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耀盛握着劍的手已經開始發抖，殺意也愈加清晰，怒不可遏。
沈耀旬哪見過大房真翻臉的模樣，尤其如今清遠侯府沒有一點消息，他心中終是生出了一絲忐忑。
轉頭去看二房，卻見老二眉眼凌厲氣憤，沒有任何相幫之意。
“大哥，後院的事同我無關！都是錢氏心生貪念，揹着我去害的大嫂！我平日雖和你大房有過不和，但絕不會真做出下毒這樣的事！”
聽見沈耀旬忽然撇清，錢氏最後一絲清明被憤怒衝散。
“與你無關？是誰想賣了沈桃溪同清遠侯交好？是誰要我想法子弄死安氏搶過掌家權，拿那些銀子替你鋪路？”
若是之前，她或許會爲了一雙兒女忍一忍，可如今得知他外室子竟然不比微兒小多少，這些年的夫妻情分到底是消得乾乾淨淨。
左右都鬧到了這個份上，那便誰也別想好過！
爭執又起。
沈桃溪早已不會爲了這些事氣憤和難過。
看到了她想看到的畫面，她又擦了擦眼，往旁側退了兩步。
這裏已經不用她插嘴，三房和老夫人，一個一個，誰都討不了好。
剛站穩，謝瑨停在她身側，大袖中的手伸了出來，掌心朝上，上頭放着一顆極其圓潤的珠子，像是在安撫她。
即便此刻日光耀眼，她也還能瞧見這珠子四周散發出的瑩潤光芒。
沈桃溪長睫還掛着淚珠，瞧見這東西，登時睜圓了眼。
這不是她一直在尋的東南海月珠？
極其難尋且價值不菲，掛在鋪子裏，不知會引來多少人觀賞，到時她的首飾鋪，便又會因此賺到腰包鼓鼓。
只是那詫異不過一瞬，沈桃溪便強忍着收回了目光。
海月珠確實比常寧那鐲子值錢，但不是她的，她不要也罷。
撇過頭，沈桃溪沒再往謝瑨那側瞧。
而亦是此時，前頭的沈耀盛終於沒再猶豫，劍尖劃破了沈耀旬的脖頸。
見鮮血一下涌了出來，錢氏不敢再鬧，老夫人更是被嚇暈了過去，連帶着還在想法子脫身的沈桃瑩，也學着她祖母的樣子，沒打算管錢氏，直接倒在了地上。
沈耀旬終於明白，這一次他的大哥，不會再壓下此事。
“大哥，沈家一榮俱榮，若我三房……”
“我的女兒也是你的侄女，她喊了你十幾年的三叔！你怎麼能，怎麼能生出如此狠毒的心思！”
沈耀盛眼中再也沒有一絲溫度，“你想要害我妻女之時，想要將這些東西埋在我院中時，可曾想過一榮俱榮？即便不說如今，我母親還在時，何曾虧待過你，何曾虧待過老夫人！”
他看向眼前早已沒了良心的沈耀旬。
那年父親同他說，唯有兄弟齊心，沈家才能走得更長遠，所以這些年來他處處容忍，甚至還讓妻子兒女也處處退讓。
可到頭來，卻只換來老三的變本加厲。
若他這次沒能回來，沈耀旬絕對不會對他妻女手下留情，更不會給他的溪兒留一條活路，既如此，他也不會再有容忍！
“今日之事，我給你兩個選擇。”
沈耀盛滿身煞氣，仿若眼下不是在沈家宅院，而是在橫屍遍野的戰場。
“要麼安排好人來給你收屍，要麼，你主動分家，而後自請外放。”
沈耀旬臉上露出不甘，可卻又不敢亂動，只得咬着牙聽下去。
“外放之地，我來給你選，此後你不得回京，包括你的兒女，還有錢氏，外放後不管如何，你都不得休她，你們一家，可以在別處，過好你們的日子。”
平靜的話語下仿若蘊含着刺骨陰寒。
誰都知道，沈耀盛既已決定放棄三房，便不會讓他們再過上好日子。
這一趟外放，該是生不如死。
安氏擡眸看向自己的夫君，見他赤紅的眼中再無掙扎，心中擔憂放下。
三房，本就不值得她的夫君處處退讓。
沈耀盛察覺到了妻子的目光，想起她帶着兒女在後院受了這麼久的委屈，心中只覺愧疚，第一次不敢對上她的眼，唯有手中的劍多用了幾分力。
他原想要了沈耀旬的命，再將錢氏母女永遠關押進莊子暗無天日的一角，可卻又忽覺那樣不夠。
唯有讓他們去到窮鄉僻壤，好似能看到回京的希望，卻又只得永遠在那極端兇惡之處落腳。
再也碰不到他們心心念唸的富貴和權勢，甚至永遠只能活在忐忑和懼怕之中，才能稍稍消他心頭之恨。
屆時享受慣了的三房，會在那過上寸步難行的日子，那一切，會比殺了他們還難受。
“大哥，你不能這樣，我是沈家三房，亦是朝廷官員，你沒有資格左右我的仕途！父親若是知曉……”
“不願外放，那我便要了你這條命，再去陛下跟前請罪！”
沈耀盛雙目赤紅，手中長劍又往前一寸，沈耀旬嚇得面色蒼白，身子抖得厲害，“別，別殺我，我分家，我分家！”
長劍還在逼近，沈耀旬徹底沒了法子，“我會自請外放，大哥你饒我一命，我這就自請外放！二哥，二哥救我！”
聽見這話，二老爺狠狠撇過頭，眼中只剩失望。
沈耀盛稍稍挪開了長劍，下一刻，旁側謝瑨忽而輕笑一聲。
“齊國公同你沈三老爺的帳算得差不多了，可本王這，你沈三老爺怕是有些過不去。”
見沈耀旬嚇得嘴脣發白，謝瑨似有猶豫，想了想又道：“不過看在齊國公的份上，本王倒也願意退上一步，本王給你三日，三日內，你將齊國公所言辦妥，按着他所選之處自請外放，本王，願意壓下一半查出之事不再追究，不然單你結黨營私排斥異己，本王便有的是法子，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頓了頓，謝瑨又道：“不用想着拖一拖會有人來撈你，你盼着的清遠侯，馬上便會自顧不暇。”
“王爺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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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耀旬心裏一驚，不敢再爭，朝着謝瑨連連磕頭，“我這就讓人去請沈家族人，今日就分家！還請王爺饒我一命，後日，不，明日，明日我便上奏，自請外放！”
死和分家，沈耀旬立馬便有了決斷。
他不能死。
他的兒子斐然驚才絕豔滿腹經綸，往後多的是出路！他還有女兒，無論嫡庶，模樣都生的如花似玉，隨意挑一戶好人家嫁出去，他便還有復起的機會！
只要活着，只要不被流放，無論再偏遠之處，他都有回來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