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接吻
他的眉眼很平靜，眼神柔和。祝窈目不轉睛看著他，聽著他低低沉沉的嗓音，腦海裡想像他幼時頑皮的模樣……他小時候，肯定長得很可愛。然後是他慢慢長大，在侯府學習的模樣。昔日太傅在她眼裡太過完美，現在有些小小的瞭解，更想和他親近。
原澤接著說：「其實臣是個很無趣的人，也有很多缺點。可能日後相處久了，公主會覺得乏悶……」她與他不同，天真爛漫，身邊有一堆人討好，生活安逸，養出來的性子嬌軟善良。
祝窈登時一怔，急了：「才不會呢，我覺得你哪哪兒都好，我特別喜——」戛然而止。剩下的字僵硬的卡在喉嚨裡。
一下子就安靜了。
原澤表情也是明顯微愣。
目光相交。小公主眼睛烏潤，唇瓣半張，玉白臉蛋很快通紅一片，瞬間蔓延至耳根，耳垂紅的欲滴血。她慌張的錯開眼，乖順垂睫，那股女孩兒矜持內斂的嬌羞卻怎麼都掩蓋不住。
她侷促的捏著筆，聲音很輕很輕：「講、講題嘛。」
原澤回神，唇一彎，盯著她的發頂半晌，緩緩說：「好。」
那聲音特別溫柔，祝窈覺著自己的臉又燙了三分。低著腦袋，看著面前的卷子，是害羞，可心裡卻忍不住歡喜。一邊臉燙，一邊含笑，連帶著卷子上的數學題，都覺得親切可愛。
原澤仔細看過她的卷子，的確是時間不夠，後面有些題認真做還是能得分的。先不給她講，給她時間，安靜下來將後面會做的題目答完。祝窈聽他的，開始認真做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身邊有他特別踏實。祝窈把心思收回，只想題目，有些題漸漸有了思路。
做完一題，祝窈側頭看了眼原澤。他在旁邊看她其他幾門課的卷子，專注的樣子，非常好看。祝窈含笑，繼續低頭答題。
原澤拿著卷子，唇角略揚。
不說話，唯有筆寫在紙上發出的輕微聲，還有細微的呼吸聲。而祝窈右手邊，隔著一張桌子，那邊有對小情侶也在複習功課。
女生趴在桌上眼巴巴的看著男生，男生則拿著英語書，在給她抽單詞。女生小聲的背，聲音很輕。背對兩個單詞，女生就笑盈盈撅起嘴，那男生就湊上去親一下。
從祝窈這個角度看去，能清晰的看到女生臉上的笑容，而男生，只能看到他的後腦勺。
情侶接吻，是件很正常的事情。蔣甜芽和她講過很多學校小情侶的事兒，也給她推薦了很多好看的電視劇，其中不乏有親密鏡頭。起初祝窈看著臉紅，每次看到電視劇裡有男女主角接吻，下意識就去捂眼睛，然後手指悄悄開條縫，完全是懷揣著好奇的心態看得。現在看電視劇已經習慣，可是這樣活生生出現在她面前，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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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澤還坐在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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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對小情侶還在親。剛開始只是嘴對嘴輕啄，後面慢慢的黏糊在一起，親得很纏綿。年紀也不大，青澀，青春，還是高中生的模樣。
祝窈臉頰火辣辣的燙。哪裡還有做題的思路，握著筆糾結不已。
原澤側頭去看小公主，見她臉頰緋紅，目光直直過去，就看到不遠處正在接吻的情侶。
沉穩的少年，這會兒臉上也有了一絲屬於這個年紀男生該該有的尷尬。原澤面上淡定，語氣也很平靜，小聲提議說：「我們換張桌子吧。」
