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賞花宴的消息一點點在京都城各處府邸傳開。
衆人各有各的心思和打算，大多都是一臉喜色，江家也不例外。
江夫人滿眼喜氣，顧不上江玉柔還在身後給她捶背，趕忙將女兒叫來跟前。
“這兩日你去好好挑一身新衣，切莫太張揚，但一定要顯得貴氣得體，還有明日，我會請着嬤嬤來給你再講講規矩，這一趟進宮，即便沒被貴人瞧上，也斷不能失了禮數，要爲你以後的婚事打算。”
“母親，這一次的賞花宴，難不成是給皇子們……”
“你不必管那些，只管好好收拾打扮，無論這宮宴是爲了皇子還是公主，只要能進宮，對你就是好事！”
江夫人算盤打得響。
攀不上皇子不打緊，左右那日進宮的有不少貴婦人，到時只要入了貴人的眼，隨便一位，膝下都有前途無量的公子少爺。
即便只是嘴上誇幾句，傳到那些個有誥命的夫人耳中，往後這婚事便是錦上添花，水到渠成，數不清的好日子在等着！
“母親，那我現在就去挑衣裳，還有首飾！”
“急什麼？如此沉不住氣，沒得失了分寸！”
江夫人輕斥了一句，轉而又看了看外頭的天色。
眼下這宮宴消息傳到了他們江家，便說明此事已經在整個京都城五品之上的人家傳了個遍。
高官府邸的夫人姑娘時常進宮，自然不會同他們江家一樣，將此事看得如此重。
可其他，卻是難說。
“明兒再去，免得被旁人瞧見，還以爲你這般藏不住事。”
“可萬一挑不着好的……”
“一個琳琅閣就夠你看花眼，你還怕挑不上喜歡的？”
江夫人眉心蹙了蹙，瞪了面前的女兒一眼。
“這趟進宮，你千萬要將沉穩二字刻在心裏，不要一門心思只盯着那幾位皇子，要多在那些夫人跟前露露臉，當然，也不必太招搖，想想那些嫁過去就是主母，能執掌中饋的姑娘，除了家世顯赫，哪個不是規規矩矩，禮數週全？”
“知道了，母親。”
江大姑娘原本還有些不樂意。
有皇子們在，誰還願意去瞧其他身份的公子少爺。
可她也明白，她母親說得對。
只是想到那些模樣姣好的貴女，江大姑娘總覺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她撇了撇嘴，將目光落到了母親身後的江玉柔上。
連這個她向來瞧不起的庶妹，打扮起來也比她好看。
“那日進宮，母親可是只帶我一人去？”
江玉柔正在替江夫人捶着背。
原本甚是平靜的眸子，在聽見宮中賞花宴後翻涌了一瞬。
尤其是聽見江夫人的話，她知道，那場宴會上有她以往根本沒機會瞧見的貴人，有無數能將她拉上高位的機會。
即便她只是個庶女，這樣能被貴人們瞧見的宴會，她也想去。
可她明白，眼前這對母女，不會讓她有這樣的機會，她只能靠自己。
江大姑娘的話落下後，江玉柔心裏狠狠跳了一下。
那停在江夫人肩上的力道便不自覺小了些，惹得江夫人從適才的欣喜中回過神，想起了她，轉頭便朝着她看了過來。
眉間的喜意瞬間便淡，笑意不達眼底。
目光中還閃過一抹譏諷，帶着打量落到了她的身上。
江玉柔知道，她這位母親，在對她不屑。
“自然是帶不了旁人的。”
江夫人似笑非笑地開口。
明明是在回自己女兒的話，可那一雙眼，卻一直在看着江玉柔。
許是實在沒能在她臉上瞧出什麼怨恨的神色，江夫人笑了笑，伸手拍了拍江玉柔落在她肩頸的手背。
“玉柔啊，你也別難過，母親不是不疼你，只是母親也是爲你好，畢竟你是庶女，從沒進過宮，若是在賞花宴上衝撞了貴人，我們整個江家都會被你連累。”
“所以這次你就好好待在家中，不過你放心，母親我向來看重你，往後，母親一定會給你挑個好人家，也會在這場賞花宴上，一併替你留意。”
一旁江大姑娘的輕哼傳來，帶着嘲諷。
好像在說，無論她如何折騰，也始終翻不出嫡母的掌心。
江玉柔心中不忿，卻只得死死壓住那一股憋悶，扯出一抹笑。
她不能反駁，更不能讓嫡母瞧出她不平的心思。
但凡有一點，她這些日子的討好，便全成了空。
江玉柔低下頭。
腦中閃過沈桃溪的臉，想起她容易心軟的性子，把唯一的希望落在了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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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眼下，她依舊只能順着嫡母的話開口。
“玉柔多謝母親，其實即便母親不提，玉柔也不敢肖想進宮之事，畢竟那樣的地方，也只有大姐姐這樣的身份才配去，玉柔不盼其他，只盼往後能一直留着母親身側伺候。”
“母親就知你是個乖順的。”
江夫人笑得愈加慈愛，點了點頭，隨後又坐直了身子，示意她捶肩的力道再重一些。
仿若羞辱的輕笑壓得江玉柔有些喘不過氣。
她突然格外想念沈桃溪替她撐腰的日子，也有些後悔上一次爲了那莫名而來的牴觸，藉口拒絕了她的相邀。
但這一次，她得想法子，主動去見一見沈家桃溪，在宮中賞花宴開始之前。
……
江老爺回來時，江玉柔已經在旁伺候了兩個時辰。
臨近傍晚，外頭陸陸續續開始掛上了燈。
江老爺步子有些虛浮，身上還帶着些許酒意，一瞧便是剛和同僚聚過，心情不錯。
只是待他瞧見屋子裏幾個女兒時，江老爺目光陡然清醒，視線在那個最不愛說話的庶女身上停了一瞬。
“老爺今日怎得這麼早便飲了酒？”
江夫人起身，皺了皺眉，卻見面前的老爺擺手示意她退下。
沒有迴應。
來人眸子眯了眯，裏頭還閃過一絲不解。
但很快，江老爺大笑一聲，行向一側那個最是安靜不起眼的女兒，用幾人怎麼都想不到的語氣開口。
“倒是有些時日未見你和你姨娘，如何，近來過得可好？”
江玉柔一愣，不可置信地擡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