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瑨臉上的紅印逐漸清晰。
因着他略顯蒼白的臉色,誰都能知曉,那裏不久前才落下一個巴掌。
偏他一點也沒因這一掌而生怒,絲毫不覺手握重兵的王爺捱了姑娘的打,會是件丟臉的事。
沈桃溪避開他深邃的眸子,也避開了他微紅的臉,見他真如無賴一般沒打算放,沈桃溪只得擡手又推了推他。
“你總該,要讓我想想。”
不知是誰鬆了一口氣。
男人在剛剛那短短的一瞬想了無數種場景,若她鐵了心的不同意,他不知除了沈家,還有什麼能誘得她心軟的東西。
還好,眼前的姑娘終於生了猶豫。
謝瑨垂眸看向她抵在自己胸前的手,脣角揚起一抹笑,卻又夾雜着自嘲和沉重。
他確實像是逼迫,有些不擇手段,利用沈家來引得她低頭。
可他一點也不後悔,爲了能得到她,他甚至可以更卑劣。
謝瑨終是一點點鬆開了禁錮在她腰間的手,看着她紅着臉氣急要躲開的模樣,心中暗色仿若在被什麼撫平。
他曾渴求太多又失去太多,後來無端被捲入泥濘,終是一點點沉寂下去,將人生路行得涼薄淡漠。
可一切卻也沒有太糟糕,老天還是給他劈開了一個角,留下了一絲生機。
思緒一晃間,沈桃溪已經跑去了門邊。
在開門之前,她回過頭看向站於陰影中的男子。
見他安安靜靜站在那,周身清冷孤寂,沈桃溪貝齒劃過紅脣,猶豫了一瞬道:“我答應你會好好思量你說的話,但在此之前你不能逼我,也不能再行出今日,今日這樣的事。”
“你不躲我,我便不逼你。”
兩人之間隔着些許距離,沈桃溪看不清他眉眼的神色,但她感覺得到,此刻謝瑨的霸道之下,有着落寞和沉悶。
她斂眸,脣角抿了抿,卻只是推開了前頭的門。
沒有再回頭,但落下的話語中,帶了她未隱藏好的記掛。
“胳膊記得上藥,傷口再崩開,我便不來王府了。”
屋子裏又照進了散落的日光,可沈桃溪沒有去瞧,只一路低着頭跑出了院子。
越是明亮,她就好似越慌亂。
……
沈桃溪小跑速度之快,讓被陸子鳴叫去煎藥回來的金盞都差點沒能跟上。
可她還沒來得及跑多遠,就被在半道上,好像在等着她的陸子鳴給攔了下來。
“小丫頭跑什麼,你很急?”
“有點。”
沈桃溪哪敢這時候擡頭去瞧人,她抿了抿脣,在一股莫名的心虛裏,扯出一抹笑,退到樹後,藏了半個身子。
“師父胳膊好像又崩開了,陸大哥不如先去瞧瞧?”
“我的藥箱放在那,鷹衛會先替他包紮。”
陸子鳴看着躲躲藏藏的沈桃溪,眉心一皺,“你做賊了?”
做賊倒是沒有,只是被賊惦記上了。
沈桃溪撇了撇嘴,無奈道:“陸大哥有事?”
“同你聊聊。”
陸子鳴長眸微眯,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圈,忽而玩味一笑。
“小丫頭知曉他傷口崩開還跑,莫不是我們王爺做了什麼人神共憤之事,才讓你如此避之不及?”
聽見這話裏的調侃,想起陸子鳴平日裏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性子,沈桃溪突然就鎮定下來。
她眼下雖敵不過謝瑨,但不代表她拿捏不了如今的陸子鳴。
思及此處,沈桃溪也不管臉上緋紅未褪,擡頭看了過去,意味深長地彎起脣。
“可不好同陸大哥講,我大姐姐前兒回府才提醒我,讓我莫要在背後議論他人,免得回頭咬着舌頭,越長越醜。”
沈桃溪邊說邊上下打量了他一圈,末了還微微睜大了眼,“不過沒想到陸大哥你這麼喜歡湊熱鬧,等回頭,我一定要說給我大姐姐聽。”
“你大姐姐,前兒回沈府可還好?”
如沈桃溪猜測的那般,陸子鳴神色微動,斂眸認真起來。
她歪了歪頭,水眸隨之眯了眯,不打算再試探。
“所以陸大哥想和我聊的,是我大姐姐?”
……
此時的菱溪苑裏,一眼瞧過去空了不少。
尤其沈桃溪不在府中,在日頭之下,便愈加瞧不見多少人影。
沈桃瑩甩着帕子擦了擦額上的汗,一路慢悠悠地踏進了沈桃溪的院子,末了還撇着嘴四處瞧了瞧。
“還說沒花沈家的銀子,你瞧瞧那一堆花花草草,別以爲我不知道,弄過來要花不少銀子。”
“姑娘。”
祝巧四處看了一圈,雖怕被責罵,但也只能硬着頭皮道:“三姑娘眼下不在府中,奴婢雖不知菱溪苑外爲何沒人攔下姑娘,但眼下這個時候還是小心爲好。”
“怎麼,她這菱溪苑本來也是沈府的地方,我同爲沈家嫡女,來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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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恕罪,奴婢不是那個意思。”
祝巧垂下的頭又低了些,想起上回連三夫人都被三姑娘攔在院外,自家姑娘在她跟前,怕是真難敵得過。
“奴婢只是想着姑娘近來怕是要同三姑娘在面上交好,平日裏這對三姑娘的不喜之處,還是不好讓人聽見。”
沈桃瑩聽罷冷哼一聲,眸中透出不滿。
可她也明白,祝巧說的是。
如今她還入不得淮西王府的門,那在此之前,她必須順着顧錦文的意,讓父親對她另眼相看。
而無論是要入淮西王的眼,還是要得顧錦文的好處,她這個三姐姐,她都不得不貼上去。
思及此處,沈桃瑩臉色微變,心中又生了一股悶氣,頓覺不平。
四處瞧了瞧,整個院子也只剩幾個小丫鬟在那片花圃前撒着東西,看着好欺負的模樣。
沈桃瑩想也沒想就提步行了過去。
她知曉她如今得哄着那粗俗不堪的三姐姐沈桃溪,但她亦是沈府裏頭最受寵的尊貴嫡女,沒道理來個院子,一個上前賠笑的丫鬟小廝都沒有。
“你們在作甚,瞧見本姑娘過來,行禮都不會?”
沈桃瑩停在那幾個丫鬟身後。
斥責聲忽然一出,嚇得幾個丫鬟手一抖,紛紛開口請罪。
見她們怕得厲害,沈桃瑩這才散了些鬱氣,揚起下巴,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
“既是三姐姐的人,我便不追究了,都下去吧,莫要擾了我賞花的興致。”
“四姑娘,這花……”
“怎得,我三姐姐的花,本姑娘瞧不得?”
見那小一些的丫鬟正待開口,沈桃瑩擡眸瞪了過去,帶着不耐。
丫鬟們慌亂低頭,賠罪後趕忙退了下去。
只是無人瞧見,幾人離開那處後,面上原本的驚慌褪去,唯有沉穩和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