這一幕仿佛令時間靜止了。連雪也漸漸停了。

馬上一身戎裝的趙棣的瞳孔睜大,然後才反應過來,迅速翻身下馬,跑到她的身邊去。

趙棣顫著手將她抱起,看著她身下滲出的血,頓時有種慌亂無措的感覺。

他自小生長在市井,坑蒙拐騙無一不通,從來不曾有過畏懼和慌張的。他抬手擦了擦她嘴裡流出來的血,卻越擦越多,怎麼都擦不完:「你不能死,你不能死,你若是死了,我、我……」

他能怎麼辦?

他從來都不是她的什麼人,她就算死了,他又能拿她如何。

感覺到她的手輕輕握住了他的,非常的冰冷。

趙棣的身子輕顫。這是她第一次,主動碰他。以前她總是瞧不起他,嫌棄他的。見她嘴巴翕動,鮮血汩汩,趙棣將耳朵湊了過去。

她嘴唇張了張,聲音虛弱:「你不會……不會、如願的。」

她的手輕輕的落下,纖白無力,卻重重的敲在了他的心上。

趙棣木木的愣了一會兒,才低低的笑出了聲。是啊,她雖然是個女子,卻是一個性子剛烈之人,就算死,也不會讓他如願的。他太清楚她的性子,可是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她真的會死。

遠遠的,江嶼就看到城牆之上有個人影跳了下來。只是一瞬間的動容,可此時此刻,他心裡清楚,他最需要做的事情是什麼。她是一個聰明的女人,他也不能讓她死的沒有價值。

立刻道:「逆臣趙棣、蕭載,謀逆犯上,其心可誅,還不快將其拿下!」

話畢,城牆之上,小皇帝身形單薄,亦是一字一句鏗鏘有力:「朕是天子,你們都是朕的子民。朕要你們協助江大人,將這兩名逼死朕母后的反賊拿下!朕可免去你們之前的罪行,不再追究!」

持著長矛的士兵聽令,齊齊將矛頭指向趙棣和蕭尚書,立刻將他們困住。蕭尚書面色一白,登時慌了神;而坐在雪地上的趙棣,卻是一動不動的抱著懷裡已經漸漸冰冷的蕭太后。

援軍已至,江峋領著精兵朝著這邊湧來,原是包圍皇城的士兵紛紛放下武器,局勢已定,陰沉的天也漸漸亮了起來。

·

而齊國公府,沈令善一直等著江嶼回來。等到他終於回來的時候,身上沾著血的衣袍都來不及換下,闊步朝著裡面走去。

看到她沒有過來迎他,便一邊走一邊問丫鬟:「夫人呢?」

皇城的消息早就傳到齊國公府了,丫鬟便笑笑說:「夫人正在屋裡休息……」

還想說什麼,卻見素來性子沉穩的國公爺這會兒卻像個急著入洞房的毛頭小子般,都沒將她的話聽完,匆匆忙忙就朝著琳琅院走去。

到了院子裡,看到忙碌打掃的下人,進進出出的丫鬟……裡面有小孩子的聲音,還有笑聲,一切都很平靜的樣子。

江嶼忽然停下了步子。

然後跨入正房,撩起簾子就要進去,就聽到裡面有嬰兒哇哇大哭。他又一下子停住了。魏嬤嬤看到他過來,當即行禮道:「恭喜國公爺,喜得千金,夫人和小姐母女平安。」

生……生了?

