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正襟危坐,威嚴肅穆:“就算你真的沒有魅惑皇上,就算哀家今日信任了你,可哀家已是不能留着你這個禍根在皇上身邊,皇上可是差點爲了你連皇位都不要了,哀家不能再眼睜睜看着我的深兒這樣爲你執迷不悟了,所以哀家決定等明日皇上大婚留在坤寧宮的那三日裏,就把你和衆多宮女作爲大明的賀禮送給瓦剌作爲聯盟的禮物。”她輕蔑的看着貞兒:“到了瓦剌,是奴是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貞兒的心已然是一片碎渣,絕望的冷哼着:“太皇太后何不一劍殺了奴婢,這不更乾淨。”
太皇太后闔了闔眼:“哀家還是念在你曾用性命保護過皇上,這份恩情哀家還是記得的,所以暫且就饒你一命。”
貞兒頓時覺得這一切變得可笑至極,要她死的也是他們,要她活的也是他們,讓她半生不死的還是他們。
這些手握權力的魔鬼玩弄着她的命運,還要隨意安排着她的去留,自己除了是他們手裏的棋子,更是他們把玩的木偶,想拆就拆,想扔就扔。
貞兒忽然覺得自己連一粒塵埃都不如,塵埃雖微小,但它是自由的,而她,連自由的味道都不知是甜是苦。
太皇太后重新靠回編藤搖椅上,淡泊的說道:“明日皇上大婚,哀家不想再聽到任何的碎言碎語,更不想看到皇上因爲今日你我的事情而有任何的行動,哀家要看到的是真正的盛大圓滿。”她正色道:“你是個聰明的人,不要逼哀家對你揮刀用劍。”說完,她揮了揮手,示意貞兒可以下去了。
貞兒行了個最大的宮禮,等她再擡頭時,眼裏淡漠全是冰雹。
走出地獄般的紅壽宮後,貞兒抱了抱有些發寒的身子,她眼裏的冰雹好似要把自己的凍成冰塊。
她怔怔的擡頭看着頭頂的四方天空,當看到自由飛翔的鳥兒時,心裏空落的彷彿被人掏空了一般,而那豔陽照在眼裏,卻讓她感覺不到一絲的暖意,甚至連她眸中的冰雹都沒能融化。
權利,到底給予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們是怎樣的使用權,是隨意的安排別人的命運,還是隨意捏着他人的生死。
而她的卑微就是任人安排,任人捏着生命,明日過後,她的命運又一次被安排着另一個人生,她該如何逃脫這被人安排的可怕夢魘中呢
當貞兒悲痛的快走到太皇太妃吳氏的宮殿時,兩抹身影正從馬車上下來,而最先下來的那抹身影讓貞兒驚得躲到了宮門後。
她偷偷的露出半個頭,悲憫的看着眼前的畫面。
“把手給我”樊睿衝着馬車上的人伸出了一只手。
嫦雅溫婉的有些羞澀:“我自己能下去的”
“今天馬車上忘了放腳凳,你這樣下來會摔着的”樊睿沉穩溫柔的依舊伸着手,等着馬車上的人把手遞給他。
嫦雅臉頰微微一紅,笑靨的露着幸福之色,她慢慢的把手放到樊睿的手中,樊睿利落的一個摟身,就把嫦雅從馬車上攬了下來。
他們就像一道絢麗的流星一般,唯美婉麗的划着他們的步伐。
而這些豔麗的風景看在貞兒的眼裏,確如碎片的琉璃刺進瞳孔中,刺進了她的心房深處。
她死死的咬着嘴脣,不讓嗚咽哭出來,她緊緊的捂着流血的胸口。
原本,那個結實的胸膛是她的;原本,那個溫柔也是她的。
原本,她也可以幸福的笑着;原本,她也可以被摟在那安全的臂膀裏。
然而,所有的原本,都被自己愚蠢的生存給終結了。
突然,樊睿看向了宮門處,貞兒立刻反應過來的躲了進去。
“怎麼了”嫦雅順着樊睿的眼神看去。
樊睿微微皺了下劍眉,最後又恢復了平淡:“沒事,只是聽到了什麼聲音”
嫦雅柔笑着:“應該是貓吧,宮裏的野貓特別的多”
樊睿沒再理會,點了下頭:“我們進去吧,把給皇上的賀禮交給太皇太妃咱們就早些回家吧。”
說完,兩人走進了太皇太妃的宮殿中。
貞兒捂着剛剛差點哭出聲的嘴。
回家
這兩個字一直是貞兒可望不可即的東西,她曾經以爲若是嫁給了樊睿,這兩個字將是她這輩子最大的歸宿,可如今聽到樊睿對別人說出這個詞時,貞兒的心已經刺痛的滴着淋淋的鮮血。
她一直以爲自己已經體無完膚了,卻不想依然還能流出這麼多的鮮血。
無聲的嗚咽,讓她殘破的身體不停的顫抖着,她渺小的蜷縮在這琉璃宮殿中的小角落裏,久久釋放着內心哀怨。
對貞兒來說,一切浮生的夢幻,終是再輪迴四季,也依然逃不過繾綣的回憶,
然而最後空留給自己的只是滿腹的冰霜淚雨。
