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桃溪忽生不解,落在江玉柔身上的目光暗了一瞬,可脣角笑意卻未散。
眼前的人如何不知她退婚不是氣急,而是真心要同顧錦文扯清關係,可眼下江玉柔的話卻難免讓人多想,也讓她莫名又沾染上了惡臭泥濘。
她不願再同顧錦文扯上關係,一點都不願。
“退婚一事都多久了,也難爲玉柔你還記着。”
沈桃溪笑着道:“只是我記得我們也見過不少次,那次遊湖都還高高興興,語枝還鬧着要垂釣,怎得玉柔你近來的記性,如此差?”
江玉柔彎脣笑了笑,低了許久的頭終於微微擡起,對上面前姑娘的目光。
“近來我確實多了些憂思,不過只要你一直高高興興,我和語枝也高興,我雖沒法子常常與你們姐妹相聚,但心裏,一直是記掛的,若哪日你實在疲倦,我雖幫不上什麼忙,但一定會陪在你身側。”
幾句話說完,越發顯得沈桃溪在強撐。
誰都知江家有一位庶女得了沈家三姑娘的看顧,經常跟在她身後,來往甚是親密。
這樣熟悉的人無心說出的話,自然便是沈桃溪在外瞧不見的模樣。
此番下來,本就有些未消的猜測,在這一刻又一次擺上了檯面,一些個官家貴女瞧着甚是惹眼的沈桃溪,嫉妒中難免多了些看熱鬧的戲謔。
原來這沈家女鬧出那樣一場轟轟烈烈的退婚,私下裏也沒有多瀟灑,說不準還餘情未了,以爲能等來清遠侯的求和。
議論聲起,細微的聲音融進風裏,卻又直指前頭的姑娘。
沈桃溪從來不是看旁人臉色的性子,可她看向江玉柔的目光裏卻多了些探究,眼神也不似最開始那般熱烈,甚至還隱約帶了些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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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確定眼前的好友不對勁,可她不明白,這樣對她有什麼好處,她又爲何要如此。
余光中映出了趙語枝的身影,像是遠遠瞧見了她,同趙夫人耳語幾句,便朝着她擺了擺手,快步行來。
沈桃溪冷下的眸光逐漸回了些色彩,正準備開口,卻聽旁側一道還算輕柔的聲音傳了過來。
沈桃溪詫異,順勢擡眸望了過去。
“江姑娘近來許是有不少棘手之事吧?不然怎會見都未見我三姐姐,便覺她會同江姑娘你一樣過得不高興。”
一直未說話的沈桃姝停在嫡姐沈桃瑩的身側,像是鼓足了勇氣纔開的口。
可即便有些遲疑,沈桃姝身上也沾了沈家姑娘的氣勢,在輕聲細語的江玉柔跟前,顯得沉穩又大氣。
她微微上前一步,沒管已經露出不虞的沈桃瑩。
“不過我三姐姐確實偶有疲憊,畢竟上頭有位王爺師父,時不時在盯着我三姐姐的課業,莫說那些個不起眼的事和人,便是我沈府裏頭的事,我三姐姐有時候都顧不過來呢,我看江姑娘平日裏還是多走動走動的好,說起來還是好友,可莫生疏了去。”
比起沈桃瑩微變的臉色,沈桃溪眉梢輕挑,倒是多了些新奇。
她仔細看向這個五妹妹,想起她平日事不關己便絕不插手的性子,還有在錢氏母女跟前老老實實只求平穩的心思,忽然有些好奇。
她想不出自己能還給她什麼,值得她貿然開口幫她說話,而且還是在沈桃瑩旁側,在她這個嫡姐也跟着看戲的情形之下。
這同今日江玉柔莫名的轉變,一樣讓她驚訝。
而沈桃姝仿若並未瞧見她的詫異,只說了幾句便又乖巧地在她跟前低下頭,似賠罪道:“三姐姐,我也是一時嘴快才插了話,瞧見江姑娘和三姐姐閒聊,一時恍惚還以爲在府中,這才口無遮攔,還望三姐姐和江姑娘莫要惱我。”
經過沈桃姝有意無意的提醒,剛起了議論之心的旁人這纔想起,這裏頭還有一位不好談論的淮西王。
熱鬧瞧了一半,原本像是又尋到樂子的幾位貴女,瞬間便閉上了嘴。
“我怎麼會惱你,只是玉柔那,”沈桃溪笑着擡眸,“我如今倒是說不清楚。”
“桃溪,我……”
正說着,趙語枝已經行近了她身側,只是還沒來得及詢問,便聽一道笑聲響起,引得衆人齊齊看了過去。
沒有通報,但來人儀態萬端雍容華貴,身後一行皆是簇擁之人,堪比皇后的氣派。
衆人噤聲,紛紛福身請安。
“見過淑妃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平身吧,今兒是皇后娘娘的賞花宴,本宮也不過就是來湊個熱鬧,眼下看見你們這些姑娘如花似玉的好樣貌,本宮這心裏,甚是高興。”
沈桃溪跟着衆人福了福身子,隨後退到一側。
淑妃是大皇子的生母,母族吳家,而吳家嫡長子便是那日當街設計害她大哥的吳魏,在京都城裏橫行霸道多久,手中沾染了不少人命。
如今衆皇子爲着那太子之位絞盡腦汁,吳家屬於太子一脈,比平日低調了不少,只是沈家和吳家的仇早已結下。
從父親拒絕大皇子的招攬開始,他們就註定會成爲政敵。
沈桃溪雖身處後宅,但她一直記得吳家的仇,也記得那吳魏對她大哥動手的模樣,如今瞧見淑妃,自然沒覺會有來往。
她想在淑妃心裏,對她們沈家也早已生了怨恨,不願沾染。
只是沈桃溪退開的步子不過剛挪了挪,便聽那被人捧着的淑妃看了過來。
“本宮許久未見沈家姑娘,今日一瞧,幾個姑娘容貌竟是愈加出衆,瞧瞧這水靈樣,本宮都有些羨慕起了沈老夫人。”
沈桃溪心裏一沉,躲不掉,只得對上。
淑妃旁側陪着的是吳家大夫人,吳魏的母親,而另一側,沈桃溪這纔看清,竟是消停了些許時日的清遠侯府老夫人,顧錦文的母親何氏。
見她行出,何氏眸色閃過複雜,不喜又無可奈何,甚至還有些後怕,仿若眼前的沈桃溪是個讓人頭疼的麻煩,沾上,便沒得好事。
可旋即,她又附和着淑妃的話笑了笑,故作嘆息地跟着誇了幾句。
“臣女見過淑妃娘娘。”
避無可避,沈桃溪幾人行出,福了福身子。
今日的一切都有些不同尋常。
她從未想過淑妃會將她留下,即便是裝模作樣,淑妃這樣的人,也絕不會將面上的好脾性用在她身上,她該是要壓着沈家行事纔是。
思及此處,沈桃溪心中防備更甚。
暗自猜測這一場賞花宴,淑妃究竟在她身上打了什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