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淺笑
他的眼睛深邃明澈，祝窈的視線猝不及防就跌了進去，心臟是見著他時熟悉的劇烈跳動。砰砰砰砰的，控制不住。祝窈臉頰發熱，反應過來趕緊回答：「茄子……和土豆絲。」
來食堂已久，不再像剛開始那樣亂點。現在只點一葷兩素就行。
原澤頷首，轉身對窗口內的食堂阿姨說：「魚香茄子，再一份土豆絲。」
他又問祝窈，聲音很明顯放低：「還要嗎？」
祝窈搖頭，見原澤拿出飯卡要刷錢，立馬就伸手，將手中的飯卡摁在刷卡機上，急急道：「我自己來就行了。」已經幫她點了菜，她不想再用他的飯卡。
而原澤也沒說什麼，刷完卡，祝窈從他手裡接過餐盤，小聲說了句「謝謝」。
蔣甜芽在後面笑得一臉老母親般欣慰，然後才和程嘉蔚說：「你先和窈窈去找位子吧。」
於是程嘉蔚就領著祝窈去找空座位。
食堂人多，程嘉蔚個頭高，餐盤裡是酸辣土豆絲、小炒肉，外加一個稠汁濃香的紅燒大排，米飯堆得老高一座。他側頭瞅了瞅身邊的祝窈。往常和原澤在一起的時候，他都不敢細打量她。
現在這麼一瞧。
這女孩兒白淨嬌小，長得漂亮不說，身上有種特別的古典氣質，嬌貴而安靜，看著人特別想去保護她。
找了一張靠窗的小桌坐下。程嘉蔚知道原澤話不多，就想著幫他說好話：「我看原澤對你……好像特別好啊。他平時幾乎都不和女生說話的。」
豈止是女生啊，和他在一塊話也很少。但是對祝窈，也忒關照。
在程嘉蔚眼裡，她只是原澤同桌，先前並無交集。不知道之前她是大魏公主，而原澤是太傅的事情，所以在他們看上去，好像原澤對她就很特殊。雖然……她覺得原澤對她的確有點太好，也想過，撇開昔日的身份不說，他是不是，也有那麼一點點喜歡自己？只是她不敢肯定，她當了那麼多年嬌貴的公主，在原澤面前，非常非常的自卑。
祝窈點頭：「嗯。他對我……是很照顧。」
程嘉蔚嘿嘿的笑，露出兩排白牙，珵亮珵亮的。祝窈把餐盤放到桌上，瞧著程嘉蔚傻氣的笑，覺得特別憨，面上不禁露出笑意，一時眼睛彎彎。
原澤端著餐盤過去，看到小公主和程嘉蔚相談甚歡，眼神微滯，將餐盤一擱，語氣很淡的對程嘉蔚說：「你去盛湯。」
程嘉蔚起身道：「好咧。」二話不說就去打湯。
原澤把手裡的筷子和湯匙遞給祝窈，然後是她身邊剛落座的蔣甜芽。祝窈伸手接過，說了聲「謝謝」。她旁邊的蔣甜芽，看到班長遞過來的餐具，眼睛陡然睜大，受寵若驚……簡直是有生之年啊。
很快程嘉蔚就打了四碗搾菜肉絲湯過來，分給他們。
四人開始用餐。
原澤寡言，祝窈安靜，得虧程嘉蔚和蔣甜芽話特別多。程嘉蔚抱怨自己數學不好：「一看到數學題就頭疼，不像某些人，學什麼都輕輕鬆鬆。」
某些人指的當然就是旁邊的原澤。
大概是身邊坐著祝窈，蔣甜芽非常有底氣，主動問原澤：「我說班長，你成績這麼好，有沒有什麼方法可以傳授傳授啊？」雖然原澤有天分，可蔣甜芽總覺得，即使是學霸，總有一套自己的學習心得。
祝窈吃著糖醋排骨，也豎起耳朵敲摸摸的聽。
原澤還沒開口，程嘉蔚就替他說：「什麼學習方法啊？」他笑了笑，「這傢伙過目不忘，從小到大，連筆記都不記，什麼東西看一遍就記住了，你說還要什麼技巧？」
蔣甜芽「哇」了聲。之前還以為過目不忘略有誇大，聽程嘉蔚這麼說，好像絲毫沒有誇大。她有些驚訝：「從來不做筆記……好羨慕。我也好想過目不忘啊。」
