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繾綣平生

發佈時間: 2025-03-01 19:08: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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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祁鈺爽朗的大笑了起來

這兩年來,貞兒對朱祁鈺是又恭敬又懼怕,只有偶偶的幾回,朱祁鈺命人讓她前去他的乾清宮中,只爲他縫繡玉蘭香囊。自古以來龍心難測,貞兒永遠看不透他要怎麼對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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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祁鈺收回表情沒有再詢問太子殿下的一切,而是拿起桌子上的茶盅:“朕聽說,你泡的玉蘭花茶可是一絕,上前來伺候吧”

“是,奴婢遵命”貞兒不敢恭維的起身上前,她站到了皇上的身邊,仔細的伺候着茶水。

朱祁鈺也沒再理會貞兒,他把小皇子抱給了杭妃,隨手拿精緻的酒盅與各位王孫大臣們愉悅的暢飲。

一盞茶水過後,朱祁鈺看向了嫦雅和樊睿,他面帶笑容道:“嫦雅,你們什麼時候回京的,回來也不進宮看看朕。”

嫦雅淺淺一笑:“嫦雅知道皇上每天都操忙國家大事,怎能因爲我的家常小事來鬧煩您呢”

“怎麼說是家常小事,你和樊睿的婚事可是朕賜婚的,朕可是關心的很呢,更何況曾經有人說朕成就了一段佳話。”朱祁鈺有意無意地瞟了貞兒一眼。

嫦雅欠身笑道:“嫦雅謝皇上關心,夫君待嫦雅很好,他總會無微不至的照顧我,嫦雅已經很滿足了。”

朱祁鈺搖着頭,皺眉道:“我看他待你可不怎麼好,朕可是允了你們三年的假期,並讓樊睿帶着你好好遊歷人間的美景,可這才兩年,怎麼就回來了。”

嫦雅偷瞄了一眼身旁的樊睿,嘴角處有一縷淡淡的憂:“都是嫦雅不好,嫦雅身子弱,走到哪裏都水土不服,再加上又十分想念母后,所以就擅自簡短了假期,直催着夫君快些回京。”

朱祁鈺淡笑了一聲,順手拿起貞兒剛調泡好的玉蘭花茶,細細地品聞着花茶的香氣:“回來也好,等你把身子養好了,可是要加把勁爲樊家的後代着想呀,你看看朕都有孩子了,你們也要抓緊些了。”

他的一句話讓貞兒失神地差點把茶壺打在桌子上,也讓嫦雅窘迫地不知所措,嫦雅微微挑起秀眉,小心地看向了樊睿,嬌弱的小臉濾過一絲不着痕跡的悲慼與哀嘆,但頃刻間又轉眼即逝,只換上了嬌羞的神態:“皇兄怎能當着這麼多人的面笑話嫦雅呢”

朱祁鈺哈哈的大笑着,最後只擺擺手道:“好,朕不說了,你們心裏明白就好。”

然而,至始至終,樊睿都是一副面無神情的坐在那裏,像是置身事外一般,也不知道是他太淡定了,還是在用淡漠的外表來掩蓋他內心的糾結與悵然。

朱祁鈺飲了一口手中的花茶,讚許的點着頭:“不錯,這玉蘭花的清香泡的是剛剛好,清甜中帶着澀澀的苦,朕很是喜歡。”

說完,他尋看着怡雲閣的四周,只見有片片紛落的桃花瓣縈繞在明月如洗的半空中,甚是旖旎,朱祁鈺嘴角含笑的開口道:“這裏雖沒有擁簇的玉蘭花,到是這爛熳的桃花開得甚是茂盛,想來這品着玉蘭花茶,欣賞着柔媚的桃花,倒也是別有一番韻味。”朱祁鈺興致勃勃地看向大殿之下的王公大臣道:“不如大家以這桃花應景,都來做首詩來回應此美妙的景色吧。”

朱祁鈺命令着貞兒把玉蘭花茶與所有的人品嚐:“獨樂樂不如衆樂樂,也讓他們品品你這一絕的玉蘭花茶吧。”

貞兒領命的重新調泡起了花茶。

這時,太監們擡來了一張暗紅色的書案,只見書案上擺滿了筆墨紙硯。

而大殿之下早已陣陣騷動,想是這些臣子們也來了興趣,都在摩拳擦掌的一顯詩意。

不一會功夫,書案上的宣紙上就寫滿了各種飽滿的詩詞歌賦,衆人們也興致勃勃的點評着每一首詩句。

朱祁鈺饒有興致地看向了嫦雅公主:“嫦雅,你這兩年的遊歷,多少是應該長了些眼見,想來也看了不少地方的桃花盛世吧。”

嫦雅信步走上前,楚楚地俏笑道:“嫦雅的確是看到了很多大河江山的壯麗美景,着實讓我沉浸其中,陶醉其身。”她的眼裏流離着波光盈盈的閃爍:“至於桃花盛世,嫦雅也曾在書中看到了很多,由其是這次,我真的是親眼見到了大林寺中桃花的壯觀景色,果真是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長恨春歸無覓處,不知轉入此中來”

“好呀”

“好詩句呀”

