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私鹽
赫總管說著,做了個“請”的手勢,雲初順著他的手望去,只見堂上正中一只紅木嵌螺鈿理石茶幾,上面擺放一香樟木根雕底座的假山狀奇石,左右各一把紅木嵌螺鈿理石扶手椅,丫鬟們早已備好了茶水。
收回目光,雲初並沒依言上前,只立在那兒,眼睛一一掃視著眾人。
怎麼感覺像掉狼窩了,恍然自己是一只剛出爐的鮮美可口的烤全羊,正流著金黃的肥油,讓人垂涎欲滴,只要李華吆喝一聲,怕是立即就被拆解入肚了,立在那兒,對上一雙雙藍哇哇的眼睛,雲初的心不由撲撲跳了兩下,她前世一直當學生來著,兩世加起來還是第一次面試這麼多人,自然有些緊張。
見雲初不喝茶,要直接選人,赫管家在一邊說道:
“回四奶奶,大奶奶吩咐,您院還缺一個大丫鬟,四個二等丫鬟,八個粗使丫鬟,六個婆子……”
“天啊!”
聽說露院要大換血,不等赫管家說完,喜菊便驚叫起來,見眾人都屏息聽著,忙捂住了嘴巴,驚疑不定地看著雲初。
赫總管頓了頓,看了喜菊一眼,沒理會她,只接著說道:
“大奶奶還說了,如果四奶奶覺得露院的奴才有順眼的,也可以留下來,只少買幾個便是。”
這話說的也是,她和芙蓉,喜蘭喜菊都是後到露院的,果真都換了,以後遇到個什麼事兒,怕是連個知底的人都找不到,想到這兒,雲初點點頭,沉吟了片刻,說道:
“嗯……錢嬤嬤經驗老道,人也厚實,就留下她吧,再有負責打理小廚房的陸嬤嬤也留下吧,這次只挑四個婆子就好。”
“好,奴才過後回大奶奶一聲。”
赫管家應了聲,退到一邊,看著雲初認真地挑撿起來。
走過第一排,雲初來到第二排,在一個身材高挑,體質健壯卻不蠢笨的女孩面前停了下來,剛剛一打眼,她便被這個女孩吸引,不是人有多漂亮,而是個頭太高,整高出了眾人一頭半,長頸鹿般立在那,讓人有種鶴立雞群之感,這還其次,最吸引雲初的是她與眾不同的眼神,別人看她都是一副渴求之色,唯獨這個女子,只淡淡地立在那兒,仿佛來國公府打工是個爛差……
“這孩子名叫程清雪,是黎國人,本也是個小姐出身,父親被砍了頭,才……”
“砍頭!為什麼?”
善於察言觀色的李華,見雲初停在程清雪跟前,開口介紹道,話沒說完,便被芙蓉打斷。見眾人目光都聚過來,李華歎了口氣,說道:
“她父親是個鹽商,靠販賣私鹽為生,半年前她隨父親來欒國販鹽,被昌邑縣鹽運使賈平人贓並獲,念在她是女兒身,又有她父親的口供,說她原本一直在黎國的天目山跟師父學藝,才下山不久,只是來看父親的,並沒參與販賣私鹽,這才保住了一條命,但也被刺了字,賣到了牙市,她母親一股心火也病倒了,遠在黎國,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嗨……苦命的孩子。”
聽了這話,雲初仔細看去,果然見程清雪的左額頭用劉海擋著,隱約間看見一個赤紅的烙印,雖不認識,依李華所言,雲初判斷,應該是個“囚”字。
提起父親的遭遇,那程清雪眼圈瞬時紅了起來,見雲初盯著她的額頭瞧,一滴淚在眼直打轉,只拚命地忍著,不讓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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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是個剛強的孩子。
看著這副倔強的表情,雲初對她又多了幾分好感。移開目光,雲初疑惑地問李華道:
“販賣私鹽?”
“四奶奶長在深閨之中,自然不知道這些,和黎國、赤國相比,我國除了龍口峽天險,最大的優勢便是產鹽,赤國南部雖也產鹽,但每年都要從我國購入,只是量少罷了,黎國則不同,以銅、鐵、鎢等礦產著稱,尤其產一種叫鉬的金屬,是別國所沒有的,聽說用他打造兵器,不僅鋒利,而且堅硬無比,但由於黎國位於苦寒之地,卻是沒有鹽的,於是和我國商定,用礦產兌換食鹽,但黎國又怕我國打造大量的兵器,威脅到他們,強勢約定只供應我國打造日常用具的金屬,不足部分用銀子換……”
聽到這,喜菊激憤地說道:
“憑啥黎國限製我們購買礦產,我們卻不能限製他們,顯然是仗勢欺人,萬歲同意了嗎?”
“萬歲自然不同意,但仔細想想,黎國對鹽的需求要遠遠大於我國對礦產的需求,長久來說,這對我國也沒壞處,幾經磋商,最後兩國約定,我國每年按黎國提供的礦產數量兌換一定數量的平價鹽,這些都由官方來控製,稱為官鹽,這官鹽因為有數量限製,自然不夠,黎國每年還要通過鹽商購入大量的鹽,稱為私鹽,雖說由商人販賣,也是由官府頒發許可控製的,這部分鹽過境時,我們欒國要收取高額的過境稅,稅銀高出鹽價的五倍、十倍。”
“天,怎能會那麼高?那黎國還原意買?”
“這都是前朝萬歲定的,黎國怕我們打造兵器強大起來,同樣,萬歲也怕他們做大,才用這個方式掐住黎國的命脈,鹽是百姓生活中缺不了的,不管黎國願不願意,都必須買,您看這鹽不起眼,在我們欒國這麼便宜,在黎國可是貴的嚇人,聽說黎國的鹽都是憑官府按戶籍人口發的一種票據供應……”
說道這,李華歎了口氣,接著說道:
“俗話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巨大的價差誘惑,自然有那不要命的,偷偷販賣私鹽,躲避欒國的過境稅……清雪他父親就是這樣,剛開始還中規中距的,繳納過境稅,但那交了稅的鹽到了黎國,基本就沒多少利潤了,又得打點各級官府,鬧到最後,不虧本就燒高香了……所以才跟人學著不走官道,翻山越嶺地偷販私鹽,據說,只要成功一次,就夠花半輩子的了。”
說著,李華看了程清雪一眼,歎道:
“只是這世上,有幾人得了利後肯罷手的?她父親如肯早些罷手,又豈會……嗨,都是一個‘貪’字做孽……”
聽了半天,雲初終於明白了,偷販私鹽,說白了,就是她前世說的走私,即偷逃關稅,這不由讓雲初想起前世曾轟動一時的廈門走私大案的首犯賴昌星,就是靠走私發的家,此人在案發後出逃加拿大,聽說還上了“影響近代中國50位名人榜”竟然排名第三十,是上榜華人中惟一的一個通緝犯。
賴昌星自1994年初成立廈門遠華集團有限公司,開始大規模走私活動。到1999年案發,被查出其走私貨物的總金額高達五百多億元,偷逃稅款超過三百億元。
三百億,那是一個什麼概念,按目前中等城市的人均可支配收入一萬五千元測算,夠二百萬人掙上一年的,這麼大的數額,因為逃到的國外,賴昌星至今還活的逍遙。
雖說人民幣和這古代的貨幣不等價,但想也知道,程清雪的父親單靠徒步販運,是絕對達不到那種程度的,又是黎國人,怎麼竟被欒國人砍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