祝窈沒抬頭，耳尖通紅，點點頭說「好」。於是把卷子收起，筆放進筆袋裡，東西統統塞到書包，拉鏈沒拉，直接跟著原澤起身。
換了張桌子。
祝窈做完題，原澤仔細給她批改。她說會做的幾道題，現在重新答，的確都對了。祝窈握著筆，小心翼翼觀察原澤表情，悄悄問：「怎麼樣？」
「嗯。」原澤點頭。
就說嘛。這麼努力，怎麼可能一點用都沒有。祝窈心下滿意，抬著頭看著原澤，不知怎麼的，視線情不自禁落在他的唇上……原澤唇形很好看，稍薄，略粉。好像很軟。
呆呆盯了很久。待撞上原澤漆黑雙目，才倏地回神，然後低頭。
原澤面上浮現很明顯的笑意。知道她喜歡看他。當時在大魏宮廷，也是這樣。大多時候他裝作不知，由著她看。
……
複習到中午十一點半，原澤帶她去附近商場吃飯。負一二層是美食，飯點人多，祝窈也沒怎麼挑，找了家乾淨整潔的麵館就坐下來吃飯。點了兩份牛肉麵。等熱騰騰的牛肉麵端上來的時候，祝窈書包裡的手機響了。
是蕭明珠打來的電話。祝窈接起，甜甜的叫了聲：「媽媽。」
那邊蕭明珠週末也在公司，剛開完會，吃著秘書點好的外賣，想起今天女兒出門，就打電話問下有沒有按時吃飯。祝窈接過原澤遞來的筷子，回答蕭明珠的話。
蕭明珠不放心：「別亂吃路邊攤，小心吃壞肚子……」然後報出幾家圖書館附近的餐廳名字。
蕭明珠是贊同祝窈常和同學出去的，再說是學習，可該擔心的還是擔心。總覺得女兒在外面不放心。
祝窈連連應著。剛接完蕭明珠的電話，接著祝晉雍也打了個電話過來。大週末的，蕭明珠忙不回家，祝恆愛在外面浪，平時就祝窈陪著祝晉雍。現在祝窈也不在身邊，祝晉雍面對一桌子菜冷清，覺得弱小無助，只好打電話過來，問祝窈什麼時候回去。
祝窈有些哭笑不得，乖巧的說：「我吃完飯還要去圖書館呢，嗯……我盡量會早點回來的。」
那邊祝晉雍委屈巴巴的「哦」了聲，掛電話前又問了句：「除了蔣甜芽還有沒有男生啊？別總是和你們班那個轉學生在一起，剛來不久，摸不清底細，小心被別人給欺負了……」
祝窈出門，只說要和蔣甜芽去圖書館做題。這會兒有些心虛，下意識看了眼坐在對面的原澤，然後別過頭，聲音壓低：「沒有，就蔣甜芽。」說完後，才講電話掛掉。
然後拿起筷子，開始吃麵。
牛肉麵湯香撲鼻，面香和肉香夾雜在一塊兒，面質精道，上面飄著幾片牛肉和香菜。
祝窈不喜香菜，剛才忘了說，這會兒拿著筷子慢慢的挑。原澤見狀，從竹筒中拿了雙新的筷子，一起幫她挑香菜。祝窈小聲說了句：「謝謝。」
挑完，原澤放下筷子，繼續吃麵。他兩世寡言，加上食不言寢不語的習慣，很少說話。想了想，還是先開口：「臣還是找個時間，上門拜訪一趟吧。」
祝窈握著筷子的手一停。筷子上捲著麵條，淌著的麵湯淳香誘人。她點點頭，很高興：「好呀。」
原澤優秀，前世祝晉雍和蕭皇后就很喜歡他，祝恆也敬怕他。她也期待他來她家。
吃完飯，原澤在排隊買奶茶，祝窈去商場衛生間洗手。水聲嘩嘩，將手洗淨烘乾，走出女廁所，一陣凌亂的腳步聲伴隨著濃烈的酒味兒過來。
祝窈看了眼。
迎面而來的是個二十出頭的健碩男子，穿了件黑色夾克，露出頸部金晃晃的鏈子，滿臉酡紅，身上一股子酒味兒，鬍子邋遢的嘴邊叼了根煙。走路晃晃蕩蕩的，歪著腦袋盯著她，眼神飄忽。
祝窈腳步往另一邊挪了挪，下意識避開。
剛要經過，手腕一緊，像是被什麼東西錮住似的，緊接著，是男子吊兒郎當的聲音，帶著輕佻：「別著急走啊，陪哥哥說說話唄。」
那陌生的觸碰，祝窈頓時起了一陣雞皮疙瘩，腦袋懵了兩秒，然後立刻開始掙扎。
對方手勁兒大，拽著她的手就往回拉。手腕被捏得發麻，祝窈用力在他腳背上踩了一腳，對方吃痛，忙鬆了手，逮著機會，祝窈趕緊往外面跑。
跑得跌跌撞撞，正好原澤拿著奶茶過來，張開手就接住她。
然後是原澤緊張的聲音：「怎麼了？」
