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再娶【一更】
到外面的時候,江嶼就牽著她的手在院子裡散步。沈令善側過頭看了看他,便和他說道:「你和三弟計較什麼,他還是個孩子。」江嶸還小,可他呢,他都快當爹爹了。和小孩子有什麼好計較的。
江嶼停下了步子,眉眼間非常溫和,看著身旁的她,桃紅色錦緞褙子襯得她人面桃花般,五官精緻,眉眼靈動,好像孩子還沒生出來,身上就有一種當母親的光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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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淡淡道:「他該慶倖他還是個孩子。」
這是……什麼話?
沈令善怔怔的望著他,有些反應不過來。他倒也沒有指望她有什麼反應,牽著她就往琳琅院走去:「走吧。」
她慢悠悠的跟在他的身後,逆著光時高大的背影,寬闊的肩膀,好像只要有他在,什麼事情都不用擔心一樣。
忽然想明白了什麼,沈令善低頭笑了笑,然後輕輕撓了撓他的掌心。他就把她的手握緊了一些。無聲無息,卻牢牢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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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的時候,魏王趙棣從巡堤回來,小皇帝趙衡特意為他接風洗塵。還在宮裡設了家宴,十分關心的問趙棣:「皇叔公可有受傷?朕聽說你在香山遇到流寇,回來的途中,又遇到了刺客……」他不過是想給皇叔公一份簡單的差事做做,卻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這會兒看向趙棣的表情,也多了幾分愧疚。
趙棣的表情倒是沒什麼變化,英武挺拔,一如往常,仿佛並沒有受到驚嚇似的,也沒有看坐在小皇帝身邊的蕭太后,只緩緩和趙衡說道:「皇上不必擔心,臣沒事。」
沒事就好。趙衡看著他,覺得他瘦了一些,也黑了一些。不過他本就生得粗獷些,若是不仔細瞧,也看不出變化。
趙衡就蹙眉說道:「朕以後還是不給皇叔公你安排差事了……好生在皇城待著吧,也能經常進宮陪朕玩兒。」趙衡這樣的年紀,能做到現在的地步,其實已經算是一個非常出色的小皇帝了。不過年紀小,還是喜歡有趣的事情,有趣的人。加上他一直待在宮裡,自然比別的孩子更渴望和珍惜這些有趣的東西。
然後趙衡又和他說了一件事情:「上回皇叔公送朕的鳥,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就死了……」說到這件事情,趙衡有些失落。明明養得好好的。
趙棣心下了然,說:「一個畜生罷了。本就是賤命一條,死了也沒什麼打緊的。」
端莊無雙的蕭太后,袖中的手稍稍用力捏緊了一些。然後抬起頭,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趙棣。就起身對趙衡說道:「哀家身體有些不適,先離席了。」
「怎麼了?」趙衡非常擔心,趕緊命洪公公傳太醫,卻被蕭太后阻止。蕭太后就笑著說:「沒什麼要緊的,歇一會兒就好了。」
既然如此,趙衡也沒有再說什麼。只好目送蕭太后離開。
趙棣坐在席上,看著那抹離開的身影,心裡頭有些發堵。他真是犯賤,她都這樣痛恨他了,可是看到她的一瞬間,好像忽然就狠不下心了。他這麼念著她,她倒好,只想讓他死……真是狠心。