江嶼走到榻邊,看到她臉色蒼白的躺在榻上,而身邊放著一個繈褓,裡面是個粉嫩的小嬰兒。

才一歲多戴了一頂墨綠色瓜皮小帽的犬寶就圍在她的身邊,臉頰白嫩,笑嘻嘻的說:「妹妹,是妹妹!」好像知道自己要當哥哥了,非常的高興。

江嶼看了一眼,卻看到妻子緩緩睜開眼睛望著自己。

這個時候,不用說什麼話,光是看著彼此,就不再需要其他的了。

他不是想要個女孩兒嗎,現在男孩兒有了,女孩兒也有了,她應該做得很好了吧。她輕輕的叫他:「你回來了?」

「嗯。」江嶼點頭,握住了她的手,放在唇邊一下一下的吻,「善善,我回來了。」

……

萬物復蘇,沈令善出月子之後,正值二月。

陽光輕盈的從槅扇照入,照得整個臥房暖洋洋的。沈令善也知道了一些事情,比如蕭尚書和魏王被流放,程瓚雖然沒有直接參與,卻因他是蕭尚書身邊的人,也被革職,發配嶺南。

還有一件事情,東院的江老太太忽然染上了重病,去了郊外的一座別院養病。不過最後只撐了半月便去了。

雖然江嶼沒有和她說,可是她也能隱隱猜到一些老太太的事情,她被程瓚帶走,她肯定是參與其中的。有當初江嶼母親阮氏的先例在,其實是不難猜的。

她側過頭,看著窗戶前汝窯天青釉面的花觚,裡面插著兩枝初綻的桃花,屋裡就有些淡淡的馨香。

聽到外面有嬰兒的哭聲,沈令善就讓丫鬟把女兒抱了進來,她自己哄她。

才一個多月的小女孩兒,生得要比犬寶滿月的時候結實的多,軟乎乎的,身上是嬰兒的奶香味兒。

給女兒換尿布的時候,犬寶和椹哥兒跑了進來。

犬寶胖胖的小手捏著一枝桃花,跑到妹妹的身邊,胖胖的臉湊過去,認真的和她說:「桃紙!桃紙!」

沈令善笑了笑。

椹哥兒站在犬寶的身邊,就是十足的小哥哥模樣,乖巧的叫了一聲:「姑姑。」

然後和姑姑說:「是我和表弟說的,這桃花以後能結出桃子來。他就想要給妹妹了。」

犬寶要把桃花給妹妹,不過小傢伙卻扭動著小身子,並沒有搭理哥哥。犬寶卻是非常喜歡妹妹,就靜靜趴在妹妹的身邊看。

看到她露出的一截小肩膀,就指著給母親看:「桃紙!妹妹有桃紙!」

哪裡是什麼桃子?只是她的肩膀上有個小小的胎記,形狀有點像桃子罷了。

犬寶又湊過去親了一下妹妹香香軟軟的臉,然後拉著身側的表哥:「表哥也香香。」

他啊。

才九歲的小少年,眉宇已經十分的俊朗了,依著沈令善的意思,她這位外甥,日後肯定生得比她二哥還要俊俏。

他看了一會兒,見表弟一個勁兒的慫恿他,也不好推辭,便俯下身,在這個小女娃的臉蛋上親了一下。

不知道什麼感覺……非常的奇怪。大概是他很少這樣親近過人,總覺得這樣的一個小表妹,又小又軟,身上還香香的,非常好聞的味道。

耳畔輕輕的傳來一個聲音,小貓一樣的嚶嚀。

椹哥兒低頭一看,就看到原是睡著的小表妹,這會兒已經睜開了濕漉漉的大眼睛,非常好奇的看著他。

他也不知道要做什麼了。

然後就看到她小小的嘴動了幾下,沖著他笑了笑。椹哥兒愣了愣,也沖著她微微一笑。

應該是這樣吧?她沖著他笑,他也對她笑了笑,沒錯吧?畢竟她還不會說話。

·

春日柔和,孩子們在院子裡玩兒,江嶼卻穿了一身家常直綴,坐在院子裡的石凳上看書。

沈令善也坐在旁邊,面前攤開一本書。

手裡卻是拿著繡棚,繡了幾枝粉粉的桃花,準備給阿桃做件小肚兜。

因為犬寶的緣故,那日沈令善索性便給女兒取了這樣一個小名兒,聽上去便是嬌嫩如花惹人疼愛的。

她悄悄看了看江嶼。

柔和的眉眼,身上有種非常閒適的感覺,自從魏王的事情發生之後,江嶼也越來越清閒,有些事情都交給趙衡自己處理。趙衡也越發的努力想當個好皇帝,可見太傅大人頗有撒手不管,欲提前告老還鄉的架勢,倒是頗為擔憂,時不時跑到齊國公府來見江嶼,和犬寶的關係也非常的好。

還說要娶阿桃當皇后。

不過這等話,沈令善倒是沒有放在心上。

皇上再兩年就到了成親的日子,是如論如何都不可能娶阿桃的。況且她也不希望自己這麼早給女兒定下婚事。

這話沒有不對的地方,可江嶼聽在耳中,就品出一股其他的味道來了。

擱下書淡淡的看著她,也不說話。

看她做什麼?

沈令善就疑惑的看著他,一開始還沒想明白呢,後來確實想通了。

他怎麼能想那麼多呢?

她雖然後悔過年幼就和江嶼定了親,可那也是年少無知時做得錯事,怎麼還掛在心上啊?一時也不去看他,心虛的低下頭,繼續做繡活兒。

春筍般纖細的玉指,穿針引線,看上去賞心悅目,又溫柔賢慧。

江嶼再去看她的時候,就看她已經放下了手頭的繡繃,靜靜的趴在了面前攤開的書上,烏髮團得如墨雲一般,閉著眼睛,懶洋洋的睡著。

暖暖的春光溫柔的拂在她的臉上,白皙的臉,彎彎的眉……還是和以前一樣。

江嶼笑了笑,緩緩湊過去,在她臉上輕輕的落下一個吻。他吻她的感覺,也從來都沒有變過。

「善善,回屋去睡。」他抬手揉了揉她的頭髮,柔聲對她說。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