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立場(上)
“還用問?”如煙一哂,“當然是被毒控制了……”
“可他的毒已經解了啊……”雲初反駁道。
“也是……”如煙一吐舌頭,嘻嘻地笑。
“黎國皇帝殺了余展,采納了江公子的國策,說起來他也算是個明君……”雲初若有所思地看著如煙,“你說,黎國萬歲即知冤枉了他,又知道他胸懷經天緯地之才,為什麼不將他請回去?”
“一定是江候寒了心,不肯回去。”如煙想也不想地說道,好馬不吃回頭草,要是她也不肯回去
雲初搖搖頭,“他不是一個心胸狹隘的人……”
“公主是……是……是說……”如煙睜大了眼,“他……他是黎國的臥底”
“黎國皇帝既然采納了《安國策》,為什麼就不能采納《定國策》……”雲初目光有些空洞,思緒似乎飄在遙遠的地方,“欒黎聯合滅赤,以黎國的兵強馬壯卻沒得到赤都,只得了帝海城以東的幾個港口城市,大將軍屠了赤都郾城,接著欒國就戰亂四起……如今大將軍凱旋不到半年,已經與國公府水火不容……”
如煙臉色漸漸泛白,神色從沒有的嚴肅。
“欒國外有龍口峽天險,內有大將軍把守,國土固若金湯……”想起那夜江賢說統一三國是他的志向,雲初更確信了她的猜測,“如今黎國得了海帝城,只要訓練一只水軍,就可逆流而上,龍口峽天險已不復存在……剩下的就是大將軍了……”雲初喃喃著,“如果我猜的不錯,大將軍的死期快到了……”
如煙一把捂住了她的嘴,轉頭看向門口,“大將軍勢如中天,恩寵正隆,怎麼會說死就死,仔細您這話被人聽去,會要了命的……”
“如果他真是黎國的臥底,你怕嗎?”雲初回過神,拿開如煙的手,問。
“不怕……”如煙搖搖頭,“果真那樣,他還是奴婢心目中的英雄,也是我們黎人之福,奴婢……”她忽然抓住雲初,“……公主會出賣他嗎?”
“你說呢……”雲初反問。
如煙撲通跪下去,“您愿意保欒國皇帝,奴婢也誓死效忠,只求您放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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欒國人大肆捕殺黎國鹽販,兩國人仇恨已視同水火,江賢能統一欒國,使邊境黎人不再遭受荼毒,也是黎人的福氣,自己雖背叛了黎國,保了欒國公主,但事有可為有不可為,這種遭來千古罵名的事,她是絕不會做的。
而且,她也不能漠視雲初去做
如煙殷殷地看著雲初,如果她真的執迷不悟,自己只有為她陪葬的一條路。
“……如果我真的效忠欒國皇帝,就絕不會放過他了”雲初嘆息一聲。
“你起來吧……”雲初伸手拽起她,“他雖然曾……可也沒有做過太對不起我的事兒,我和他還不至于生死相見……”又自嘲地笑笑,“……至于那些國家大事,也不是我一個女人該管的。”
可是,江賢曾經強暴過她啊
如煙在心里默念了聲阿彌陀佛,跟雲初這麼久,她可是知道雲初是個睚眥必報的主,之所以不敢報復江賢,是因為江賢太強大,否則,雲初絕不會放過他的。
如今不慎讓雲初洞悉了他的秘密,如煙真擔心雲初因為私怨,而借助朝廷的力量滅了江賢,畢竟,她身為公主,這些事情手到擒來。
“公主真的不會?”如煙不死心地追問,雲初心思難測,做事虛虛實實的,詭計層出不窮,她說不報復江賢,如煙心里一點底都沒有,“……您發誓”
“你管好自己的嘴就行……”雲初瞟了她一眼,“欒國皇帝昏庸無道,我就要去黎國了,還不想招來千古罵名”
也想起雲初要去黎國的心思,如煙臉色一紅,她是有些小題大做了,訕訕笑道,“奴婢是……”
正說著,回廊里傳來一陣窸窸窣窣地腳步聲,兩人一驚,雲初匆忙將蝙蝠玉佩塞入褥底,想了想,又拿出來貼身藏了。
這才來到椅子上坐好。
看著她一連串的動作,最后竟也把玉佩貼身藏了,如煙吃吃地笑。
雲初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吩咐她斟茶。
如煙剛一轉身,如意、喜菊推門進來。
“藥都送去了?”見是她們,雲初開口問道,“……太太今兒怎麼樣?”
今天她要給如煙去額頭的疤痕,就讓如意和喜菊去給太太送藥,故意打發了她們。
“好多了,一早太太看到奴婢,竟能叫出奴婢的名字了……”喜菊笑道,“咦……”一抬頭看到如煙額頭纏著藥布,就伸手來摸,“你頭怎麼了?”