祝窈抬起頭，看到原澤頓覺心安：「有人喝醉酒，抓、抓著我的手不放……」
她的臉很白，眼眶濕漉漉的，倒是沒有哭，可明顯有些被嚇到。原澤心一沉，壓低聲音安撫：「別怕。」低頭，目光落在她抓著自己手臂的手腕上。
她的皮膚白，手腕纖細嬌軟，現在上面有道很明顯的紅痕。
原澤原本是柔聲安撫她的，看到她的手腕，眼神當即一沉，黑黝黝的。
他胸腔起伏，略扯了下嘴角，眼神凜然，眉間的寒意顯著。把熱騰騰的奶茶塞到她手中，然後俯身摸了摸她的臉，柔聲和她說：「乖，在這裡等我。」
祝窈心一顫，跟了幾步。
就看到原澤疾步走到男廁所外，瞧見歪歪扭扭倚在門框上的健碩男子，直接捏著他的領子，連拖帶拽進了男廁所。
緊接著，裡面傳來一陣拳打腳踢的聲音……
祝窈有些懵，也顧不上別的，跟著進了男廁所。
裡面沒其他人，那個健碩的醉酒男子被打趴在地上，這會兒酒已經醒了，臉上青青紫紫一片，鼻子出了血，紅紅的糊了一臉，正在哀呼求饒。而原澤則滿面寒霜，緊捏的拳頭青筋凸起，身上全無半分往日溫潤氣質，眼神冰冷的嚇人。
祝窈呼吸微滯，怕鬧出事兒，忙跑到他身邊，扯了下他的衣袖，小聲的說：「原澤，我們走吧。」
原澤側過頭看她，眼中的暴戾頓時收起。望了她一眼，然後牽住她的手，走出了男廁所。
把丟在門外的書包掛在肩膀上。直接帶祝窈出了商場。
祝窈心臟狂跳，低頭去看被他握著的手，他的拳頭關節泛紅。是剛才打的。祝窈步子有些軟，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她十五歲那年，大魏與夷國交戰，大魏戰敗，之後經過文武百官商議，決定以和親解決。
祝窈是大魏皇室唯一的公主，和親之事，自然落在她頭上。那時候祝晉雍也沒辦法，朝中武將凋零，都是些年邁提不動刀的，無人敢應戰。祝窈雖然不願，可她是公主，既然享受了公主的尊榮，要她承擔一些事情的時候，當然不能推卻。在她做好準備和親時，原澤主動請纓，出戰夷國。
他是文官，披上了戰袍，最後用了足足一年的廝殺，踏平了夷國。
她只見識過他穿著文官朝服的模樣，不曾目睹他在戰場廝殺的場景。在她的印象裡，他是個不染凡塵的男子，儒雅矜貴，永遠是一副溫潤文弱的模樣。
祝窈輕輕開口，叫他：「原澤……」
原澤應了一聲，額前碎發被汗水打濕，眼神已經恢復柔和，溫潤無害，可還是和平時有些不同。他想了想，問：「怕不怕？」
「什麼？」祝窈下意識回，眼神迷茫可愛。
原澤視線緊緊鎖著她的眼睛，說：「看到我打架，你怕不怕？」他很少露出這樣一面。不管是在大魏，還是現在。
祝窈搖搖頭，笑了笑，聲音很軟：「不怕。」
原澤抿唇：「那就好。」他還擔心會嚇到她。
出商場時，外面飄起了雪。鵝毛般輕盈，紛紛揚揚落下。祝窈睜大眼睛「哇」了一下，伸手去接雪花。冰涼潔白的雪花落入掌心，很快就融化，濕濕涼涼的。
雪花落在她頭髮上，肩膀上……原澤伸手，替她將大衣帽兜戴上，壓了壓帽簷。
祝窈歪頭。她的小臉被帽兜罩得嚴嚴實實的，臉上掛著笑容，眼神與原澤碰到一起時。他的目光太溫柔，祝窈笑容漸漸凝結，眼睛呆呆看著他。
有雪花順著風飄到她的睫毛上，悄然融化，眼睛濕潤冰涼，祝窈下意識閉了閉眼睛。
緊接著，有什麼東西落了下來，伴隨著清冽的氣息，貼在了她的唇上。
……很輕很輕的一個吻。
身體輕輕顫了一下，下意識往後，有只手托住了她的腰。和他的胸膛緊緊貼在一起。
「……冒犯了。」原澤的聲音有些暗啞。
祝窈睜開眼睛，一時忘了害羞，不知道該有什麼樣的反應，抿了抿唇，才傻乎乎的認真回道：「沒、沒關係。」
原澤看著她的表情，笑出了聲。
與她四目相對，凝視半晌，才雙手捧住她的臉，微側著頭，重重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