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桃瑩被眼前之人突來的冷意嚇得心驚，想要伸手去請祖母開口，卻見旁側的人也已經被驚到說不出話。
可沈桃溪的聲音卻並未停下。
好像從退婚那件事開始，她對福安院和三房，就已經沒了任何收斂。
“急什麼，不是怪我連累了沈家？我這纔剛開了個頭而已。”
沈桃溪起身行近了幾步，擡手拿起一側的茶盞晃了晃。
“沈家也不是沒遭過動盪，是我父親用軍功生生抵住外人的猜疑，而爲了沈府，我父親在戰場上身負重傷差點便沒能回來的時候，你三房又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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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叔與同僚相聚，明裏暗裏不願承認我父親的本事，三叔母后院走動，同你一起，想撈我大房的好處。”
“這才哪到哪，四妹妹，你哭什麼啊？”
沈桃溪看着好似被嚇到的沈桃瑩，徹底生了厭惡。
“不敢聽？那我便往小裏說，我大姐姐當年以才情和禮數名冠京都，你沈桃瑩在做什麼？打着替我大姐姐說話的由頭，暗地裏貶低她，擡高自己。”
“我在外頭用銀子堆着沈府的名聲，四處打點，只爲我沈府產業能行遠一些，你沈桃瑩呢？一邊氣那些銀子沒花到你身上，一邊要去沾我堆出來的名聲。”
“如今你口口聲聲說我不顧名聲連累沈家，還不是又想打我的主意？嘖嘖，四妹妹，這天下的好事，可沒得讓你全佔了的份。”
說罷，一聲清脆的聲響在沈桃瑩腳邊炸開。
有熱意濺到了她的裙角，一點點浸到了肉上。
不管適才是真是假，這一刻沈桃瑩的害怕，徹底因着沈桃溪砸碎的茶盞而迸發。
她紅着眼，淚珠子不停往下掉。
最先反應過來的還是一側的老夫人。
她眸光有一瞬的陰冷，可到底還是因着這碎開的茶盞壓下了怒火。
沈桃溪確實不是她以爲的蠢貨，也並不只有粗俗和魯莽，且她眼下的翻臉不同於上一次，沒有絲毫安氏在此時的收斂，亦沒打算留後路。
若再對峙下去，不僅那男子的身份問不出來半句，連三房往後的路，都會被她堵死。
老夫人壓住心中的不喜，壓下那每聽一次大房的事蹟，便會想起沈桃溪親祖母的嫉恨，擡眼看向面前滿身氣勢的沈桃溪。
“倒是我老糊塗了。”
老夫人緩緩開口，一邊在啜泣的沈桃瑩後背拍了拍，一邊吩咐丫鬟送來新的茶盞。
“沒想到溪姐兒心中怨氣如此之深，想來也是我平日裏沒有顧及到你的心思，讓你誤會我這當祖母的，偏袒了瑩姐兒。”
一句話，便將適才的爭執定爲了姐妹相爭。
沈桃溪突然有些佩服老夫人強行的鎮定。
比起前幾次的針鋒相對，今日的老夫人，確實有了些年長者該有的心思，而不是胡攪蠻纏，次次都用孝字來壓迫。
沈桃溪並沒有打斷她的話，只是對上她看來的視線，噙着笑，等着聽今日這一場，最終的目的。
這兩人，總不可能只是簡單抓她來罵一罵。
“不過你四妹妹畢竟比你小一些，平日裏，你也別和你妹妹計較。”
老夫人耷拉的眼睛像是有了慈愛，並不讓人舒適的目光一直落在沈桃溪身上，並未去瞧旁側心急卻又不敢出聲的沈桃瑩。
“祖母今日尋你來，確實是心急，可說到底爲的是什麼？還不是你的名聲？你們都是我瞧着長大，我對你，和對其他幾個姑娘皆是一樣，所以溪姐兒，將心中怒火發出來以後，可不許再憋着自己，也不許再對姐妹暗生不喜。”
這話說完便停了下來。
可等了半天，也沒見面前的姑娘再開口。
只有她一雙仿若瞧清了一切的眼，在靜靜地同她對峙。
似有審視，和不屑。
老夫人心裏一咯噔，壓下去的怒火也隨之有了冒頭的跡象。
只是想起適才沈桃溪擲地有聲的控訴，她忽有一瞬的心虛閃過。
耳畔是沈桃瑩緩下來的啜泣聲，老夫人滿是褶皺的臉上扯出一抹笑，拉了拉沈桃瑩的手。
“快去給你三姐姐賠個不是，祖母知你是擔心你三姐姐被人欺騙，這才心急了一些，不過往後可不許如此魯莽。”
“祖母……”
“快去。”
老夫人看了她一眼，用眼神示意。
沈桃瑩雖不情願，但到底還是被沈桃溪的氣勢嚇到，抽抽搭搭地上前，甚是小聲道：“三姐姐，是瑩兒，瑩兒沒來得及問清楚便誤會了三姐姐，是瑩兒的不是，還望三姐姐莫要同瑩兒計較……”
沈桃溪看着她不情不願的神色，滿是憤懣卻又害怕地低下頭，她又揉了揉自己的耳，輕笑一聲。
“四妹妹也不知在說些什麼，適才指責我的時候聲音那般尖銳，如今再開口，倒是一個字都聽不清了。”
沈桃瑩咬脣擡頭，可剛一對上那雙帶着譏諷的眼，又下意識挪開了視線。
老夫人終是看不下去，心疼自己的親孫女，也心疼三房在沈桃溪的指責中被貶低。
她冷了臉，極力剋制着最後的溫和，緩聲道：“好了，瑩姐兒這樣低聲下氣，也是真知曉自己不該衝動，不知者莫怪，都是一家子姐妹。”
頓了頓，老夫人又笑吟吟地開口。
“溪姐兒也是，同王爺來往時，也該多帶着自家姐妹，若是落個眼熟，也不至於鬧出這樣的事，溪姐兒覺得可是？”
沈桃溪眉眼挑了挑，終是明白了這齣戲的緣由。
等不來同清遠侯府的親事，這些人竟將主意打到了謝瑨身上，也不知誰給她們的膽子。
“孫女有一事不明。”
沈桃溪看着停下啜泣的沈桃瑩，想起那一次她瞧見謝瑨時裝出的模樣，脣帶諷刺。
“祖母適才不是還在責備，讓我和男子保持距離，以免外頭傳出風言風語讓沈家丟臉，怎得眼下……”
輕笑聲傳出，像是落到幾人臉上的巴掌，“怎得眼下，竟還要我帶着妹妹一同前去呢。”
“莫要胡說，王爺自然是和旁人不一樣！”
老夫人嚴肅起來，“王爺也算看着你長大，說起來，你在王爺心中許是和頑童無異，帶着你妹妹去王府拜訪，也只是代表着沈家的親近！”
沈桃溪垂下頭。
頑童？
耳畔的聲音還在繼續，威逼利誘，皆是讓她再去王府時帶上沈桃瑩。
想起謝瑨那張冷冽又透着鋒銳的臉，沈桃溪忽然笑了笑，在兩人詫異又欣喜的目光中，點頭應下。