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蒼茫,夕陽西下。
貞兒獨身坐在湖心亭裏,手裏粘着碎饅頭渣,不時地灑向湖水中,只見一條條錦鯉拼命的遊向她的附近,張着紅脣搶着灑下來的碎渣。
“娘娘,御藥房送來了湯藥”一名宮女端着精緻的琉璃碗,站到貞兒的身後。
貞兒瞥了宮女手中的藥,只淡淡的吩咐着:“把藥放在那吧”
小宮女把湯藥放到桌子上後,就退出來湖心亭。
貞兒上前拿起那碗湯藥,只覺刺鼻的苦腥味道鋪面而來,她皺起眉頭把那碗湯藥倒進了湖水裏,只見剛剛的一羣錦鯉瞬間散開,似乎它們也聞不得這樣的苦味道。
這湯藥已經連着送了七八日了,但貞兒從未喝過一口,不是她不敢喝,只是沒必要,不管周太后是不是真心想給自己補身體,她都不會喝下這濃黑的湯藥。
正愣神時,突然聽到從遠處傳來宮人們的請安聲。
“皇上萬福金安”
貞兒回神看向帶着一臉怒氣走來的朱見深,貞兒站起身施禮:“臣妾參見皇上。”隨即看向宮人吩咐道:“去把今日本宮做的玉蘭鬆糕拿來”
貞兒謹慎的看了一眼朱見深,又看了一眼皇上的隨身太監,只見懷恩一臉苦相的衝着她使了個眼色。
貞兒立刻明瞭朱見深所謂何事而這般的生氣,但面上還是假樣不解的看向朱見深,詢問道:“皇上這是怎麼了,可是又爲朝中之事爲難了”
貞兒這一問,更讓朱見深怒氣不打一處來:“若是朝中之事可還好辦了,最起碼我還是有絕對的權利,可這”他看向貞兒,不知從何說起:“可我這有權利的皇上,卻連自己每晚要宿在哪裏,都要被母后牽制。”
朱見深大爲不快的拍了下桌子。
貞兒上前溫柔的拿起朱見深剛剛拍紅的手,輕撫着:“皇上無需這般震怒,這後宮六院自是皇上的寢宮,太后這樣做無非是想拉近皇上與皇后的距離,畢竟皇后是一國之母。”貞兒輕笑着:“若是皇后能爲皇上誕下龍子,必是這大明未來的希望,也是爲皇上延綿香火。”
朱見深反手握住貞兒的雙手:“但是我更希望你能先爲我生下子嗣。”他拉過貞兒讓其坐在自己的身邊:“我最是知道你在母后那裏受了委屈,逼着你喝些沒必要的湯藥,雖說是讓你養身體,但我看着就是母后不讓我進這鳳鸞宮。”朱見深頓了頓,語氣變爲煩躁:“我已經算是雨露均沾了,尤其是對皇后,我宿在她那裏的時日最多,這母后還有什麼不滿意的,硬是不讓敬事房擺上你的綠頭牌。”他甚爲倔強地看向貞兒:“今日我就要宿在這裏了,任誰也管不着。”
貞兒微微蹙起眉心:“皇上,您這樣做不止會壞了規矩,更是對太后的不敬。”
“我已經依着母后之意,多日宿在皇后的寢宮中,這鳳鸞宮我可是有半月未曾踏入,難道連我想與誰睡在一起她還要管嗎。”朱見深一臉的堅決:“今日,我哪裏也不去了,偏要宿在這裏”
貞兒不緊不慢地用手指輕撫着朱見深皺起的眉頭:“雖然皇上這麼做無人敢反駁的,但是皇上可曾想過這一意孤行給貞兒帶來的各種微言嗎”她柔情的看着朱見深:“貞兒知道皇上內心深處無不想着與貞兒同宿在一起,可宮規終是抵不過流言蜚語,貞兒雖不怕這些流言給自己帶來的後果,但貞兒只怕這蜚語給皇上扣上一個無視祖宗禮法,沉迷於女色的惡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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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兒拿起桌子上的空碗:“況且,貞兒是真的生病了,即便皇上留下來,貞兒也伺候不好,說不準還會傳染到皇上。”她微笑的軟語相勸着:“皇上還是早些回去吧,等貞兒的病一好,立刻會通知敬事房掛上臣妾的綠頭牌,到時候皇上想宿在鳳鸞宮多久貞兒都無話可說。”
朱見深還是不情願的嘆着氣:“人人都羨慕我有三宮六院,嬪妃成羣,但我卻從不樂在其中。”他深情地看向貞兒:“對我來說,身邊只要有一個你就足以了,我只願與你做對白首夫妻。”
貞兒主動的倒進朱見深的懷裏,只爲了不讓他看見自己眼中的異色,她輕語着:“貞兒一直都知道皇上的這份心思,所以不管皇上與不與貞兒宿在一起,只要彼此擁有這份真情,就已經足夠了”
