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玉蘭樹下

發佈時間: 2025-03-01 19:0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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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正午過後,貞兒剛從宜妃宮中回來,就看見凝玉一臉痛苦的窩在內廳裏,貞兒走到她面前,小心拍着她肩膀:“凝玉,你怎麼了”

凝玉臉色有些蒼白的看着貞兒:“月信來了,這肚子格外的痛。”說着,痛苦地捂着肚子。

貞兒突然靈光一閃,但還是一臉關切道:“那可怎麼辦,你要是再不把衣服送到各宮中,姑姑知道了可就麻煩了。”

凝玉更是痛苦難支:“該死,我這樣走都走不動了,哪還有力氣送衣服。”她促狹的咒罵,在擡眼間看到貞兒時,眼睛一亮:“要不你幫我送去吧。”

貞兒假樣驚嚇地瞪圓了眼:“這怎能行,先不說被姑姑知道會受罰,單是把衣服送到各宮中所得的碎銀賞,我也不敢隨便收呀”

“沒事的,給你什麼你就哈腰接着就是,快點去吧,要是姑姑一會回來看見了就晚了”

貞兒假性的顯出爲難之色,無奈的拿着凝玉的衣盒走出了浣衣房。

在邁出浣衣房後,貞兒的嘴角處早已藏不住了一抹偷笑,只因凝玉有頤欒殿的差事。機會確實不容易,畢竟凝玉的差事全是後宮一些顯赫的主子們。

拎着衣盒,貞兒如數的送到了各宮中,最後從頤欒殿出來,她早已迫不及待快步走向曦雨亭。

只見陽春下,兩顆碩大的玉蘭樹斜斜地伸展着枝幹,無葉無綠,只有朵朵花兒優雅寧靜的綻放,枝上的花姿仿若依柳而立的妙齡女子,飄逸不浮,盈潤飽滿,渾然透着玉色的質地,悠悠的飄來溫潤的馨香,淡雅而又清晰,讓人無不感受它的溫暖。翩翩而舞的花瓣更如片片削薄地玉帛,騷首弄姿,如雲如雪般詩情畫意。

貞兒忘情的隨着朵朵玉帛翩轉了起來,興奮的早已跳脫出所有的束縛,玉蘭花的純潔美麗早已撫平了貞兒所有的憂傷,她有多久沒有這樣的放肆了,是三年五年還是十年

猛然,一抹青影閃進貞兒眼眸裏,她頓時驚嚇的停住腳,因爲太突然,以至於身子沒站定,整個人不設防地倒向地面,瞬間,她腳踝處一陣刺痛席捲而來。

不遠處的青影仿若也從怔愣中反應過來,迅速地衝到貞兒面前,蹙起了劍眉:“你沒事吧”

貞兒這才看清跑來的人。

竟是他,那個並蒂湖旁葬花的男人。

貞兒欲起身,正要給他請安,但腳踝處刺痛難忍,想是扭到了。

男人按下貞兒的身子:“不用請安了。”說着,擡起貞兒的腳,小心的查看。

貞兒窘迫的想要縮回腳,這要是讓別人看見了可就難解釋了。

男人強硬的沒有放手:“不要亂動,處理不好是會腫的。”說完,他輕柔了幾下。

玉蘭花下,男人棱角分明的面孔更加清晰的展現在貞兒的眼前,不同於那晚的溫文爾雅,他今日着了一身鈷藍色鑲銀沁線襯底的長袍,更顯男兒的正氣英朗。

“站起來看看能不能走”男人輕柔地放下貞兒的腳。

貞兒收回走神的眼,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她強忍着隱隱陣痛,輕輕欠了個身:“已經好多了,奴婢謝過大人。”但雙腳還沒邁出一步,她就沒站穩的差點栽倒。

男人及時地扶住了要跌倒的貞兒:“這都走不了怎麼就好多了。”

貞兒馬上掙脫他的手:“奴婢已經沒事了,可以走回去的。”

“就算走回去了,你這腳也就別想要了。”說完,在沒有任何徵兆下,男人一下子把貞兒背在了他的背上。

貞兒驚駭的倒抽了口氣,扭捏地掙扎了幾下:“大人,您快放下奴婢吧,奴婢沒事的,可以走回去的。”

男人的堅持不容抗拒,他沒表態也沒放下貞兒。

貞兒的心臟漏跳了好幾拍,已經緊張的不能呼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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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聲音裏有微微的輕笑:“你再不呼吸會被憋死的。”