“我……”如煙往後一仰,一時竟不知怎麼回答。
“睡懵了,一頭撞墻上了”雲初漫不經心地說道。
如煙身懷武功,怎麼會?
發現如煙的眼睛紅紅的,如意暗暗納罕,嘴唇動了動,瞥見喜菊也在看如煙的眼,就閉了嘴,想起什麼,從袖籠中抽出一枚請柬,遞給雲初:
“公主,狀元府送來請柬,請您明日出診……”
雲初身子一震,伸手接過來,“……他怎麼了?”
抽信的手指止不住地顫抖,他們早已恩斷義絕,如果是小病,陸軒絕不會請她
“是張五娘送來的……”如意解釋說,“說是害喜,鬧的厲害,怕保不住孩子,請您務必給看看……”又道,“她也知陸侍讀金鑾殿求婚的事兒,知道您去府上不便,特意約了您明日去金膳坊……”
“是她……”雲初抽了一半的信又塞進信封,隨手遞給如意,“就說我沒工夫,讓她另請高明……”。
她還沒那麼寬的心胸,能坦然面對張五娘,一個懷了陸軒孩子的女人
如意不安地和喜菊對視一眼,“這請柬是上房傳來的,大奶奶說原是想替您推遲的,又怕世人會罵您心胸狹隘,不肯出手救陸夫人,才回了老爺,老爺讓轉給您,請您酌情處置。”
如煙臉色一沉,姚闌這分明就想陷害雲初,“公主您不能去”又轉向如意,“去告訴她,有病可以請宮里的太醫”
“大奶奶說這些她問過了……”喜菊接口道,“陸家的家丁說,因為陸侍讀失寵,請了幾次太醫,都不肯登門,才厚顏來請您,還說,陸夫人知道您是曠世才女,不比那心胸狹隘的小家女子,一定會去的……”
陸夫人這是算準了,雲初顧念名義一定會去,才敲鑼打鼓地送了請柬來。
這哪是送請柬瞧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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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菊小心翼翼地商量道,“要不,就回了老爺,多帶些人,您去露個面就回來?”
“不用……”雲初搖搖頭,“就告訴她我沒工夫……”
如意急叫了一聲,她和陸軒的事兒鬧的人盡皆知,真不去的話,全欒城的人都會說雲初還念著陸軒,因為嫉妒,不肯給張五娘瞧病。
“……聽說陸家家丁來送請柬時,一開始門上不讓進,那家丁就大聲叫嚷,說國公府門上明明掛了妙手回春的牌子,憑什麼不讓人來求醫?不一會兒就聚了好多人,大奶奶才出頭給平息了……”見雲初看過來,如意說道。
雲初幽幽一嘆,“你就不怕她和我見面後,回去滑胎了,說我故意害她”
“這……”
眾人都還沒想過這一層,如意的汗順著額頭淌下來。
突然,她一轉身,“奴婢這就去回了大奶奶,說您身子不舒服,這兩日不能出診……”
“還有……”快到門口,又被雲初叫住,“你拿了我的名帖,請徐太醫明兒過去給瞧瞧。”
如意一愣,隨即呵呵笑了起來,連連稱是。
“師太既然來了,就請出來吧……”江賢頭也沒抬,低頭繼續寫著。
“江公子的修為越來越高深了……”無痕師太輕飄飄地從屋檐上落下,一甩浮塵,大方地坐在江賢對面,“貧尼這一手踏雪無痕自信已無幾人能辨,不想竟沒逃過江公子耳朵,難道江公子的無相功已經突破了瓶頸,達到了第十重?”
江賢放下筆,淡淡一笑,吩咐江參給無痕師太上茶,又抬頭問無痕師太:“……師太此去可有收獲?”
“貧尼有負公子之托……”無痕師太神色一黯。
“……她不肯去黎國?”江賢一驚,“那……貴徒呢?她也不肯隨您回去……”
“孽徒頑劣,不提也罷”無痕師太現出一股怒容,“江公子放心,孽徒執迷不悟,認賊作父,是她咎由自取,她日孽徒如阻礙了公子的大計,貧尼一定會親自出手,不讓江公子為難……”
正把玩著一只祖母綠扳指的手指滯了一下,隨即又快速地轉動起來,江賢久久不語。
“……江公子的毒真的非她不能解?”良久,無痕師太神色緩和下來,“貧尼來黎國之前,曾聽說藥王沒死,而是淪落到了欒國……”
“我也聽說了,只是……”江賢點點頭,他話題一轉,“我在欒國兩年,卻從沒發現此人,怕這些也只是訛傳……”他聲音淡淡的,“欒姑娘對我很重要……”
江參嘴唇動了下,沒言語。
“要不……”無痕師太猶豫片刻,“貧尼今夜就強帶了孽徒離開,沒了小徒的支持,公子挾持她一如反掌,只要她去了黎國,給不給公子解毒,就由不得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