可是這樣的女人,他怎麼就越來越喜歡了呢?趙棣一口將杯中的酒飲盡,無奈的彎了一下唇。
書房內,徐硯正在向江嶼稟告事情:「……程大人明日應該就能抵達皇城,此次賑災一事倒是辦得妥帖,不過只要是做過的事情,總是有把柄在的。」
江嶼嗯了一聲,然後說道:「今日皇上設宴替魏王接風,胡大人那邊都安排妥當了吧?」
徐硯點頭:「國公爺不必擔心太后娘娘的安危,上回是僥倖,這回派了那麼多人保護太后,魏王肯定無計可施。」
魏王趙棣可不是一個簡單的人……江嶼沒有說話。徐硯卻抬起頭,疑惑道:「國公爺既然擔心太后娘娘的安慰,為何不幫她一把?若是有您相助,此番魏王也不可能平安回皇城。」
魏王三番兩次遇險,可是蕭太后下的殺手。可惜魏王是個命大的,這樣都死不了。據說只受了一些輕傷罷了。
江嶼翻了一頁手中的卷宗,看向徐硯:「太后不想讓我插手,便隨她去吧。」這其中的原因,他多多少少也能明白。蕭太后是個聰明人,既然她想親自解決了魏王,就讓她去做吧。
沉默了一會兒,就問徐硯,「現在什麼時辰?」
徐硯道:「快二更了。」然後立馬就反應過來,應該休息了。自從國公爺成親之後,都很少忙完深夜。這樣也挺好的,有夫人在,總有人管管他。
江嶼正準備回去,就聽到外面有些動靜,然後就看到一個身影很快的走了進來。江嶼登時蹙眉,闊步上前將她扶住:「走這麼快做什麼?」
大概剛從榻上起來,沈令善披了件胭脂紅櫻花外衫,五個月的身子,已經很明顯了,加之她身量纖細,越發襯得肚子有些大,走起路來都有些笨重。她喘著氣和他說道:「宋家那邊剛傳來消息,說是婠姐兒要生了。」
聽到了這個消息,沈令善哪裡還有心思睡覺?立刻就起來和江嶼說了。然後就看到江嶼的臉色沒有什麼變化,無奈道,「你都不擔心嗎?」
生孩子本就是去鬼門關走了一圈,何況是頭胎。可是看江嶼的樣子,好像一點都不擔心。沈令善甚至懷疑,下回她生孩子,他是不是也是這樣的表情。
江嶼領著她去屋裡坐下,又給她倒了一杯熱茶,見她喝著,就和她說:「早在兩個月之前,宋家就安排了穩婆,該做的準備都做了,剩下的就只有等了。」
雖然說得很有道理……
沈令善看著他,就見江嶼無奈的說:「我雖然是她的兄長,事事願意幫襯她,可這件事情,我也沒有辦法。」
沈令善忽然反應過來。是啊,她一直覺得他是無所不能的,其實他也不過是比正常人厲害一些罷了,也有無能為力的時候。沈令善點點頭:「嗯,但願婠姐兒順利吧。」可心卻一直提著,生孩子的確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大概是看出她的擔憂了,他探手輕輕把她圈進自己的懷裡,握著她的手道:「不用怕。下回你生產的時候,我一定陪著你。」
其實她還沒有擔心過,畢竟早著呢,可聽到他這樣說,心裡還是很開心的。
次日宋家便傳來了消息,江婠順利生下了一個男孩兒,母子平安。沈令善登時松了一口氣。
沈令善是娘家的嫂嫂,江婠沒有母親,孩子洗三禮的時候,她肯定是要去的。而且她也很想看看,江婠生的男孩兒,應該很可愛。
晚上睡覺的時候,江嶼聽了,說了一句:「洗三禮?」
「是啊?就在初六。」沈令善點點頭,仰起臉看著他,「怎麼了?」
江嶼說道:「沒什麼。」
沈令善覺得江嶼的表情有些奇怪,初六是個很特別的日子嗎?她想了想,覺得也沒有什麼不對勁兒的地方。便靠著他的身側睡著了。
天還沒亮,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便聽到外間有些動靜,沈令善下意識往身側一探,發現江嶼不在,就立刻醒了。她從榻上坐了起來。然後就聽到外面有江嶼的聲音……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目光泛柔,在榻上坐著等他。
