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親近
沈令善忽然睜開了眼睛,愣愣望著近在咫尺的臉,鼻間縈繞著一股清冽的氣息。
江嶼倒是鎮定自若,撫著她的臉道:「吵醒你了?」
「嗯……沒有。」他離她這麼近,臉頰幾乎都快貼上來了,灼熱的氣息輕輕拂到她的臉上,她有些不習慣。可想著自己的身份,便覺得她總是要適應的,也就一動不動,一時不知道該做什麼、說什麼……她實在沒有這方面的經驗。而且她以前也不怕他的。他雖然不愛說話,可脾氣不像看上去那麼不好,還是一個挺溫和的人。
江嶼輕輕嗯了一聲。沈令善便問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子時了。」
已經這麼晚了。
江嶼又道:「你趕緊睡吧,我去沐浴。」
沈令善點點頭,就看到他站了起來,去了淨室。沈令善側躺著,看著他高大的背影,想著等他沐浴完了,便要同他說說,不要總是忙到這麼晚。
想是這麼想的,可眼皮子太重。也實在是太晚了。她靜靜躺在床上,不多時便又睡著了。
之後她隱約能感覺到些許動靜,仿佛是江嶼上榻了,然後便是有人將她抱輕輕的抱住。她沒有抱著人睡覺的習慣,可昨晚的感覺還不錯,沒有不太適應的感覺。而且他身上挺熱的……就是有點硬。
一夜好眠,沈令善醒時,卻發現江嶼還未起來。
就睡在她的身側。
先前魏嬤嬤明明準備的是兩床喜被,可偏偏她就睡在他的被窩裡。也不曉得她是怎麼跑過去了,應該不是因為她睡相不好吧?沈令善正想著,江嶼已經睜開眼睛了,他的下巴抵在他的額頭,她要稍稍將腦袋抬起,才能看到他臉上的表情。
沈令善便道:「今日不用去晨練嗎?」現在應該不早了吧?
江嶼看了她一眼,聲音有些暗啞:「偶爾缺一日也無妨。」似乎沒有打算放開她的意思,而是同她說起話來,「昨日婠姐兒同你說了什麼?」
江婠啊。沈令善想起江婠的話,覺得不好同他說,就說:「也沒什麼。」
江嶼也沒繼續問,只說:「她就是這個脾氣,性子太直,你應該知道的。倘若真的有不對的地方,你也不必忍著,告訴我就成。」
沈令善就點頭道:「嗯,我知道了。她現在還沒有不對的地方,倘若日後過分了,我會說的。」昨日江婠的話,處處為江嶼著想,的確沒什麼錯處。而且還是出嫁了的小姑子,日後來往也少,沒有必要因為這種小事鬧得不愉快。她忽然想起了什麼,才看著江嶼道,「你昨晚回來的太遲了,日後若是沒有必要的事情,還是早些歇息比較好。總有忙不完的事情,還是要顧著自己的身體的……」
她正說著,忽然發覺江嶼沒什麼動靜,待抬眼看他的時候,就見他靜靜的望著自己,眼神有些奇怪。
……她是說錯什麼了嗎?