人羣中不時地傳來聲聲讚許,貞兒也暗暗的讚佩着嫦雅公主的才華,果真是一位才貌兼備,儀態萬千,瑩潤如玉的傾城佳人。直讓貞兒自慚形穢的低垂下了頭。

朱祁鈺也讚賞的誇耀着嫦雅:“好一句不知轉入此中來好似讓朕也看到了那桃花盛開的美麗仙境了。”說完,朱祁鈺轉眼看向了樊睿,信口道:“樊大人好福氣,娶了這麼才貌雙全的女子,想來,你的詩詞應該不在嫦雅之下吧。”

樊睿垂首淡漠道:“皇上謬讚了,微臣的夫人自是難得的才女,只是微臣才疏學淺,怕是做不出什麼好詞來。”

“不怕,只要應景有桃花就即可。”

樊睿見是推脫不了,起身走到書案旁,他拿起了桌上的毛筆,但卻久久沒落下筆跡,直到有朵朵落紅的桃花飄至到了他的宣紙上時,他才穩穩地揮筆寫下了蠅頭小篆。

只待寫完後,兩名太監工整地舉起宣紙,只見上面墨筆赫然的寫着: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悒鮫綃透。桃花落,閒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託。莫莫莫

瞬間,所有的人都不解的議論紛紛着。

只有嫦雅的眼角處默默詮釋着黯然的傷痛,手指早已不安地攪着手中的巾帕。

而躲在暗處的萬貞兒,神色更是憂慮不已,暗暗涌動着內心的悲慟。

只見朱祁鈺站起身,緩緩地走了下來,他尋看着宣紙上的詩句,眉頭有微微地緊鎖,他意味深長地開口道:“朕要是沒記錯,這首詞乃是詩人陸游爲自己青梅竹馬的表妹所做的詩句,只因兩人本是一對兩情相悅的情人,卻因有人阻撓,終究沒能與摯愛之人終成眷屬,當陸游做這首詞時,正是多年後見到初戀時悲痛欲絕的場景,深刻的表達了他未言淚,卻盡帶淚,未言情,情卻深,直把人帶入無可奈何花落去的悲涼意境中去。”朱祁鈺定眼盯向了樊睿:“不知樊大人,你作此句是何解呢”

樊睿不卑不亢地拱手回答道:“微臣並沒有任何寓意,只是剛好有朵桃花落入了面前,微臣想起這落花無情,人可有情否自然而然就想到陸游的這首詞,他深刻表達了落花無情,心卻有情,只是無從寄託而已。”

“好一句落花無情,心卻有情,但這首詞也深刻的告誡了一些人,命運總會事與願違,縱有無奈,也要接受。”朱祁鈺眼裏突升起不容抗拒的威嚴。

怪異的氣氛有了微妙的尷尬,人人低首不敢言語,只見嫦雅走到了皇上面前,但眼眸卻不時睨向樊睿:“雖然這首詞幽怨了些,但嫦雅卻喜歡詩人的有情有意,他至始至終心裏從未忘記過自己的摯愛,這才是真正的有情人,如若嫦雅嫁了個無情無義的郎君,我只會輕看了他。”

樊睿靜靜地傾下眼,沒有做任何答覆。

只聽人羣中紛紛傳來掌聲,無不讚嘆道:“樊大人和嫦雅公主不愧是堪稱佳偶絕配,全都是有情有意的性情中人,真是羨煞旁人呀。”

“皇上果然是成就了一對佳話呀”

聽着衆人的讚揚,朱祁鈺也微鬆懈了威嚴,淡淡地輕笑了起來。

嫦雅見衆人這樣讚許她與樊睿,早已羞澀地低垂着頭,臉頰處更是染上了淡淡的胭脂紅,她隨手拿起桌上的毛筆遞與到朱祁鈺的面前:“嫦雅知道皇上也是舞文弄墨的性情中人,想來,皇上也做首桃花詩吧。”

朱祁鈺接過毛筆,擡頭賞看了怡雲閣的桃花,沉思了片刻,最後落筆成詩。

只見碧白的宣紙上鏗鏘有力地寫着滿樹和嬌燦漫紅,萬枝丹彩灼春融。何當結作千年實,將示人間造化工。

瞬間,讚揚聲再次連連傳來:“皇上的這首詞果然是大氣,想是這大明王朝在皇上的統治下終有一天會是一片盛世的景象。”

朱祁鈺爽朗的大笑着,在他回身時,眼睛炙熱地盯向了角落裏的貞兒。

然而,以朱祁鈺的這個角度,沒有任何人會發他是注視着萬貞兒的,他像是對她說,又像是對所有人說:“雖說這天上的挑花樹千年才結果,但朕不用等到千年就能一睹桃花的芬芳,朕一定要你們看到朕是怎麼擁有一切,也讓有些人後悔她終身的選擇。”

萬貞兒暗暗的地下頭,不敢看向他眼中的決絕,這只會讓她更加的害怕。

今晚的宮宴對貞兒來說,簡直是身心疲憊,煎熬難耐,她總想着快點結束,但卻萬般不捨,只因心念的人在其中。

終於,在朱見浚困得睜不開眼睛時,她也有了理由,攜着太子離開了這煎熬難耐的宮宴。

並蒂湖的池水清白柔亮着,銀月明輝,月光在湖水中無限盪漾,靜默無聲,貞兒靜睨着這淡淡月色,她不解心中的愁思爲何這般縷縷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