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公平
覆在她後頸的手掌灼熱。
祝窈的鼻尖抵在他堅實的胸膛，那股男性氣息鋪天蓋地席捲而來，與他淡然內斂的氣質不同，強烈而直接……祝窈屏住呼吸，眼睫微顫，感覺周圍的一切都不復存在，安靜到了極致。她像個木頭似的杵著，不知道該怎麼辦。這方面，她實在是沒有經驗。
她不清楚他的意思，為什麼忽然……
女孩兒皮膚細膩溫滑的不可思議，原澤的手掌下意識收攏。他的面上是素來的淡定神色，彷彿沒有什麼事情能影響到他。昔日他面見公主，也是如此。先是君臣之別，再是男女之別，他總是站在很遠的地方，和她保持距離。
皇家公主，金尊玉貴，誰都沾染不得。更別說像現在這般，擁她入懷。
還是原澤先開口：「公主。」
他的聲音實在好聽，不像其他青春期男生的嗓音。他的聲音，平時清潤冷淡，偏偏和她說話的時候，彷彿刻意放緩，帶著幾分溫柔……像暖風那樣輕輕拂過的感覺。特別是有時候在課堂上，他壓低嗓音和她說話時，即使講得是再枯燥乏味的數學題，她都會覺得臉紅心跳。
祝窈想說話，就聽到一陣腳步聲，然後是蔣甜芽找她的聲音：「窈窈……」
祝窈忙從他的懷裡出來。
蔣甜芽懷裡抱著圖書館最新到的言情小說，找到祝窈，非常高興的說：「窈窈，這本小說特別好看，我最近超迷這種表面清冷內心火熱躁動的禁慾系男主，我跟你說啊——」看到祝窈旁邊還有人，蔣甜芽翻閱書頁的手一停，目光詫異，很快就微微笑道，「班長，你也在啊。」
和原澤打招呼，眼睛看的卻是祝窈。
祝窈皮膚白的，即使是秋冬季節，也嫩得能掐出水似的。現在她手裡拿著書，好像一副很認真的模樣，臉頰早就悄悄爬滿紅暈。
原澤頷首應了聲，然後對祝窈說：「你先借書。」
原澤離開，蔣甜芽將猛地過去一把把祝窈抱住，沒說什麼話，只一個勁兒的盯著她的臉，眼睛裡滿滿都是笑意。祝窈對上她的眼睛，知道以蔣甜芽閱文無數的理論經驗，肯定看出來了。
於是害羞的小公主漲紅著臉，語氣很嬌的命令道：「不許再笑了。」
結果蔣甜芽笑得更燦爛了。覺得現在祝窈的模樣特別可愛，要她是男生，她也喜歡啊。蔣甜芽把臉悄悄湊過去，懷揣著好奇，很輕很輕的問了句：「親了沒？」
祝窈把頭扭過去，沒說話。
蔣甜芽也跟著把臉湊到那邊，挽著她的胳膊央求道：「窈窈你說嘛，什麼感覺啊。」
哪有親啊。光是想想就覺得臉紅，祝窈對上她的眼睛，語氣認真道：「真的沒有……」他的氣息彷彿還殘留在周圍的空氣中，祝窈輕輕咬了下唇，略低下頭，害羞的，聲音小小的說，「就……就抱了一下。」
……
直到晚上寫作業，祝窈腦海裡都是圖書館時的那個擁抱。
書桌白熾燈光線明亮，藕粉色碎花睡衣襯得少女愈發粉潤乖巧，祝窈握著筆，眼神放虛，思緒飄到很遠。上次還可以解釋是因為玩遊戲，他說他是臣子，保護她是責任，而今天她實在是找不出理由來。他不是那種唐突的性格，那是不是說明……
祝窈不敢往下想，深呼吸，暫時將腦袋騰出來想題目。
臨近十一點，樓下傳來開門聲，是蕭明珠從公司加班回來。飯已經吃過，進屋後脫了外套，問芳姨：「窈窈睡了嗎？」
芳姨小心翼翼接過西裝，說起祝窈，就很心疼：「房間燈還亮著，應該還在寫作業……窈窈小姐最近真的很用功。」
蕭明珠很心疼。不管是大魏還是現在，女兒總是特別乖巧，即使是皇家公主，身上也絲毫沒有驕縱之氣。有時候她就想，要是兒子能有女兒一半乖巧就好了。
蕭明珠進客廳時，見祝晉雍正窩在沙發上看電視，一副很悠閒的樣子。
