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溫易棣的嘴上像是抹了蜜,將許世歡誇獎得暈暈乎乎,好像她在考覈中取得頭名已是板上釘釘的事。
兩個人一直聊到了後半夜,都想不起來是何時睡着的。再一睜眼,等待許世歡的又是長達十日的煎熬。
可溫易棣的話,像是給許世歡打足了雞血。她每日一到翰林院,便連片刻時間也不敢耽誤,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學習之中。
爲了不讓那兩個只知道傻喫傻睡的傢伙打擾自己,許世歡將考覈的事告知了他們。蔣壯和譚華原本沒將此事放在心上,直到許世歡說出最重要的那句話:
“聽說,考覈成績排在最後幾名的,俸祿減半。”
不行!他們每日辛苦地將食盒背來背去,爲的就是省下晚飯的錢。他們連馬車都捨不得僱上一輛,爲的就是每個月能省下幾兩銀子。
若是俸祿減半,那不是對他們的懲罰,而是想要他們的命。至此,三個人拿出了之前準備科舉的架勢,在椅子上一坐就是一整天。
*
“哥,你到底想幹什麼?”
在溫易棣堅持不懈的努力下,原本平靜如水的溫家,終於出現了一絲波動。那些年輕的掌櫃,三一羣兩一夥聚到了一起,明裏暗裏說着心裏的不滿。
對此,溫易棣並沒有出手干預,而是任由這些言論愈演愈烈。他在等,等溫家背後的人沉不住氣,讓他出面解釋,這一切都只是謠言罷了。
然而,他沒等到溫家父母的傳喚,卻等來了滿臉擔憂與焦慮的溫易安。
“嗯?你這話什麼意思?我怎麼聽不懂?”
溫易棣並不着急和弟弟坦白,而是一臉茫然地看着他,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他可以肯定,自己近日來的舉動都是旁敲側擊地進行,即便被人懷疑,也拿不出確切的證據。
可溫易安並沒有和他繼續演下去的意思,而是急吼吼地說道:
“哥,你就別瞞我了,這些日子我沒幹別的,就盯着你來着。我雖然沒有確切的證據,但我知道,這事肯定和你有關係。”
“我今日過來,不是來跟你對峙的。我只是想告訴你,爹孃那邊不知從哪聽到的消息,在家裏氣的要命,我估計他們這兩天就要找你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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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趕緊想想對策,不能眼看着他們找你問罪啊!”
聽到這話,溫易棣不慌不忙地笑了笑,事不關己地說道:
“這事又與我沒關係,我又能怎麼辦?要不,我就跟他們說,你今日來找我談起此事,說不準這事就是你偷偷挑起來的,如何?”
話音剛落,溫易安直接抱住了他的大腿,臉上滿是哭笑不得的表情,好聲好氣地說道:
“哥,我的親哥,不帶這麼對我的啊。我今天來真是爲你好,想提前告訴你一聲。”
說着,溫易安將自己這些日子是如何跟着溫易棣,把他的行蹤摸清楚的事仔仔細細毫無保留地說了一遍。
溫易棣聽他說完,露出了複雜的表情。原來,他以爲自己的弟弟是個只知道喫喝玩樂,不學無術的廢物。
後來,他發現了溫家背後的祕密,後知後覺地發現,溫易安可能沒他想的那麼簡單。
再到如今,溫易棣不得不承認,溫易安確實不像他最初想的那樣愚蠢,卻也沒聰明到哪去。他不想着去爭去搶,去爲溫家做什麼大事,沒事總盯着他幹嘛?
事已至此,溫易棣也不想再瞞他,便將自己想要在溫家培養一批心腹的事說了出來。至於更多的計劃,他自己也還沒想好,但也不算是對弟弟有所隱瞞。
“哥!你的意思是,想要把溫家分裂,到時候你就會自成一派?”
溫易安的理解能力向來是可以的,他不僅一下子明白了哥哥的意圖,甚至還設想起了未來的情形。
“哥,那你能不能帶我一個?我感覺跟着你混比跟着爹孃有前途。”
溫易棣並不想理他,直接給了溫易安一記白眼。可他卻絲毫沒有察覺到哥哥眼中的嫌棄,又接着說:
“說句真心的,爹孃他們圖謀的那些,我是覺得不靠譜。就算他們終於有一天得償所願了,那估計都是百年以後的事了,我可活不到那個時候。”
“再說了,別看爹孃嘴上把我誇的像朵花,實際上什麼重要的事都不讓我參與。就前些日子,我還看見爹孃約上那十幾個老梆菜,又去廟裏嘀嘀咕咕不知謀劃着什麼。”
“跟你混,我就是二把手,當着底下人的面好歹能裝一波。跟着他們,恐怕我頭髮白了纔能有說話的權力。”
溫易安一邊說着,一邊觀察着哥哥的臉色。他沒說出口的話是,娘那邊已經跟他攤了牌,溫易棣確實和他沒有任何的血緣關係。
爲此,他猶豫了許久,也偷偷跟了溫易棣許久。糾結到最後,他還是有了私心,決定隱瞞自己知道的事實。
近幾日,他總在做一個相同的夢。夢裏,哥哥竟然登上了皇位,變成了萬華國的主人。可是,在他的夢裏,沒有見到一個活着的溫家長輩。
倒是有不少年輕的掌櫃,搖身一變成了皇帝面前的寵臣,再也不是過去做商人時唯唯諾諾的模樣。
再結合他近日觀察到的一切,溫易安心裏有了一個不安的猜測,在未來,哥哥或許會帶着這些年輕的掌櫃,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
擺在他面前的選擇,一下子變成了兩個。要麼防患於未然,將哥哥的謀劃扼殺在搖籃之中。要麼,加入他們,或許有一天,哥哥會看在自己的面子上,給溫家人留下一命。
溫易安幾乎沒有猶豫,直接選擇了後者。他身上畢竟流着溫家的血,但不可能眼看着親人一個個離去。
可他也不想站在溫易棣的對立面,對他而言,溫易棣就是他喊了快十七年的哥哥。他們之間的聯繫,不是一句輕飄飄的沒有血緣便能斬斷的。
溫易棣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輕聲道:
“好,你可以參與。可你也要知道,一但爹孃那邊知道了我在謀劃的任何事,我第一個算賬的人便會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