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女兒的話，安氏一怔，想起適才屋子裏幾人變幻的神色。
以前的三房也沒好到哪裏去，但比起這段時日的嘴臉，卻也還是能瞧見沈家人的影子。
可如今，三房早已換了副模樣。
安氏唏噓也苦澀。
老爺一場牢獄之災，將他們夫妻視爲半子的顧錦文逼出了本來面目，也照出了同根兄弟的貪婪。
只是同時也換來了沈家大房的自省，換來了三兄妹的轉變。
是壞事，卻也是好事。
回過神，安氏溫柔地點了點女兒的額頭，“今日出府這事，你早就做了打算是不是？還有外頭那些送去三房的首飾，瑩姐兒的失態，都是你一早就想好的？”
“是，女兒不敢瞞着母親。”
應下的聲音隨意又坦然。
“可沈桃瑩若無貪念，對我沒存壞心思，又怎會落入我的盤算？而且女兒不過是想換一段時間的清淨。”
沈桃溪笑着開口，理直氣壯，“三叔有求於我，這段時日自然不會再讓老夫人和三房的人來煩我，母親適才不也瞧見了，女兒說那樣的話，三叔都沒有反應。”
“你啊。”
安氏無奈搖了搖頭，“要不是你師父在替你撐腰，你當你三叔有這麼好的脾氣？”
“若沒有師父撐腰，女兒自然就不是那副說辭了，但不管如何，女兒都有收尾的法子，母親可不能責備我。”
小姑娘卸下對外的凌厲，聲音軟軟糯糯，扯着安氏的衣袖晃了晃。
只是說起謝瑨，沈桃溪心中溫熱，到底是有一瞬的走神。
“母親知你不喜三房做派，只是你三叔畢竟不是你三叔母，壓一壓便能有所收斂，那些個後宅之事他雖不會去插手，但朝中爲官者的心思，也斷不是你這小姑娘能鬥得過的。”
安氏神情稍稍嚴肅了幾分，認真看向面前的女兒。
“你如今倒是能誆得他們三房老實一段時日，可再往後，你待如何應付你三叔？如今這種時候，若真去爲了你三叔的仕途同你師父開口，咱們大房和你師父的關係，怕是真要變了。”
誰都知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謝瑨能暗地裏出手幫襯他們大房，已然是極重的恩情。
再開口想要其他，便是他們大房貪心不足，不知好歹了。
爲了一個三房如此，不值當。
“女兒明白母親的意思。”
沈桃溪點了點頭。
脣瓣輕動，想起這早已不知變去了何處的關係，臉頰微微一熱。
“母親不必擔心，女兒不會直接去和三叔對上，何況三叔若是有求證我說沒說的法子，也不會將主意打到女兒身上了，而且……興許等着等着，父親便出來了呢？”
“但願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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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氏嘆了口氣，想起如今早出晚歸的兒子，也算是得了幾分欣慰。
“但不管如何，往後三房的事，你需得來同母親商議，萬不可再使計誆你三叔，將自己陷入危險之地，至於沈家後院，往後這府中中饋，莫說你三叔母，即便是老夫人，母親也不會讓她們沾染分毫。”
“你只管安心去做你的事，好好學着管家和瞧賬本，仔細聽着你師父的教誨，往後，總歸對你只有好處。”
沈桃溪乖巧應下。
瞧賬本可難不倒她，至於其他……
沈桃溪想起了自己的婚事，她明白母親話裏的意思。
這句往後，指的便是她嫁人後的日子。
可她也明白，往後她的婚事，大抵也是有些棘手的事。
若想過得安穩，要麼低嫁遠離京都，要麼，夫家便要往高了去，絕不能低於清遠侯府。
可那日父親的話也印在了她的腦海，即便她並沒有多看重男子的家世，如今也明白，很多事，已經由不得她隨意。
……
送安氏回院後沒多久，玉簪便端着牛乳進了屋。
眼前的姑娘突然沒了胃口，像是在思索什麼難解之事，眉心輕蹙，帶着淡淡迷茫。
玉簪看向金盞，卻只見她偷偷朝着自己搖了搖頭。
“姑娘。”
玉簪行近，放輕了聲音。
“四姑娘過來了，眼睛還腫着，臉上的巴掌印也都還沒消，眼下在院外說想要見您，也不知打的什麼主意，姑娘可要見？”
“她這段時日，倒是捱了不少巴掌。”
沈桃溪回神端過牛乳，仿若適才並無愁緒，語氣隨意，“當然要見，讓她進來吧，我本就在等着她。”
“是，姑娘。”
玉簪退下，一旁的金盞不解，“姑娘，適才三房才鬧了這麼一場，四姑娘哭哭啼啼地來尋您，若是又要給您潑髒水怎麼辦？”
“她如今哪還潑得動。”
沈桃溪看了看配着牛乳送來的點心，想了想，還是又放下了手裏的東西。
沒胃口，想喫櫻桃肉和乾肉脯。
“她剛剛纔氣完她的好祖母，也沒聽她母親的話尋我的麻煩，甚至還惹怒了三叔，眼下除了求我幫襯，她還能有什麼其他路走？”
如今沈桃瑩唯一的法子，便是得了她去王府的日子。
這樣她回到三房，才能不會受錢氏的狼狽影響，也才能在那一片混亂裏重新尋回她被看重的嫡女之位。
沈桃溪垂下眸子，想到適才三叔聽見謝瑨後忽變諂媚的神色，便知此刻的沈桃瑩，心中也早已滿是期盼。
“三姐姐。”
沈桃瑩從外頭進來，聲音哽咽，帶着極少有過的低聲下氣，紅腫的眼也沒了之前的不甘和憤懣，像是徹底老實了下來。
可沈桃溪依舊沒有半分心軟，也並不相信這樣的沈桃瑩會真的收斂。
“四妹妹怎麼過來了？回去若是又捱罵，可別惹得三叔母和老夫人，又來怨我。”
“不會的，祖母如今還躺着，我母親也不敢再來尋三姐姐，三姐姐莫生氣。”
沈桃瑩吸了吸鼻子，又一顆晶瑩淚珠落下，看的沈桃溪晃了神。
這樣落淚的本事，若換一個美人，她應當會很愛看。
“瑩兒是真心想來和三姐姐賠不是，以往是瑩兒錯了，是瑩兒心眼小，總是嫉恨三姐姐，可如今想來，若沒有大伯父……”
“行了，我還等着用膳呢，你快些說。”
沈桃瑩被沈桃溪的不耐一噎，差點被咽回去的話嗆到。
緩了緩，想到眼前人的性子，到底還是沒有再說那些廢話。
“適才三姐姐說這幾日要去王府，不知瑩兒，明日可能跟着一起去拜訪？”
沈桃溪聽罷笑了笑，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
“好啊，我帶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