朱見深回抱住貞兒,眷戀的享受着此刻短暫的纏綿,直到用過晚膳後,朱見深依依不捨的離開了鳳鸞宮。
周太后囑咐的湯藥依舊每日準時的送到鳳鸞宮
中,而貞兒依然把濃藥倒進水池中,從未喝過一口。
直到七日後,才算是結束了療程,而貞兒的綠頭牌在朱見深不斷的催促中擺上了銀盤。
貞兒讓宮女們做好皇上駕臨的準備,懷恩更是提前來通知貞兒,說是皇上要晚一些來,讓其準備好茶點。
貞兒照舊的擺上了各類親手做的點心和果茶,並吩咐芷鳶讓其把紅紗燈籠拿下來。
當貞兒做好一切準備,正準備要換上寢衣時,只見太后宮中的夏姑姑前來請安。
“奴婢參見貴妃娘娘,娘娘千歲”
貞兒正襟危坐在鸞椅上:“夏姑姑無需多禮,不知姑姑前來可是太后有什麼吩咐”
“奴婢是來替太后傳話,雖然此時已是夜深,但太后讓貴妃娘娘現在移駕壽康宮中。”
“不知姑姑可否知曉太后叫於本宮前去有何要事”
夏姑姑淡漠道:“太后只吩咐讓奴婢前來傳話,奴婢身爲下人,怎知主子是爲何事”
貞兒暗笑一聲,自知是問不出什麼話來,但卻明瞭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之理,必定有着什麼等着自己。
她淡然地坐在鳳攆中,雖然不知周太后找自己幹什麼,但她卻清楚太后的目的,想來這太后夜半時分宣見自己,再加上今日自己的綠頭牌剛剛擺上,並且被皇上翻了牌子,太后此刻宣見自己,無非就是想阻止她與皇上同房。
貞兒露出譏誚,她倒要看看周太后想要幹什麼。
進了壽康宮,貞兒隨着夏姑姑走進了側殿,只覺焚香繚繞,薰香撲鼻,進入更深的房間時,就看見周太后虔心跪在觀音像前,十指黏着手中的佛珠,嘴裏不停的唸誦着佛經。
夏姑姑示意着貞兒站在一側,勿要饒了太后誦經。
也不知過了多久,周太后睜開了雙眼,神色有些疲倦的想要站起身,夏姑姑趕忙上前攙扶,並回話道:“啓稟太后,貴妃娘娘已恭候多時”
貞兒上前施禮:“臣妾參見太后。”
“恩,起來吧”
周太后攜着夏姑姑走進暖閣,身子斜靠在貴妃椅上,聲音慵懶道:“不知哀家這麼晚宣貴妃前來,可是耽誤貴妃休息了”
“臣妾還未睡下,自是沒有耽誤,況且太后宣見臣妾,即便臣妾睡下了,也定會前來覲見太后的。”貞兒傾下頭回答着。
“恩”周太后點了點頭:“雖說哀家之前甚是反對皇上冊立你爲妃嬪,但如今木已成舟,哀家也就無話可說了。”她擡眼看向貞兒:“如今哀家也想通了,既然萬貴妃這般深得皇上的寵幸,自然也要爲這後宮,爲皇上與皇后分擔些職責,所以哀家宣貴妃,無非是想讓貴妃與哀家一起爲大明做些事情。”
貞兒上前施了個大禮:“太后嚴重了,臣妾昔日裏本就位分低賤,但卻深得皇上優待升爲貴妃,如今太后這般重視臣妾,臣妾已是感激,所以不管何事,只要太后吩咐,臣妾定當全力以赴。”
周太后微眯着眼:“恩,貴妃之言,哀家聽着甚是舒暢,既然萬貴妃這般肺腑,那就從今夜開始,你就替哀家爲皇上,爲大明江山祈福齋戒十日吧。”她揉了揉額頭:“本該此事是由皇后親自來做的,可皇后最近身子骨有些不適,自是無法禮佛的,這重任自然是交到貴妃手中了,還請貴妃多費些心神了。”
“請太后放心,臣妾自當竭力虔心的供奉神明,爲皇上,爲大明昌盛誠心祈福的。”貞兒畢恭畢敬的傾下頭,眼裏稍縱即逝的閃過冷笑。
十日,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時間,貞兒只覺可笑,周太后一次一次的用着不同辦法來阻隔自己去侍奉皇上,難道太后覺得皇上會因這樣而慢慢遠離了自己嗎
貞兒心中暗暗嗤笑,看來這個世上唯一瞭解朱見深的人,也就只有她萬貞兒一個人了,以她對朱見深的瞭解,太后的這些舉動只會加重朱見深對自己的感情,從而更加焦躁太后的各種安排。
“恩,有貴妃這番話,哀家也就放心了。”周太后擺了擺手,疲憊的吩咐道:“去吧,從今夜起就守佛吧”說完,吩咐着夏姑姑:“去給萬貴妃換個舒服的蒲團,多叫些宮人守着,貴妃守佛可是勿要人打擾的”
“是,奴婢這就去吩咐下去”說完,走出了暖閣。
“臣妾告退”貞兒也恭敬的退出了暖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