卻見下一刻,身旁的男人忽然側身壓了上來。
氣息一下子就逼近了。
他的手扣著她的,緊緊握著。
雖說已經做好了準備,可沈令善沒想到他會這麼突然的親她。唇瓣被堵住,嚴嚴實實的,而後毫無預兆的深入。方才瞧他還挺溫和的樣子,這吻卻是非常激烈。
沈令善忽然想起,那天她因為三哥的事情去找江嶼……
數年不見的男人氣度無雙,解了披風坐在圈椅上。質地柔軟的雪色玉綢袍子,勾勒出男子偉岸挺拔的身軀,錦袍之下,一雙長腿筆直有力,褲腳盡收於墨色錦靴之中。他就靜靜坐著,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後來又忽然生氣,將她逼到了牆角,捏起她的下巴就親了下去,還咬得很用力……她以為他肯定很恨她的。
這會兒江嶼終於放開了她,凝視了她一會兒,便躺倒了身側。
只是還牢牢抓著她的手。
沈令善輕輕喘著氣,雖然還沒有適應,可是仿佛也沒想像當中的不習慣。而後就聽到他的聲音:「嗯,我知道了。」
什麼?沈令善想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是剛才她說的事情,要他早些休息。
時辰也不早了,江嶼聽到她像是要坐起來,不過身子剛動了動,卻輕哼了一下。
他便轉過身看她,見她黛眉緊蹙,才問:「怎麼了?」
沈令善一雙眼睛氤氳著一層薄薄的霧氣,雙唇因為方才的吻水潤嫣紅,說道:「你壓到我頭髮了。」
江嶼一看自己的胳膊,果真是壓到她的頭髮了。這便將抬了抬身子,將她的頭髮弄了出來。她的頭髮很香,烏黑柔亮,淩亂的散著,像一團墨雲,臉頰還是有些潮紅。他的眉眼忽然有些溫和:「是我沒注意,很疼嗎?」應該扯到了。她一向挺怕疼的。
沈令善覺得目下江嶼的語氣,就像平時對嶸哥兒說話一樣,當她是孩子似的。她就搖搖頭說:「沒有很疼。咱們起來吧。」
沈令善起來後,同江嶼用了早膳,就聽說那宋謙一大早就過來了。
不過江婠還在鬧脾氣,不肯見人。
宋謙就過來找江嶼。
江嶼二十有八,已快到而立之年了。宋謙卻只有弱冠,看上去斯斯文文的,穿著一身牙白色淨面杭綢直裰,清俊秀氣,生得十分俊俏。宋家的長輩見著江嶼都是敬重的,何況是宋謙,這會兒就說道:「……大哥,我的確沒有納妾之意,那日也是喝多了犯糊塗,先前我便在您面前發過誓,這輩子一定會好好待婠姐兒,絕對不會辜負他。您看,目下她見都不肯見我,她素來聽您的話……」
一直想著讓宋謙納妾的是他的母親王氏。王氏也是著急,眼看著比宋謙小些的二弟都當爹了,江婠這邊一直沒有動靜,加上江婠的脾氣驕縱,王氏自然見不得兒子就被她一人霸佔了,想挫挫她的銳氣。婆媳間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總歸是沒有太平的。
沈令善就坐在江嶼的身旁吃著茶,覺得這宋謙看上去溫潤如玉,並非那種風流好色的。而且江嶼就只有江婠這一個親妹妹,若非宋謙出色,江嶼也是不會放心將妹妹嫁給他的——別看他平時話不多,可是還是挺疼妹妹的。
沈令善就說:「國公爺,要不我去勸勸婠姐兒吧。」這種事情,江嶼是個大男人,還是由女人出面比較好。江婠雖然不喜歡她,可到底是姑嫂。
聽到生硬,宋謙看了她一眼。知曉這位便是江嶼剛娶了半年的新婚妻子沈氏。
而沈氏的事兒,在皇城也不是什麼秘密,他也偶爾聽他母親和嬸嬸們說起沈氏,母親覺得她是二嫁便多說了幾句。有一回還被江婠聽到了,江婠又同她母親發生了爭執。
他夾在中間左右為難,私下便拉著她勸道:「母親說幾句罷了,這事兒你同她又有什麼好吵的……」本來婆媳間的關係就已經很緊張了,再為這點小事爭吵,實在是不應該。何況她也不喜歡她長嫂啊。
可江婠卻是個驕縱性子,大聲道:「那也是我長嫂。今兒你母親說我長嫂,你要我忍著;明兒你母親說我大哥,我是不是也要忍著?反正我不管,你母親偶爾說我幾句也就罷了,我也能忍忍,但是說我娘家人就是不准。」可平日母親說她的時候,也從未見她忍過。
那會兒宋謙只覺得這妻子又好笑又好氣,只好耐著性子哄著這個小祖宗。
目下見這沈氏,見她穿了一身蜜合色的對襟襖,月白色繡竹梅蘭襴邊挑線裙子,戴了一對金鑲鑽垂紅寶石耳環,模樣生得非常美,而且看著極年輕,應該和江婠差不多大。
這樣一位美人兒,難怪江嶼這麼喜歡。
江嶼看了她一眼。
……她去勸?