祝晉雍當然注意到蕭明珠回來了，眼睛沒直接往她那邊瞧，卻已偷偷瞄了好幾眼。他沒主動和妻子說話，等著她開口，習慣性訓他，等了一會兒倒是沒等到，只等到她上樓梯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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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祝晉雍小聲嘟囔了一句，不開心的摁著遙控器按鈕。
蕭明珠站在門外，輕輕扣門，裡面沒動靜，才開門進去。就看到女兒小小的身影趴在書桌上。
走過去，燈光打在女兒白皙的臉蛋上，眼睫安靜覆下，呼吸均勻，睡得很香。目光落在她的手上，還緊緊握著筆……蕭明珠下意識皺眉，然後小心翼翼拿掉她手上的筆，把她放上床，蓋上被子，輕輕掖好被角。
注視半晌，蕭明珠就去收拾書桌上的作業。翻到幾張試卷時，上面的成績雖說不是很理想，可比起以前，進步很明顯。把試卷折好，蕭明珠的手落在旁邊的軟殼筆記本上，伸手去合攏時，眼神忽的一愣。
拿起來翻閱。
筆記上的字跡工整卻不失風骨，筆走龍蛇，頗有大家風範，這樣筋骨俱備、剛勁挺拔的字跡，儼然是不屬於女孩兒的。字如其人，蕭明珠是欣賞的。只是蕭明珠知道女兒性格保守，在學校相好的只有蔣甜芽，沒聽說過她和哪個男生走得近。
養女兒就是這點擔心……
把筆記合上，蕭明珠看著靜靜放在書桌上的手機，想了想，拿了過來，點了一下主屏幕鍵。
上面顯示需要輸入密碼。
蕭明珠拿著手機，雙目凝視床上睡得香甜的女兒，想了想將手機放下，輕手輕腳出了房間，將門闔上。
祝恆住校看心情，譬如今天，就高興回家。祝恆進校方式特殊，學校大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不再去招惹馮校長閨女，旁的都好說。
祝恆平常都在家打遊戲，這回蕭明珠進去時，卻是破天荒的，趴在桌子上寫作業。
蕭明珠都懷疑自己看錯了，稍愣了下。
看到蕭明珠進來，祝恆開心的叫了聲：「媽。」然後揚了揚手中的筆，語氣特別得意，「您看您兒子現在多認真啊。」
蕭明珠當他是裝裝樣子，也不拆穿他，只和他說祝窈的事情。祝恆聽後，眼睛陡然睜大，詫異道：「不會吧……誰敢泡我妹妹。」
衡中一霸的名頭不是白叫的，衡中男生都不敢得罪祝恆，是以祝窈的校園生活也一直都很平靜。
蕭明珠不想因為這件事情因為女兒心情，於是說：「你這幾天多留意留意就行，別讓窈窈知道。」
祝恆利索應下。蕭明珠視線瞟了一眼書桌，祝恆有些心虛的把卷子後的筆記本遮得更嚴實些。
蕭明珠眼尖，影影約約瞄到一個「馮」字，眼神變得犀利，問：「這段時間，你有沒有再纏著馮校長閨女？」
祝恆緊張得嚥了嚥口水，笑笑說：「哪能啊？」聲音漸弱，「漂亮女孩兒多得是，誰看上那書獃子了……」
……
衡中課間操結束，小賣鋪那邊堵滿了人。
祝恆蹲在樹下花壇邊，皮質球鞋踩著下面的青白瓷磚。轉世至此，祝恆酷愛染髮，一個月要去理髮店好幾回，至於顏色，藍的綠的紅的，最誇張的一回，染成彩虹色，結果一回家就被祝晉雍暴揍一頓。
這段時間，倒是沒有再染髮，把頭髮弄回黑色，只做了個簡單帥氣的髮型，加上顏值不錯，路過的女生也有偶爾回頭看的。
「老大，您看那不是馮……」
祝恆嘴裡叼了根草莓味棒棒糖，沒等身邊小弟開口，早就已經看到。他歪著腦袋，眼神邪氣，吊兒郎當的表情，看上去痞痞的。就這麼饒有興致盯了老半天。
她旁邊的女生彷彿和她說了什麼，她警惕的望這邊看了眼，然後很緊張的就跑掉了。
「老大，要追不？」
祝恆抬手，好看的嘴唇一張，接著慢條斯理吐出三個字：「追個屁。」
然後小賣鋪裡，祝窈和蔣甜芽出來。
看到妹妹，祝恆的眼神立馬變得寵溺。站了起來，雙手插著褲兜，就看到祝窈和蔣甜芽身後，還跟著個清秀斯文的男生……祝恆平時打架逃課，自己班上同學都還沒認全，更別說祝窈的同學，不禁皺起眉喃喃道：「這傢伙誰啊？」