貞兒不知自己是怎麼走回乾清宮的,更不知道朱見深爲了找她差點把皇宮又翻了一遍。
她只知道自己現在冷的要喘不上氣來,這種寒冷好像在凜冽的臘月裏穿着單衣站在雪地上似的。
貞兒縮手縮腳的走進了自己的睡房中,她把牀榻上所有的被子全都蓋在了身上,但額頭冒出的竟還是冰冷的汗珠,讓她哆嗦的上下牙齒直打着架。
當朱見深在睡房中找到貞兒時,已是夜幕降臨。
他焦慮的走進房間:“我可是把整個皇宮翻了個遍,卻沒想到你會在這裏,你”當朱見深走進貞兒時,眼裏突升起擔憂之色:“貞兒你怎麼了是不是生病了”他摸了摸貞兒的腦袋:“怎麼出這麼多的汗呀,你等着,我這就去叫太醫來”
朱見深剛要慌張的跑出去時,貞兒忙拉住他的手,臉上異常的平靜道:“奴婢沒事,皇上明天大婚,奴婢只想養足精神早點睡而已。”
朱見深仔細端詳着她:“你真的沒生病”
貞兒露出一絲輕笑:“恩,奴婢今天就是有些累了”
朱見深有些責備道:“我就說那些大婚事宜,你讓別人去做就好,何必自己動手,看着你弄那些喜貼時,我心裏就不舒服”
貞兒疲憊的扯了扯嘴角:“皇上,奴婢真的太累了,今晚就不能爲皇上守夜了,皇上讓芷鳶守着吧”
朱見深見貞兒好像真的很疲憊,他心疼地摸了摸貞兒的臉頰,溫柔道:“如果太累,你明天就不要參與大婚瑣事了,反正我也不想讓你看到我和別人行婚禮。”
貞兒什麼也沒說,只是費力的點了下頭。
最後,朱見深帶着不捨的眼神走出了睡房。
當房門關上的一剎那,貞兒流出了哀痛的眼淚,她起身從窗縫中看着朱見深消失在月色中。
明日過後,她就再也看不到這個男孩了,其實她從未怨過這個男孩愛戀着自己,她只嘆自己辜負了他的深情。
貞兒蹲坐在了房間最陰暗的角落裏,她把自己吞沒在黑暗中,並緊緊地環抱着自己冰冷的身體,眼裏的淚早已被這黑暗吞沒在其中。
暗月無光,密雲繚繞。
這樣陰霾的黑暗如一團團嗜人的骷髏,彷彿將貞兒昔日那些卑微,傷痛,分離與無奈,統統地從她的記憶裏狠狠地挖了出來,讓貞兒不得不眼睜睜的看着略過眼前的那些黑暗的回憶。
是呀,她的一生都在被人操控,被人踐踏,她何曾有過反抗,只因反抗的出路就是死。
但現在她突然發覺,就是自己的不反抗,換來的卻是更多的慘痛,直至死的更悽慘。
而明日過後,她再一次被安排的命運又該何去何從
她還要卑微的接受,然後重複着無法想象的悲慘生活呢還是反抗着這不公平的命運,直至犧牲性命。
不,她使勁的搖着頭,她哪個也不想要,她只想簡簡單單的生活,爲何就沒有人給予她這些,爲何她的一生要麼死,要麼就是活死人。
貞兒心膽俱裂的反覆問着自己,她明明可以得到許多的幸福,可爲什麼自進了這個金色的牢籠中後,所有的幸福與快樂就都從她身邊一件一件的失去了,爲什麼,爲什麼
豁然,一個鬼魅一般的聲音,虛無空幻的穿透進房間裏。
“是因爲權利,權利能讓人掌握自己的命運,權利更能讓人掌握別人的命運,就是因爲你沒有權利,所以你的命運一直被別人掌控着,而只有掙得權利,你才能走被擺佈的人生。”
貞兒慌嚇的顫着身,她的腦袋如被敲擊了一般陣痛,她努力的搖着頭,好讓自己清醒些,但昏沉的黑暗不時的襲向自己,她痛苦的自言自語着:“我沒有權利,我也沒有能力掙得權利,我只是一個卑微的宮女,一個宮女,一個宮女”
就在她痛苦的要昏倒時,朱見深的剪影忽然闖進她的眼前,而那個虛幻的聲音更是如勾魂使者般誘入貞兒最後的思想裏。
“女人的柔媚永遠是老天爺賞賜給你的最好的禮物,只有懂得使用自己的價值,那這個世間都在你的掌控之中,更何況一個小小的權利呢”
陰暗的黑夜把這房間所有的晶瑩覆蓋的嚴嚴實實,讓人無法再辨認它們的清澈。
昏迷在黑夜裏的貞兒一點點的淪陷在黑暗之中,彷彿這一夜的暗,正孕育着一顆渺小的種子,而等待她的將是另一個人生的開始,而這個開始讓萬貞兒永遠看不到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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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所做的一切只是想掙扎自己的命運,爭取自己的自由,未來將是什麼,她從不知曉。
而明天,等待她的又會是什麼樣的開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