貞兒迥然的只想鑽進地

縫中,她偷偷的吸了大大一口氣:“大人,您還是放下奴婢吧,要是讓別人看見了,會給大人造成不便的麻煩。”別說是他,就連她自己也會有麻煩的。

男人依舊堅持走着他的路:“我走的是偏巷,人少的很,不會有事的。”

貞兒看這架勢,他是不打算放她下去了。

燦陽普照,暖暖的灑在他們周圍,異常溫馨。

貞兒偷瞄着男人,他長而微卷的睫毛下,眼睛卻清澈如湖水般明亮,和煦的豔陽爲他的側臉打下微微陰影,他嘴角處突然牽翹了起來,輕笑聲從他脣間滑出。

貞兒忙收回眸,心臟慌跳,該不會發現她的偷看吧,貞兒小心地問道:“大人笑什麼”

男人的笑容更深了些:“我是想起你剛才在玉蘭花下陶醉的樣子了,真是忘我”

他的話讓貞兒尷尬的直蹙眉,畢竟一個女子地窘態讓男人看見,多少現眼難看些。

男人清零的聲音又響起:“你和我認識的一個人很像,她也很喜歡玉蘭花,每到玉蘭盛開之時,她都像個蝴蝶似的翩舞在玉蘭花下”男子證了一怔:“要不是她早已亡故,我還真以爲你是她呢,因爲你跟她一樣,有一對笑起來很好看的淺窩。”說到這,他的嘴角有一絲苦笑,一臉的悲憂:“你剛才的樣子讓我想起了故人。”

貞兒瞭然的抿緊了脣,怪不得她剛才看到男人時,他確實有些許的充愣。他說那個女孩已亡故,難道那晚在並蒂湖的葬花竟是爲了已故之人。

他們沒再說任何言語,只是默默的安靜,這種安靜並沒有顯得格外尷尬,貞兒莫名讀懂了男人的安靜,想來,他是需要這永巷裏的恬靜來悼念心中的人。

而貞兒,卻有另一番情緒浮上心間,她有多久沒這樣被人揹在背上了,還記得那時只有五歲的她,孩子般的膩歪在睿哥哥的背上,如今的一切卻恍如隔世般遙遠

快到浣衣房時,貞兒示意地拍了下男人的肩膀:“奴婢已經到了。”

男人輕輕的把貞兒放到了地上,貞兒規矩的行着宮禮:“奴婢謝過大人。”

他看着不遠處的宮門牌:“你在浣衣房當差”

貞兒畢恭畢敬的點着頭:“是”

男人也沒多說什麼,看了一眼貞兒的腳:“回去擦點藥酒就好了。”說完,轉身走出永巷。

貞兒收回眼簾,挪着步子走向浣衣房,這時,只聽她背後響起男人的聲音,悵然若失般的輕語:“好好的活着,不要讓盼着你的人遺憾終身。”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讓貞兒感慨萬千,想來這男人應該爲已故的人傷懷了心,才會有這樣的痛徹心扉。

他說的對,有多少情感是因爲陰陽兩隔而不復存在,爲了宮外的人,貞兒發誓她一定會好好的活着。

然而,多年後的貞兒才醒悟,他們都錯了,在這個宮闈裏,不是只有爲期盼的人好好的活着就可以,多強大的情感也衝破不了權利的王道,甚至權利的威力比陰陽相隔來的還要痛不欲生

回到浣衣房後,貞兒把從各宮得的碎銀賞如數交還給凝玉,只爲討好她,以便下次還有機會去到曦雨亭,也不知道她還能不能再遇到那個男人了。

貞兒正愣神時,楣櫻沒好氣的走了進來,她把扭傷藥遞給貞兒:“我越來越不理解你了,你替凝玉送衣服,那些碎銀賞就是你應得的,幹嘛還要給她,看到她那副賊笑樣我就生氣。”

貞兒也只是笑看着她孩子般的撅嘴。

楣櫻被貞兒看得也只剩下泄氣了:“算了,我就當你吃錯藥了。”說完,走出睡房幫貞兒打熱水去了。

貞兒悄悄的把枕頭下的巾帕拿出來,輕手打開,是一朵乾枯有些泛黃的玉蘭花和一塊玉蘭木雕,她心思盎然浮動,只爲虛渺的身影。

忽聞一陣玉蘭清香絲絲沁鼻,貞兒想起男人身上也是這個味道,她下定決心,再有機會的話,她一定要弄些玉蘭花瓣回來,做幾個香囊,也讓這個味道伴在自己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