沈令善迎上他的目光,也沒閃躲,就說:「你不是還有正事要忙嗎?這種事情就讓我去吧。」這半年裡,她除了照顧一下嶸哥兒,旁的好像也沒有做過什麼。
江嶼點點頭,道:「也好。」
宋謙卻有些擔心。讀書人本就是嘴笨,不會哄人。今兒他是誠心想帶妻子回去的,曉得妻子最聽大哥的話。可是這位大嫂,江婠卻是不喜歡的。她去勸,瞧著雖是好意,到時候不會幫倒忙吧?這麼一想,宋謙就更擔心了。
不過還是恭恭敬敬道:「……那就麻煩大嫂了。」心裡想著,若是待會兒兩人吵起來了,他該如何勸架。
·
江婠就待在蘅光院內,對著丫鬟心漪道:「什麼?走了?」
他居然敢走?
一大早便聽到宋謙過來的消息,江婠自然十分高興,早膳也多吃了一些。昨晚她也想了整整一宿,覺得就這麼和宋謙和離,她還挺捨不得的。而且這樣一來,倒是讓王氏稱心如意了。雖說宋謙不如大哥高大英俊,也不如大哥才華橫溢,嘴巴也笨,不會說好話,可對她卻是挺好的。好不容易娶到一個像她這麼好的媳婦兒,當真是祖上上高香了,她若是同他和離了,他就沒人要了,想想也怪可憐的。
原想著,晾他一會兒再說,卻不料他就在院子裡等了一會兒,就走了。
這人怎麼這樣?怪不得十九才成親。
江婠真是氣死了。
心漪就道:「姑娘您是多想了?姑爺肯定是找國公爺幫忙去了。」
找大哥幫忙?江婠想想也覺得是,他自己不會說話,就曉得她最聽大哥的話。可她大哥才不會為了這種事情來找她呢。大哥若是不幫他,看他自己能如何,總不好去找祖母吧?真是太笨了。
正當江婠生氣的想扔東西的時候,就看到有人進來了,她定睛一看,才擺出冷冷的表情:「……你怎麼來了?」
沈令善看著江婠,她和她也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雖然一向水火不容的,可她對她還是瞭解的。就說道:「宋謙就在外頭。你不肯見他,他心裡著急,便去找了你大哥。」
江婠就嘟囔道:「那怎麼來得是你?」
江婠無禮,沈令善就自己坐下,道:「我是你長嫂。」
江婠笑著看她:「現在倒是擺起長嫂的架子了,先前你這堂堂的榮國公府四姑娘,何時稀罕當我的大嫂?」
說著,江婠也覺得自己總是提這個不大好,大哥既然要她來,她總是要給大哥幾分面子的,就不在提,只說道,「……你自然是勸著讓我回去。我大哥對你這麼好的,不像我,上頭有王氏這個難纏的婆婆,宋謙就是想對我好,也照顧他母親的情緒。宋謙成親不過一年多,王氏就因為我沒生孩子而鬧著替他納妾;我大哥五年不成親,也沒有人敢說他什麼。你根本就不會明白的……沈令善,不要以為是我大嫂我就會聽你的話。我問你——若是我大哥要去睡別的女人,你心裡會不難受嗎?你願意嗎?」
換做別人,自然要說江婠這話說得太過露骨,哪有姑娘家把睡不睡什麼的放在嘴邊的。不過沈令善自幼同她打交道,也是習慣了。
嫁給江嶼的時候,她也很意外,他身邊怎麼連個通房都沒有。畢竟當初程瓚那樣溫潤的男子,剛開始沒有,後來也是有的。
江婠就說:「是了,是我傻了,我大哥怎麼會去有別的女人呢?……」她想起了一些事情,淡淡說道「……有些事情你或許不知道,我祖母當初也給大哥安排過的通房,那丫鬟自以為有些姿色,便擅作主張,不過很快就被我大哥發現了……你猜猜後來怎麼了?」
沈令善不知道,就看著江婠。
就聽她慢慢說道:「他讓下人將那丫鬟拖了出去,整整罰了五十個板子,活生生就將人打死了……真是可惜了,那丫鬟我也見過,長得還挺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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