看到他進來的時候,才問:「怎麼了?」
江嶼坐到她的身邊,握著她的手說:「皇上忽然病了,我要進宮一趟。」說著就讓她躺下,「你再睡會兒。」
好端端的,怎麼忽然就病了呢?沈令善道:「嗯,那你趕緊出門吧,路上小心一些。」
江嶼點了點頭,俯身在她臉上親了兩下,便替她掖好被褥,起身換衣裳。沈令善躺在榻上有些睡不著,看著他的身影,望著他匆匆離去,心裡忽然有種眷戀的感覺。大概是因為懷了孩子的緣故,情緒也變得敏感了一些。
初六這日早晨,沈令善這邊一家子,就和旁邊江家一家子去了宋家。
老太太穿了件大紅底萬字不斷頭紋的褙子,牡丹紋攢珠眉勒,看上去富貴慈祥。身邊是三夫人閔氏,還有二房三房的幾個媳婦和孩子。
老太太看到她,則問道:「嶼哥兒呢?」
沈令善就將事情和老太太說了。老太太聽了,沒說什麼,只道:「那咱們先去吧。」孩子洗三禮,其實也不是特別重要的事情,畢竟下回還有滿月宴,總是沒有皇上的龍體根更為重要的。
沈令善點點頭,上了齊國公府的馬車。她懷著孩子,馬車的速度便稍微慢了一些,很快就和前面江老太太的馬車拉開一大截距離。好在八寶胡同離宋家那邊近,坐馬車也不過小半個時辰的事兒。
魏嬤嬤就問她:「夫人可有哪裡不舒服?可要車夫駕得再慢一些。」
再慢一些,怕是要錯過孩子的洗三禮了。沈令善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自個兒的肚皮,五個月的身子,也沒有笨重這種地步,稍微小心一些就好了。沈令善說沒關係,然後聽到一陣吹吹打打的聲音。
……很熱鬧,好像是辦喜事。沈令善就撩起簾子看了看,便看到不遠長長的迎親隊伍。馬車就先停了停。
沈令善這就看到了騎在駿馬之上,那個身穿大紅色吉服的新郎倌兒,略微有些驚訝,而後倒是釋然了。
魏嬤嬤也看到了,語氣淡淡的諷刺道:「倒是好福氣,又成親了。」
那位馮姑娘才二八年華呢。當初她家夫人嫁給他的時候,比馮姑娘還要小一些。
初六原來是程瓚成親的日子……娶得就是上回的那位馮姑娘吧,看上去的確挺好的,而且也很喜歡程瓚。沈令善看了一會兒,心裡倒也沒什麼感覺。
大概是因為自己過得好吧。她之前喜歡過程瓚,也恨過程瓚,可現在這些情緒都被漸漸撫平了,覺得也沒有必要再糾纏下去。她嫁給江嶼,要替他生兒育女;程瓚娶馮家姑娘,從此夫妻恩愛。也算是各自解脫了吧。
她曾經那樣喜歡過他,卻沒想到有朝一日他再娶的時候,她心裡一點波動都沒有。
將簾子放了下來,沈令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想著宮裡那邊不知道怎麼樣了?小皇帝應該沒事吧……也不知道江嶼他什麼時候過來。
魏嬤嬤也是明白人,看到夫人是真的放下了,心裡也為她感到高興。可她心疼夫人,每每想到那五年受的罪,心裡還是不甘心。這樣對她家夫人,覺得那程瓚就不該這麼春風得意。
到宋家大門外的時候,魏嬤嬤和丹枝扶著下馬車,然後就有一個穿著褐色破舊外衣的小男孩兒朝著她跑了過來,手裡還拿著什麼。隨行的護衛立刻將那個小男孩兒擋住。
好像是個啞巴,張著嘴只能發出啊啊的聲音,手裡拿著一封信。
好像是給她的……沈令善覺得奇怪,看了魏嬤嬤一眼,魏嬤嬤便過去將那信拿了過來,然後拆開來檢查了一番,再遞給了夫人。
沈令善低頭看著心中的內容,上頭仔仔細細寫了兩件事。其一是一年前她三哥入獄的事情。其二是五年前,岐關一戰,沈家父子三人殉國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