夾著糖醋排骨的筷子略微一頓，祝窈滿心蕩漾，慢慢抬頭，去看對面的原澤。最先入目的是他的手，同樣是握筷子，被他的手握著，連帶著那雙筷子都特別好看。
目光緩緩往上移……耳畔是食堂內嘈雜的講話聲，餐具回收時的碰撞聲，還有頭頂嘩嘩的風扇聲，而視線落在他臉上的那一瞬，這些聲音好像都消失了。
她的眼裡，只看得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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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小公主只是遠遠望著他，就已然深深仰慕，那時候她甚至安慰自己，大概是與太傅接觸不深，要是相處久了，可能會在他身上發現一些缺點，興許她就不那麼喜歡他了。而現在……恰恰相反。她和他靠得越近，相處越久，愈發迷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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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澤放下筷子，拿起湯匙舀了一口湯。眼簾微掀，那一直盯著自己看的小公主已經收回了目光，正繼續吃著飯……和昔日宮宴時用膳一樣，垂著眼，細嚼慢咽，粉腮一鼓一鼓的，安靜可愛。
邊上兩人聊得起勁兒。蔣甜芽抱怨飯菜，歪著腦袋說：「食堂飯菜都吃膩了，好想吃麻辣燙啊。」
程嘉蔚說：「二樓不是有麻辣燙嗎？」
「二樓麻辣燙難吃死了。」蔣甜芽皺著眉頭，很是嫌棄。接著報出學校附近一家麻辣燙的店舖名，「那家店才好吃，我每個禮拜都要去吃，百吃不膩。」
程嘉蔚主動提議道：「那要不咱放學後一起去吃唄……」他看向祝窈，「祝窈，你也一起來嘛，我請客啊。」
蔣甜芽忙說：「不行啊，窈窈家司機放學後就在校門口候著，她媽媽管得很嚴的，一放學得就回家。」蔣甜芽雖然大大咧咧，但對祝窈格外上心，以前祝窈內向，不喜和陌生人接觸，她就很少帶她去人多的地方。比如說麻辣燙小攤。
而現在的小公主，倒是挺想嘗試的。她笑笑說：「可以啊，我叫小張晚點來接我就行了。」
蕭明珠是知道蔣甜芽的，祝窈和她在一起，她很放心。而且她也很樂意女兒多出去玩玩。
蔣甜芽很高興：「那敢情好，咱放學後動作麻利點，直奔麻辣燙。」說著拍了拍祝窈的肩膀，「窈窈你放心，我保證你一吃就愛上。」
「嗯。」
祝窈點頭。她雙手捏著筷子，磨蹭了一下，而後小聲問，「原澤，你去嗎？」
原澤剛好吃完，不急不緩把筷子擱下，目光對上她的，沒說話，只輕輕的一聲：「嗯。」
……
放學時間，衡中附近的這家老字號麻辣燙小店已人滿為患。大多是衡中學生，及附近學校的高中生。
程嘉蔚四人往這兒一站，儼然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一些只是路過的學生，也都跟著進來。於是人更多了。
紅湯麻辣燙，食材新鮮，麻而香，辣而爽。蔣甜芽嗜辣，鴨血魚丸土豆片，裡脊年糕娃娃菜，香菇海帶火腿腸……各種大雜燴，上面飄著厚厚一層紅油，點綴些許碧綠色蔥花、淡黃的蒜泥，香味兒和麻辣味兒夾著這熱氣直逼而來。
早已腹中空空，蔣甜芽吃得爽，對著身邊的祝窈說：「怎麼樣？好吃吧？」
「嗯。」
