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廟的香火氣很重,紅牆翠竹,讓人有種心安的感覺。
隱隱約約還能聽見裏面誦經和撞鐘的聲音,商渺看向謝潯,“帶我來這裏幹什麼?”
謝潯說:“來點一盞燈。”
廟裏人多,但卻意外的安靜。
彷彿所有人都達成了共識,說話做事都輕手輕腳,生怕驚擾了三千佛像。
謝潯低下眉骨,“我小時候來這裏替我奶奶點過燈。”
點燈的地方在後院,負責登記的小和尚,神色悲憫,雙手合十做了個揖,隨後遞給商渺一束香。
商渺抿着脣,看着上面擺着的簇簇燈火,一直沒有動作。
直到一陣風吹來,謝潯緩沉的嗓音響起,“我爺爺說,在這裏給思念的人點一盞燈,可以指引他的路。”
商渺這才慢吞吞的動作起來。
青煙升起,婀娜着盤旋往上的時候,她雙手合十,表情虔誠又認真。
回到家的時候,家門口的紅漆還在,商渺頓了下才開門,幾天沒住人,老房子裏容易積灰,打開門就是撲面而來的灰塵。
商渺沒讓謝潯進去,她說,“裏面太亂了。”
謝潯睫毛垂落,他頓了下開口:“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我就在附近。”
商渺點點頭,謝潯離開後,她才關上門。
屋內確實亂,那天晚上走得匆忙,一屋子都亂七八糟。
商渺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她擡眼看着屋內的傢俱,她本來以爲很快就可以把外公接回來一起住了。
她也做好了之後的所有打算。
可是她所有的期許,都在這一刻剎然而止。
商渺在老宅裏呆了兩天,謝潯每天定時過來給她送飯,順便監督她喫飯。
商渺其實覺得自己沒那麼矯情,只是她身上真的沒有力氣,也沒有丁點精神。
每天望着窗外不是發呆就是在走神。
第三天,謝潯沒過來,來的是林雅。
她照舊踩着高跟鞋,走路的時候風風火火,唯獨在看到商渺的瞬間,臉上閃過一絲錯愕。
商渺現在的狀況確實不算好,皮膚慘白沒有丁點血色,整個人瘦了一大圈,身上的襯衣看着跟麻袋一樣。
林雅驚訝了會,拉着商渺在沙發上坐下,她有些頭疼,“我才從國外回來,之前被我爸強行扔去無人島野外生存了,你外公的事情,我聽謝潯說了。”
她絞盡腦汁的寬慰人:“我知道對你打擊很大,但是你也不能這麼自暴自棄對不對?”
商渺點點頭,因爲這幾天沒怎麼說話,所以聲音又啞又緊:“我知道,我在努力調整狀態。”
林雅問,“你有沒有玩過過山車?”
商渺是被林雅強行拉到遊樂場的,直奔過山車而去。
開始之前,工作人員反覆確認了商渺的狀態是否可以。
商渺沒怎麼玩過這樣刺激的項目,小時候想玩,但沒人陪,所以不敢。
後來工作了,就連遊樂場都沒進過。
林雅拉着她的手,在啓動前告訴她,“在過山車到最頂點往下衝的時候,想說什麼話都可以,因爲那會沒人會聽得見你在說什麼。”
商渺抿緊脣,手上牢牢抓住座椅。
果然,在衝到最高點然後向下俯衝的時候,耳膜邊只剩下一片尖叫聲,除此之外,什麼都聽不到。
沉寂到快要沒有知覺的心臟,在這樣的刺激下,開始有了復甦的現象——
一下又一下。
砸在胸腔上,都有點疼。
等到過山車停下,商渺臉上的蒼白終於覆上一片紅潤。
林雅撐着膝蓋問她,“感覺怎麼樣?”
商渺擡手抹了下眼角被風逼出來的生理淚水,“我想再玩一次。”
林雅咧嘴笑起來,“走。”
最後一趟結束的時候,林雅擺着手,“我不行了,我想吐。”
商渺眼裏的灰色散去,慢慢凝聚成一點光亮出來,她伸手拉上林雅,“謝謝。”
她知道林雅是爲了讓她開心,纔會帶她來玩過山車。
而確實,在這樣的刺激下,她心裏一直憋着的那股鬱氣,確實散了不少。
猛烈的風颳在臉上的時候,那些堆積在心裏的話好像都隨着眼淚一起飛了出去。
林雅掛在她身上,語氣都在漂浮,“渺渺,你是第二個讓我這麼捨身的人。”
“第一個是誰?”
“我前任。”林雅喘着氣說:“老孃當時年少不懂事,爲了他去蹦極,蹦了三次以後覺得,什麼傻逼男人,也配得上老孃爲了他浪費生命?”
商渺被她這話逗笑,她問林雅,“你今天怎麼來找我了?”
“還不是謝潯,我剛回來就被他抓壯丁,他那邊好像挺忙的,沒法脫身,一大早就打電話給我,讓我過來陪陪你。”
商渺心裏一頓,她伸手捏了下眉心,“是我的問題,我最近情緒不好,都沒法工作。”
林雅不太在意,“無所謂啦,你休息好最重要。”
但雖然林雅這樣說,商渺還是在第二天早上準時去了工作室那邊。
她進去的時候,正好看見謝潯推門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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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她,謝潯停下腳步,沒什麼情緒的眸子裏清晰的倒映出她的身影。
商渺看着他,嗓音如常:“前幾天的缺勤按照慣例扣吧。”
商渺回來工作,最高興的莫過於曲然然。
她手上拿着兩份合同,“商渺姐,凌華那邊同意簽合同了,還有部門那邊的也要趕緊簽署下來。”
商渺接過她手裏的合同翻看了兩下,“凌華那邊,還是宋音音負責?”
“不是,李爍回來了,現在他負責。”
商渺點頭,“時間約好了的話,就過去簽了吧,免得夜長夢多。”
曲然然說,“時間是約好了,留在今天,但是——”
她看着商渺,有些欲言又止。
商渺今天收拾了一番,臉上也上了妝,除了比之前瘦很多,倒也沒什麼特別大的變化。
她面色平靜,“不用擔心我,我沒事。”
她只是需要時間來適應而已。
而適應,需要一個很漫長的過程。
當然有些人除外。
比如商渺在凌華看到周沅的時候,就覺得她對於盛聿未婚妻這個身份,適應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