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關老將軍的口中,許世歡與溫易棣聽到了一個與他們印象中截然不同的溫家。
溫家本不姓溫,也並非來自萬華國這片土地。他們祖祖輩輩生活在月島國,以經商爲生。
用生命換美貌的玉容粉,用過一次就會上癮的逍遙散,如今這些令人聽之生畏的禁藥,都出自他們的手中。
小小的一個島國,卻手握令人難以想象的鉅額財富。終於有一日,那些因玉容粉失去女兒的人家,那些因逍遙散傾家蕩產的人家,那些老老實實種地,卻被商人踩在腳底的人家聚集到了一起,拿起武器發起了戰爭。
這時候,月島國的商人才發現,在生命面前,財富不值一提。他們拿出家中的金銀財寶,他們跪地求饒,卻依舊攔不住殺紅了眼的暴民。
絕望之下,他們帶着鉅額的財富,連夜逃到了大盛國,也就是後來的萬華國。看到他們獻上的金銀珠寶,聽到他們訴說自己悲慘的遭遇,大盛國皇帝大手一揮,道:
“從此,你們就是我大盛國的子民。在這裏,你們絕不會重複月島國悲慘的命運。”
自此,絲烏國的商人就在這片土地生活起來。他們紛紛改姓了溫,彼此間以親人相稱,令人看了好生羨慕。
要說這溫家人,在經商方面確實有一套。不過幾年時間,他們又成了富甲一方的存在。
只可惜,大盛國的皇帝還是留了個心眼。他擔心溫家有復國之心,先斷了商人科考的路,後又禁止玉容粉、逍遙散在大盛國販賣。
若不是那場大旱,溫家與大盛國或許還能維持着平衡的關係,老百姓也不會餓紅了眼,走上了反叛的道路。
那年大旱,老百姓顆粒無收。幸好家裏還有些存糧,倒也不至於餓肚子。可溫家開出的價格太過誘人,幾乎與糧店賣糧的價格持平。
經不住銀子的誘惑,百姓們只留下足夠自家喫的口糧,將剩下的通通賣了出去。反正手裏有銀子,大不了以後再買糧回來便是。
可自從收糧的人走了,糧店裏糧食的價格就越來越高。不知從何時起,其他東西的價格也漲了起來。
等老百姓反應過來,糧食的價格早已經漲到了普通人難以想象的地步。朝廷派人來調查糧價爲何會漲的如此離譜,可商人們像是統一了口徑,就說災年糧少,供不應求,唯有漲價這一個法子。
爲了活下去,老百姓賣掉了土地,賣掉了房屋,有的甚至賣掉了兒女。他們暗自祈禱,只要熬過了這一年,等到明年豐收的時候,日子就會好起來。
可是,到了來年豐收的時候,各地的糧價依舊高的嚇人。皇宮裏喫的穿的用的,溫家給出的價格極低,皇帝看到各地呈上來的奏摺,也只當他們是想從朝廷要些油水。
直到起義的隊伍殺到了宮裏,皇帝才意識到,大盛國不知不覺間竟走了月島國的老路。而此時的溫家,已經投靠了先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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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皇算是除了溫家以外第一批看出情況不對的人,他本不想跟着溫家擡高糧價,可那種情況之下,不跟着擡價死的就是自己。
等到大盛國亡了,先皇登基,改名萬盛國,溫家又獻上不少銀子,說願意做萬盛國的皇商,爲朝廷賺錢出力。
“溫易棣!你可知道,當年有多少百姓活生生餓死在家裏?那些農民種了一輩子的地,萬萬沒想到自己臨死前連一粒米都喫不起!”
“溫易棣!你可知道萬華國建國之後,溫家做了什麼?上萬斤的糧食啊,在庫房裏放得都發了黴。他們寧可把糧食挖坑埋在地裏,都不願意低價賣給老百姓一口。”
“溫易棣!皇上知道這世上不能沒有商人,可如果不打壓溫家,不打壓商人,萬華國就會和之前的月島國、大盛國一樣,被商人弄得亡了國。知道這些,你覺得溫家可憐嗎?無辜嗎?”
溫易棣沉默,關老將軍說的這些往事,溫家不曾有一人告訴過他。在爹孃的口中,溫家是皇權的犧牲品,是處於弱勢的,可憐的一方。
可聽了這些,他竟覺得皇上對溫家還是太過仁慈了。
“不對啊,這溫家既然有亡國的本事,爲何不先下手爲強,弄個皇帝自己噹噹?何苦在一個個皇帝手底下討生活?”
許世歡直接說出了自己心中的疑問。沒想到關老將軍卻笑了:
“當皇帝,靠的可不是財富,而是民心。單憑民心這一點,溫家永遠不可能坐上高位。再說,溫家的野心,又豈是一個萬華國所能容得下的?”
“世歡,你先出去吧!我有些事要與溫大人單獨說。”
許世歡擔憂地望着溫易棣,只見溫易棣衝她搖了搖頭,無聲道:去吧。她此時的心裏亂得很,也只能先去營帳外等着。
“關將軍,您剛剛所說的這一切我此前確實不知。如今知道了,我也只能替溫家和您道一聲歉。我也向您保證,只要我在溫家一天,溫家絕不會再出現這種事。”
聽到溫易棣信誓旦旦的承諾,關老將軍卻笑了起來。良久,他才繼續道:
“剛剛我說的這些,你此前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罷,我都不在意。可我接下來所說的,你要一字一句給我記好。”
看着溫易棣點了頭,關老將軍才繼續說:
“你的大伯父溫環笛,當年差點成了長公主的駙馬。三年前淑慧郡主爲了讓你當郡馬,和皇上與太后娘娘大鬧一場,禮部尚書家的嫡女鄧宛瑜,之前也爲了你那個弟弟和家裏鬧過吧。”
“對了,還有你與世歡這一檔子事。溫易棣,你應該慶幸,許世歡她沒有爲了你同家裏吵鬧,也沒有因爲你耽誤科考一事,不然,我今日不會與你說這麼多。”
“我看你不像個蠢人,那你給我好好想想,你溫家這一代代的男子究竟有什麼本事,能讓尚書家的嫡女、郡主甚至是長公主都爲了你們不顧一切?”
“你覺得這是巧合,還是有人故意而爲之?你與許世歡之間,是不是也有他們的手筆?你拼命保護的溫家,真的值得你這麼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