想到自己的任務，祝恆從褲兜裡掏出手機，舉起，「卡嚓」一下拍了下來。
到四號樓三樓樓梯口，隨手抓了個男生，問：「幾班的？」
男生看起來很老實，看到祝恆，結結巴巴回：「九、九班的。」
正好。祝恆提著他的衣領，把人帶到角落。祝恆是衡中一霸，男生臉都嚇白，緊張的說：「有、有什麼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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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兒，就想問你幾個問題。」祝恆鬆開他的衣領，愛屋及烏，體貼的替他整理了下衣領裡，然後把手機裡照片給他看，「這男的誰，是不是平時和我妹妹走得很近啊？」
啊？男生一愣，一聽他不是來找自己麻煩的，身體立馬變得放鬆。低頭去看照片，認真回答道：「這是咱們班剛來的轉學生，叫唐樾，據說成績很好，參加過市圍棋比賽，拿過冠軍的。和祝窈……祝窈同學嘛……好像之前就認識，走得挺近的。」
祝恆氣得罵了句髒話，像只炸毛的貓。
男生嚇了身體顫了顫。
祝恆安撫得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別緊張……」然後目光陡然變寒，很明顯的威脅，「今天我問你這事兒，要是讓我妹妹知道——」
「你放、放放心。我什麼都不說。」
祝恆勾唇一笑，滿意的拍了拍：「行了，回去上課吧。」
……
祝窈和蔣甜芽進教室，剛好碰見原澤出來，視線想撞，忙收回，然後匆匆回到座位上。
蔣甜芽跟上，坐在她身邊，悄悄說：「根據我熬夜看完那本小說的經驗，新同學和你走得這麼近，不出三天，班長肯定會按捺不住，然後吃醋強……」
「唔！」
祝窈緊緊摀住蔣甜芽的嘴，不許她再亂說。捂了一會兒，才鬆開，催促道：「趕緊去複習。」
男廁所裡，程嘉蔚替原澤著急：「噯，你都沒注意嘛，這新同學跟著你同桌，跟個小尾巴似的，逮著機會就和你同桌說話。我說你——」他細細打量原澤的表情，疑惑道，「你真的一點都不擔心嗎？」
平時班上也有男生對祝窈有意思，男生們私下也會議論，所以誰對誰有意思，都心知肚明。趙謙卓表現的就特別明顯，只是各方面條件差原澤太多，也沒有很明顯的追祝窈，程嘉蔚自然不擔心。新同學不同，長得白淨斯文，剛轉來，就有很多別班的女生來打聽，看樣子這款小白臉類型很受女生歡迎。
預備鈴響，男生陸陸續續走出廁所，很快就空蕩蕩。程嘉蔚的聲音就特別清晰：「反正我話就說到這兒了，你自己注意點。」
程嘉蔚離開，原澤站在裡面沉默片刻，安靜的走了出去，去水龍頭洗手。
剛好唐樾在洗水杯。周圍已經沒人，原澤過來時，他一眼就注意到。他洗著杯子，側過頭瞄了一眼，雖然對方個頭比他略高些，但是他心裡沒有絲毫退縮，開門見山，緩緩的說：「我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就喜歡她了……」
原澤手一頓。
唐樾繼續：「那時候，我覺得她像個小仙女。我知道你也喜歡她……」他的眼神緊緊盯著他，一字一句鏗鏘有力，「我會和你公平競爭。」
原澤表情毫無波瀾，斂睫垂目，五官精緻而俊美，骨節勻稱的手被水沖洗著，手指白皙修長，結實有力。
然後慢慢將水龍頭關上。水聲立止。
他沒看他，抿唇，聲音極淡：「……恐怕公平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