祝窈覺得很香，沒有像蔣甜芽那樣選擇重辣，微辣足夠。大魏宮廷和祝家的菜餚，大多偏甜、偏清淡。先前祝窈還擔心自己吃不慣辣。
現在覺得這辣味很過癮，吃得鼻尖冒汗，唇瓣也辣得通紅。
蔣甜芽笑著說：「那咱以後經常來吃。」
旁邊程嘉蔚正大快朵頤，也不忘接話題：「也叫上我唄。」
這邊正吃著，旁邊桌的倆女生剛吃完，過來要原澤電話號碼。穿著紅白相間的校服，不是衡中的。
程嘉蔚和原澤相處久，這些都習以為常。
這會兒剛想替他拒絕掉，忽然想到了什麼，眼睛含笑，指著對面的祝窈：「沒看到這邊還坐著倆姑娘嗎？你得先問問人家同不同意。」
祝窈正嚼著魚丸，拿著筷子的手停下，慢吞吞將魚丸嚥下去。她下意識去看原澤的表情，一貫淡淡的，大概是被搭訕習慣了……
一般來說，程嘉蔚這話明顯是拒絕的意思，女生也不會再繼續厚臉皮。而明顯，眼前這兩位，沒什麼眼力勁兒，還真的去問祝窈，眼睛亮亮，滿臉希冀的問：「小姐姐，你同意不？」
祝嘴唇泛紅，抽了張紙巾斯斯文恩的擦了擦嘴。端著一張白皙小臉，眼神認真，非常果決的拒絕：「不同意。」
她的聲音軟，但很堅定。
程嘉蔚忍不住笑，輕咳了幾聲，再看向那倆女生，聲音還透著笑意：「聽到了沒，人家同桌說不同意。」
那兩個女生只好遺憾離開。
祝窈低著頭，看這碗裡的麻辣燙。之後程嘉蔚和蔣甜芽也沒說什麼，也繼續低頭吃……很安靜，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
才聽得「噗——」的一聲，是程嘉蔚笑出了聲。
接著，蔣甜芽也憋不住笑了起來。
嗯？祝窈握著筷子，狐疑抬頭，堪堪對上原澤那雙漆黑的眼眸，也含著淺淺笑意。面上一燙，祝窈趕緊低頭……
有這麼好笑嗎？不是程嘉蔚讓她說得嗎？
她就是不同意啊。
……
接下來的日子，高中課程都已經上完，開始三輪複習，也是祝窈最痛苦的時候。別人基礎知識都已經掌握，開始歸納匯總，而她面對那些知識時，卻好像是初學似的。雖然有原澤輔導，可她總是麻煩人家，心裡也過意不去。
天氣漸冷，一向畏寒的小公主，也不得不開始穿上芳姨給她準備的秋褲。蔣甜芽知道後，非常詫異：「不是吧窈窈，你現在就穿秋褲啊。」這個年紀的女孩兒正是最愛漂亮的時候，很少有女孩兒這麼自覺地穿上秋褲。
蔣甜芽捏捏祝窈的臉，寵溺道：「窈窈你可真乖啊。」她媽媽總是要念叨好幾回，她才肯穿。
祝窈正在認真背單詞，停下來，很誠實的說：「我冷嘛。」
往昔的小公主，寢宮燒有地龍，一到冬天就幾乎不出門。現在呢，雖然還不是很冷，可一大早要起來上學，穿著薄薄的校服，根本就不夠御寒。秋褲雖然醜，但真的是個好東西。
早自習下課，班主任應郁瀏進來。
後面跟著個男生。一進來，就吸引了很多目光。應郁瀏面露微笑，給大家介紹：「這是咱們班剛來的轉學生，來，唐樾，你給大家做個自我介紹。」
新同學長得眉清目秀，唇紅齒白，高高瘦瘦的，很乾淨的長相。
祝窈正在背單詞，也下意識的朝著講台看了一眼。倒也不是長相緣故，只是覺得新同學好像有些眼熟。
他在講台上做自我介紹，聲線和他的長相一致，很清澈。目光朝著在座同學望去，落地祝窈臉上時，明顯一怔。
原澤在看書。原本沒有多留意，只是隨意瞥了一眼，看到那人目光所至，下意識的側頭……便看到身邊小公主也在看那人。而且看了很久。
原澤表情很淡，慢慢將手中的書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